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少府大监几乎要逼疯了之后,荀香终于弄到了一份满意的名册,拿回了瑶华宫。少府大监是皇宫的管家,每年群芳宴举办的时候,他就会把名册准备好。可今年荀香别出心裁,不要他早早就准备好的名册,反而是把京中所有官员的家眷都调查了个底朝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要邀请所有京官家中年满十六岁二十岁以下的姑娘。
少府大监在听到荀香这么说的时候,简直想去撞墙。京官中有品阶极低的,有武将,还有一些早就已经告老的,这些人的女眷往年都不在邀请之列。反而有一些高官的女儿,仗着家事良好,二十好几了,还没有嫁出去,只等着群芳宴上出出风头,抬高身价。这样一来,等于把她们集体除名了,还不闹出大乱子来?
但荀香坚持,炎贵妃那边也没有明显反对的意思,少府大监不得不从。
荀香坐在瑶华宫里研究名册,绿珠在一旁给荀香磨墨,“小姐,现在就写请柬吗?”
荀香按了按脑袋,“我的字怎么能拿出去见人啊?绿珠,你写吧?”
“使不得!奴婢只是个下人,不够资格。再说,请柬也要送一份到炎贵妃那儿,她要是看出端倪来,小姐又要惹麻烦了。”
“好吧……。”荀香拿起笔,先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地练习,然后再誊抄。这样一来一往,写了十个名字,夜就深了。
淳于翌看书看得疲累,就在花园里闲逛。近来朝中各方都很平静,除了群芳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早晨在上书房,他听见几个老臣在向皇帝抱怨,说自己家中的女儿孙女今年居然不在群芳宴的邀请之列了。皇帝以此事由太子妃全权做主,不便插手为由,全部挡了回去。
淳于翌看见那些重臣挫败的脸,心中其实还挺解气的。凤都里的名媛闺秀他没有几个看得顺眼的,全是一些不自量力的庸脂俗粉。偏偏群芳宴的时候,他还要耐着性子看她们如何搔首弄姿,卖弄文才。太子妃此举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刚好解了他多年的恶气。
他一边想,一边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就逛到了瑶华宫外面。顺喜说,“殿下不进去吗?灯火还亮着呢,太子妃肯定还没有睡。”
淳于翌摇了摇头,“进去也不知道说什么,还是算了。”
二人正要转身离开,宫中传来了一声大叫,“麻烦死了!这个人的名字怎么那儿多画啊!!她不知道别人会写到吐血吗!”
淳于翌听了,知道那丫头肯定又碰到什么难题,嘴上没说什么,脚已经不由自主地往瑶华宫走去。
站在瑶华宫门口的宫女纷纷担心地朝殿内张望,丝毫没有察觉到淳于翌一行人的到来。直到顺喜上前拍了拍其中一个宫女的肩膀,她们才大惊失色地叫道,“太……!”后面的话被淳于翌抬手制止,“太子妃在干什么?”
宫女们低声道,“像是在写请柬,已经写了一个晚上了。”
淳于翌皱眉,“总共不过几十个人,怎么会写一个晚上这么久?”
“奴婢们在门外听着,好像是很多字不会写……。”
“真是个笨蛋!”淳于翌一边骂着,一边已经踏入了殿内。随行的内侍和宫女要跟进去,顺喜连忙拦住,斥了一声,“一群没有眼力劲的东西!门外候着!”
“是。”
殿内,荀香正趴在桌子上,闷闷地问,“绿珠,我能不能明天再写啊,今天恐怕是写不完了……。”
绿珠正要回话,眼角瞥到有个人影过来,警觉地看过去,见是太子,连忙要下跪行礼。
淳于翌挥了挥手,绿珠识趣地退下了。
“绿珠,把茶递给我。”荀香抬起手,很自然地使唤着。淳于翌把桌子旁边的茶杯递给她,顺便低头看了看她上半身压住的一叠纸,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名字。而她手边垒起来的一小叠请柬,看来就是今夜苦战的结果了。
“绿珠,我口渴,再倒一杯来。”
淳于翌皱了皱眉头,找到放置于矮几上的茶壶,又倒了一杯给她。
荀香趴在桌子上说,“绿珠,你说我明天要是去找臭***忙,他会不会骂我呀?可这偌大的皇宫里头,好像也只能找他了,别人我都不熟。”
“……。”
“绿珠,你怎么都不说话?”荀香终于察觉有点不对劲,抬起头来一看,顿时傻了眼。站在书桌前的男人,高大挺拔,像一棵苍劲的青松,挡住了屋外照进来的大半月光。此刻,他的剑眉微扬,手里还拿着她刚才递过去的茶杯。
荀香连忙跳起来,左右看了看,殿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她她,她使唤太子了?!
“太太太子……你来了怎么没有人告诉我一声?!”
淳于翌把茶杯放在书桌上,双手抱在胸前,“先解释一下‘臭太子’是什么?”
“我那个……不是……那个……。”荀香双手背在身后,不安地左右张望,“你你听错了。”
淳于翌走到她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好大的胆子!”
荀香的双腿一软,差点“咚”地跪到地上去。她有点委屈,不就是多加了一个“臭”字,干嘛发这么大的火?她轻声道,“太子要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大不了以后不叫了。其实名字对人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你看,我叫荀香,我也不见得就香啊。”
淳于翌勾了勾嘴角,凑近她的下巴,本来真的只打算验证一下她所谓的“不香”。可当他的鼻尖碰到少女姣好的肌肤时,心窝处忽然被狠狠撞了一下。那只属于少女的微末香气,与他从前闻过的所有女人香都不同。有些甜,有些淡,像是早春就开的花。
他竟然有些不愿意放开,甚至还想要亲她。当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现的时候,他猛地退开,耳根处悄悄地弥漫了一片红晕。
“你怎么了?”荀香摸了摸刚才被淳于翌捏得有些疼的下巴,浑然不知此刻眼前的男人早已经心猿意马。
“没什么。”淳于翌径自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过来下。”
荀香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反而往后退一步,“你不是大半夜来找我默写的吧?”
淳于翌冷着脸,用力拍了拍桌上的一叠请柬,大声道,“你不是要我帮你写请柬的名字吗?过来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