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翌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见床边坐着一个人,长长的头发,穿着纱裙,以为是荀香,便伸出手去,抓住了那个人的手臂。但抓住了之后,又觉得这手臂比荀香的小,便努力想要把眼前的人看清。
少女的脸艳丽却不张扬,妆容素雅,甚至显得有些楚楚动人。
“杏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淳于翌松了手,慢慢地坐起来。杏儿见状,连忙倾身去扶,从淳于翌这个角度,恰能看见里头一抹鲜艳的诃子,还有若隐若现的丰盈。
杏儿身上的香气像是秋海棠,与荀香身上的少女香完全不一样。
杏儿见淳于翌一直望着自己,忽然低头,默默地开始脱外面的衣服。
淳于翌立刻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进一步的动作,“你要干什么?”
“顺喜公公要奴婢来,见机行事。奴婢……奴婢从未有过经验,鸣泉宫里也没有教养嬷嬷教……恐怕不能很好地侍寝……。”杏儿轻轻软软的声音,好像糖糕一样甜。淳于翌把她褪下的衣服又披回她的身上,“你别听顺喜的话,他就是瞎捣乱。我不需要人侍寝。”
杏儿怯怯地看着淳于翌,“太子殿下,奴婢愿意的!”
淳于翌摇了摇头,“这不是你愿意不愿意的事情。我虽然是太子,却不想随意毁掉女子的名节,何况这种事,一定要两情相悦。你到二十岁就能出宫,到时候清清白白地嫁人,夫家也会更疼惜你。”
杏儿的嘴唇动了动,忽然抱住淳于翌,“奴婢……奴婢就算给太子当侍寝的丫头也愿意!从太子来鸣泉宫的第一天起,奴婢就喜欢太子殿下!”
“杏儿!”淳于翌要把杏儿拉开,两个人正在拉扯间,门口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淳于翌看过去,见荀香怒气腾腾地站在门口。她走过来,一把把杏儿扯到一旁,质问淳于翌,“太子殿下为何两个小宫女都不放过?满口孔孟之道,饱读圣贤书,做出来的事情,跟淫贼也没分别!”
淳于翌皱眉,“你说谁是淫贼?”
“说的就是你!”
杏儿站在一旁,试图解释,“太子妃,其实……。”
“好了,你不用解释。我不该来坏了你们的好事,我走就是了!”荀香气冲冲地往外走,淳于翌叫她,“太子妃!”
“我不是!”荀香捂着耳朵。
“荀香!”
“你不要叫我!不要叫我!”荀香要往外跑,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廊下的占风铎轻轻响了两声,好像是起风了。屋子里,微弱的烛光在壁上摇曳。橘黄的灯影,静默得像是一张发黄的纸页。
淳于翌的吻轻轻地落在她的耳畔,“香儿,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声音轻轻的,像一首久远的,古老的歌谣。她的内心翻滚着惊涛骇浪,侧仰起头看着他。
他的眸光绚烂,像是照亮夜空的烟火。
“放手啦!”荀香轻轻挣了挣,脸红得像火烧,“还有别人在场呢。”
杏儿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行了个礼跑出去。她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淳于翌没有放开手,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你为何来找我?”
“绿珠叫我来看看你,怕你被人抢走。”荀香老实地回答。
淳于翌语气不善,“如果绿珠不叫你来,你就不怕我被人抢走?没良心的丫头,你是真的不把我放在心上。”
“谁说的,我明明……。”荀香话还没说完,淳于翌就把她转了过来,吻上她的嘴唇。这个吻和上次的那个吻不一样,温柔的,细腻的,像是丝丝的小雨,落在她的心里。她的手攀在他的肩上,小心笨拙地回应他的吻。他们就像是依偎在一起冬眠的两只动物,当春日的阳光照进洞里来的那一刻,他们睁开的眼睛里,只有对方的影子。
淳于翌把荀香抱起来,放坐在床上,弯腰为她脱鞋。等到淳于翌坐在床上,荀香也弯腰给他脱鞋。淳于翌哭笑不得,按着荀香的脑袋问,“你干什么?”
“你刚刚又干什么?”
“这是一个男人宠爱一个女人的方式。”
“那我这就是一个女人宠爱一个男人的方式。”
“你当本太子是三岁小孩吗?女人宠爱男人?这是我听过最奇怪的一句话。”
荀香双手按着淳于翌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太子,你听好了。虽然你是太子,我是太子妃,身份上你比我大。但在你喜欢我和我喜欢你这件事情上,我们是平等的。所以没有外人的时候,不准用高高在上的口气跟我说话!”
“你开什么玩笑……。”
“我是认真的!”
淳于翌看着她极其认真的模样,决定先把小狮子的毛捋顺,“嗯,听你的。”
荀香果然乖乖地依偎进淳于翌的怀里,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说,“刚嫁进东宫的时候,我真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你。”
淳于翌摸着她的头发,顺着她的话问,“你喜欢我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也许从那天你给我讲《论语》开始我就喜欢你。也许是从你跟我斗嘴的时候开始喜欢你……总之我也记不得了。等我发现的时候,你已经住在这里了。”荀香把淳于翌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小心翼翼,面带羞涩。淳于翌把下巴轻轻地靠在她的发顶,觉得空荡荡的心好像一下子被填满了。灵魂颠沛流离,无处可依,可这个女孩,霸道地闯入他的生命,把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而后自己竟然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爱上了她的一切。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
“我帮你把白玉雪花膏拿回来了。”
“哦。”荀香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居然被某人捏住脸,她大叫,“疼疼疼!你轻一点啊!”
“太子妃,你以后要是再敢丢下我一个人跑掉,我一定会好好地收拾你!”
“你先松手,松手啊!”荀香只得投降,“好了好了,我答应你!”
淳于翌这才放开手,心满意足地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睡觉吧。”
人们都说山中度日,总是不知年月。荀香每日和淳于翌谈谈兵法,泡泡温泉,偶尔两个人一起去后山散步,看日出日落,日子过得安逸舒服,早就把什么皇宫啊,政事啊,统统抛到了脑后面。等顺喜来提醒淳于翌,差不多到了回宫的日子时,淳于翌还有些恍惚,“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吗?”
“是呢殿下。”顺喜掩嘴轻笑。
淳于翌看着书桌上的信件,仔细找了找,“小顺子,都在这里了吗?”
“是的殿下。信件统一送到驿站里头,罗中将每隔几日就会派人去取。”
“这半个月来,居然没有任何月山的消息,宫中也全无消息,有些奇怪……这是什么?”淳于翌拿起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太子殿下亲启”,没有落款。他把信打开来,发现是一封匿名的举报信,信上详细地写了永川知府刘济州,如何地贪赃枉法,收受贿赂。
信上所说有理有据,还把本案重要的几个证人罗列了出来,想来是刘济州身边的亲信所为。淳于翌乐可吩咐顺喜把罗永忠叫来。
“永忠,你速派人把这封信交给在附近的监察御史,记住,暗中送到,不可暴露我们的身份。”
“是。”罗永忠接过信,正要退出去,淳于翌又问,“你确定已经把驿站中的信件全部都拿来了吗?没有遗漏?”
“没有。”
“那你拿信的时候,可有看到从宫中来的,亦或是有月山家徽的?”
罗永忠回忆了一下,“好像有。而且我还特别挑出来,放在信的最上面。”
淳于翌一愣,又仔细在桌上翻找了一下,“没有。”
顺喜说,“会不会是打扫的宫女打扫的时候放到别的地方去了?奴才派人去问问。”
淳于翌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究竟是什么人把心拿走了?有心还是无意?若是有心,那信上究竟是什么内容,不能让他知道?想想自己离宫这半月,几乎与世隔绝,若是真有什么变故,还真的是措手不及。
“小顺子!”
顺喜正在门外吩咐小太监去管事嬷嬷那里问问,听到淳于翌的叫唤,连忙跑进来,“殿下有什么吩咐?”
“吩咐下去,我后日启程回凤都。”
“您一个人?太子妃呢?”
“她喜欢这里,多住些时日也无妨。出来这么久,宫中全无消息,我心里有些不踏实。”淳于翌收拾桌上的信件,把没有用的丢在一旁的火炉里,顺口问了一句,“最近怎么都没看到杏儿?”
“太子殿下还说呢。奴才本来是好心派一个见过世面的宫女来伺候您,好好躲躲懒。可结果您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把那丫头打击得终日恍恍惚惚,人也没有以前活泼了。”
淳于翌哭笑不得,“小顺子,你还敢说?为了杏儿这件事情,太子妃差点没闹翻天。而且我明明什么也没做……罢了,这次回宫找炎贵妃说说情,把她调回宫中,算是补偿了。”
顺喜点了点头,又高兴起来,“这次出宫,最大的收获就是太子和太子妃总算在一起了。奴才已经写信告诉皇上了,龙颜大悦啊!接下来只要给皇上再生个小皇孙,殿下的地位就能巩固了。”
淳于翌看了顺喜一眼,不忍打击忠心耿耿的奴才,就没把实话说出来。他夜夜跟荀香同睡没错,但他们发乎情止乎礼,并没有真正行周公之礼。淳于翌总觉得,就算要行礼,也要是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温泉行宫古来就是皇帝寻欢作乐的地方,传出过许多风流轶事。如果在这个地方要了荀香,总觉得是对她的一种亵渎。不过好在他们早晚会是真正的夫妻,父皇或是宫里人早些知道,也并没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