彼时如海也已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闻言忙道:“咱们家添了二姑娘,是天大的喜事,大姑娘赏大家一个月月例不算,我再赏大家一个月月例。”明白黛玉是在以实际行动来表示自己对添了小妹妹之事有多开心,好让贾敏安心,如海自是只有配合的。
屋子里顿时响起了大伙儿的欢呼声,终于有点喜庆的味道了。
黛玉趁机命周嬷嬷带了所有人出去,只留下**抱新生儿。就着**的手,黛玉仔细看了看她的新妹妹,发现她眸如墨星,皮肤白腻,头发乌黑,一看便知长大了必定是个美人胚子,不由越看越喜欢,忙蹦跳着到得贾敏床前,拍手道:“爹爹,娘亲,妹妹的眼睛好黑,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般,不如我们叫她‘墨玉’罢?”
却见贾敏只是勉强一笑,脸上并无丝毫喜色,“就依你,以后这孩子便唤作墨玉罢。”
不过略一思索,黛玉已明白过来贾敏的心思,忙笑道:“我曾听人说过,‘先开花,后结果’,一般人都是先有了女儿再有儿子的,娘亲如今已有了我和妹妹两个女儿,下一次肯定是弟弟了,娘亲只管养好了身子,早些为我和墨玉添上一位小弟弟罢!”这话倒不全是安慰贾敏,她此番既能怀孕,焉知将来就不能再怀孕,不能真为林家添个男丁的?
如海忙亦附和道:“是啊敏儿,玉儿说得对,以后咱们再生一个儿子也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忧心,凡事有我呢。”又自**手里接过小女儿,道:“你不知道咱们的小墨玉生得有多漂亮,比玉儿小时候还漂亮呢!”说着有意朝黛玉眨眼睛。
黛玉会意,忙夸张的道:“我早知道爹爹有了妹妹就一定不会再疼我的,如今看来,果真不假,娘亲,您可不能跟爹爹一样啊!”
父女两个的一唱一和,到底逗得贾敏容颜稍霁,兼之她本来就爱孩子,何况小墨玉又是她怀胎十月辛苦得来的,如何能不爱?遂自如海怀里接过她,慈爱的细瞧起来。
如海与黛玉见状,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方舒了一口长气。
经历了最初的短暂失望后,林家上下对府中添了二姑娘一事,还是十分欣喜的,毕竟老爷膝下都已单薄了这么多年,如今好容易又有了一位姑娘,总比没有的强罢;况太太自生了大姑娘后,几年间肚子都没动静,此番却蒙上苍保佑,有了二姑娘,所谓“有一便有二”,焉知太太不会很快再怀上小少爷的?于是上下都是笑意盈盈,喜气洋洋的。
到了满月之日,又有胡夫人牵首,先定了一班戏送至林府,后又亲自带领女媳登门来贺林老爷林夫人喜得千金。其余人家见道台夫人都这般了,且林家本亦是值得交往的人家,便都赶着来凑趣,楞是在原计划的酒席数量上,生生多出了二十几席去。
满月酒过后第四日,又有胤禛打发人从京城送了满月之礼来,还给如海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只不过如海并没有给黛玉看罢了。而黛玉虽担心胤禛与如海是否已在私下定立了婚约,十分想看他的来信,到底不好明着与如海讨去,以免他动疑,她惟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她终究还小呢,便是真要谈婚论嫁,至少亦是十来年后的事,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真到了那一日,再担忧去罢!
家里忽然多了一个墨玉这么个小人儿,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全家人的目光,每日里的作息,自然而然跟着她转,日子便不知不觉过得快起来,转眼就又是腊月,离年日近了。
因着要照顾黛玉墨玉两姐妹,贾敏便将大半家事都交给了周王李陈四位嬷嬷来打理,其余交好人家的筵宴戏酒,亦借口要照顾小女儿,能推的都推的,日子过得十分清闲,气色亦是前所未有过的好。
小墨玉已经三个多月了,长得白白胖胖的,见人就笑,可爱得不得了,惹得林府上下人等都将她疼到了骨子里去。黛玉更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自己这个小妹妹,若不是王嬷嬷与墨玉的奶娘归嬷嬷怕她身小力微,一来累坏黛玉,二来不慎摔坏墨玉,总是不让她长时间的抱着她,她简直恨不得能一天十二个时辰把她抱在怀里。
前世的她,打小便没有享受过如此被人捧在手心里疼宠的感觉,那么,就让她在这一世的妹妹墨玉,来代她将以前未享受过的,都一并享受个够罢!
除夕之夜,因三老太爷生恐三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便忽然冲入祠堂,当着阖族人的面儿,抖出他纳妓为妾之事,故只带领族人行完祭祖仪式后,便急匆匆去了,连以往年年都要明示暗示如海‘无子何以堪对列祖列宗,很该尽快有个传承香烟之人’这一“重要”环节都省略了。如海深知其中的缘由,自是暗自发笑,一面笑,一面忙忙赶回家去,与妻女一道,过了个温馨幸福的安乐年。
愉快的时光总得过得十分快,待元宵节一过罢,展眼便已出了二月,林府上下又紧张的投入到了为十二日庆祝黛玉七岁生辰的忙碌当中。
黛玉原便不耐烦应酬其余人家与她同龄的小姐们,认为与一群小孩儿实在没有共同语言,因此不欲大肆操办,遂与贾敏商量:“玉儿还小呢,七岁又非整生日,何苦大操大办,没的白折了福,就不必请人了,只咱们家小小庆祝一下罢?”
贾敏却道:“近来因着多了你妹妹,我与你爹爹对你也不似先前那般关心了,且连日来你照顾妹妹也辛苦了,我们心疼,因此想趁你生辰之际,请上一班戏酒并几户与咱们交好人家的小姐,让你好生受用一日。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且不必再推辞了。”
没奈何,黛玉只得点头笑道:“那玉儿就先谢过娘亲了。”
到了二月十二日,天公一扫连日来的寒冷与阴霾,竟骤然变暖了起来,不独阳光明媚、清空万里,连久不露面的小鸟亦叽叽喳喳叫了起来。清晨黛玉起来,推开窗户一看,心情立时大好,忙命人服侍自己更衣梳洗,旋即去了上房。
上房内,贾敏亦早已起身了,正坐在窗前对镜理妆。瞧得黛玉进来,细细打量了一回,方笑道:“今儿个这身衣裳倒好看,以后可得多穿这类颜色鲜明的衣衫。”命王嬷嬷,“明儿唤了松颐斋的人来,与姑娘挑几匹布,让针线房尽快与姑娘多做几件鲜明衣衫出来。”
黛玉正待推辞,她又笑道:“我知道你偏爱颜色素淡的衣衫,但你小人儿家家的,原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是。”拉了她至镜前,“不信你自个儿瞧,可不是衬得气色越发好了?”
方才王嬷嬷梅香等服侍穿衣时,黛玉还未察觉今儿个自己穿了什么,这会子经贾敏一说,她才赫然发现,自己今儿个竟然穿了一件儿水红色的散花百褶裙,华丽且精美,果然衬得她越发的唇红齿白,美不胜收。
黛玉原本一直以为,自己只适合穿颜色素淡的衣衫,因此衣衫的颜色大多是白色、浅蓝、淡紫等色,却不想,自己穿深色系的衣衫亦是同样好看,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心下立时欢喜起来,笑道:“还是娘亲有眼光,我怎么就未注意到过自己还适合穿鲜明的衣衫呢?”
娘儿两个正说着,就有人来回:“胡夫人鄂夫人等几位夫人已经携千金到了。”
贾敏听说,忙忙收拾毕,再四叮嘱墨玉的奶娘要照顾好她好,方携了黛玉,急匆匆往前面儿去了。
到得前厅,自然又是好一番寒暄应酬,好容易待所有应邀的客人都来齐入座后,已是午时了,贾敏忙命周嬷嬷开席,又命小戏子们妆扮了,就在厅外临时搭的戏台子上演出。大伙儿吃着说着看着评着,好不热闹,直把身为主人家与主角儿的贾敏与黛玉累了个够呛。
掌灯时分,好容易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贾敏与黛玉母女两个终于得了空儿,正欲各自回房规整歇息一会子,却有如海打发婆子进来道:“老爷让太太姑娘忙完了到外书房去一遭儿。”
母女两个虽十分疲倦,亦明白如海必定是有正事要说,不然也不会特特去外书房了,说不得打点起精神,去了外书房。
瞧得母女两个进来,如海忙屏退了众伺候之人,方道:“叫你们娘儿两个来不为别事,是有一件正事要与你们商量。”说着一拍掌,就见一个人影自旁边的大插屏后晃了出来,不是别个,竟是当日与黛玉有过一面之缘,后与胤禛一块儿进了京的邬思道。
娘儿两个赫然都呆住了。片刻,还是贾敏率先回过神来,迟疑道:“邬先生不是跟四阿哥进京去了吗?怎么……,难道……”黛玉则满脑子嗡嗡作响,邬思道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他们家?他既被如海送给了胤禛,就该寸步不离的跟着胤禛才是,然他却回了扬州,难道是胤禛在京城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