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香本来想,不过是画一副画而已,能换这么一盒宝贝,也算是值得。可当黎雅站在淳于翌身旁为他研磨,二人经常相视而笑,有难以言说的惺惺相惜之感的时候,她心中忽然就不是滋味了。
她走到黎雅夕身边说,“黎姑娘,还是我来磨墨吧。”
黎雅夕愣了一下,刚想让开,淳于翌却边画边说,“荀香,你别捣乱。画画要用的墨汁讲究浓淡,你不会。”
荀香咬了咬牙,转身又走回廊下坐着。她看着眼前莫名登对的男女,心中一股无名火狂烧。
这个时候,一点墨汁沾到了淳于翌的脸上,黎雅夕便拿出手帕,小心地为他擦拭。荀香立刻冲过去,一下子推开黎雅夕,“喂,你别碰他!”
黎雅夕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荀香,你别胡闹。”淳于翌放下笔,走过去扶着黎雅夕问道,“姑娘没事吧?她不懂事,你不要跟她计较。”
“没事。太子妃只是一时失手。”
荀香看着淳于翌对黎雅夕毫不掩饰的关心,忽然大叫道,“我不是失手,我就是看她不顺眼!你们慢慢画吧,我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竹苑。胖男人和衙役还跪在竹苑的门口,看到荀香出来,以为是太子要赦免他们,满怀希望。谁知荀香居然径自跨上马,扬鞭离去,呛了他们满口的黄土。
荀香骑马骑得飞快,一路狂奔回鸣泉宫。守门的禁军根本不知她何时出去,愣了一下,慌忙行礼。
荀香也不理他们,径自跑回自己的房间,大发雷霆地把所有宫女都赶出去,然后锁上了门。
宫女连忙去把在厨房帮忙的绿珠找了回来。绿珠上前拍了拍房门,“小姐?”
“哐当”一声,一个花瓶破碎的声音。
“小姐,你怎么了?”
“砰”一声,好像是椅子被踢倒的声音。
绿珠不敢再叫了,生怕又有东西会遭殃,只能静静地立在门口,问身旁的宫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女连忙回答道,“太子妃从宫外面回来,就大发雷霆,奴婢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妃和太子不是应该在房中睡觉吗?”
绿珠话音刚落,顺喜就从远处跑过来说,“绿珠,不好了!太子和太子妃不在房中!你有没有看见他们?”
绿珠行了个礼,指着房门说,“顺喜公公,奴婢不知道太子在哪里,但是太子妃在里头。说是刚从宫外回来。”
顺喜急了,上前用力地拍门,“太子妃?太子妃!您快告诉奴才,殿下在哪里?”
“不知道!”
顺喜快哭了,“太子妃,您就快说吧。殿下不会武功,又从来没有单独出过宫,碰到坏人了,可怎么办啊!”
荀香听了这句话,这才有些慌了。他身上带着那么多钱,独身一人,如果遇到坏人打劫,或者强盗杀人灭口,怎么办?
顺喜着急地说,“您和他一起出门却把他一个人留下……奴才不敢想了,您快说,他在哪儿?”
淳于翌画完画,搁笔查看,然后才交给黎雅夕,“请姑娘过目。”
黎雅夕接过画,一边看一边说,“自古胸襟开阔之人,才会画出如此好的山水。世人都说太子殿下资质愚钝,可我看这笔锋还有这画中意境,却与此前听闻截然相反。不知我算不算是殿下的知音人呢?”
淳于翌愣了一下,笑道,“姑娘高看。”
黎雅夕把白玉雪花膏拿给淳于翌,故意靠近他说,“我听闻殿下东宫中只有三位佳丽,却没有一位有幸和殿下合寝。不如加上我一个,如何?”
淳于翌不动声色地闪开,仍是有礼貌地说,“姑娘不要误会。我为姑娘画这副画,只是不想白拿你的白玉雪花膏。东宫佳人已够,我不想再纳。”
黎雅夕随即掩嘴轻笑起来,“殿下不要紧张,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从你进这竹苑开始,便知你心中只有方才的那位姑娘。这白玉雪花膏是为她取的吧?所以你才处处小心,时时逢迎我,生怕我改变主意。不过她好像误会了。”
淳于翌松了口气,“她还小,不懂事。”
“那殿下还是快回去哄哄吧。我就不送了。”黎雅夕说着便行了个礼,径自走去了后堂。
在后堂之中,站着一个穿着紫色披风的男子。他的身形十分高大,脸上的轮廓极深,双眸仿佛幽冥之火。一身狷狂之气,难辨正邪。黎雅夕跪在他的身后,把方才淳于翌所做的画给他看,“公子。”
男子伸出手来,接过图画,露出不可一世的表情,“有这样的胸襟,却甘愿当一个废物。他这次与谁同来?”男人的声音像是寒冰。
“据探子说,应该是与太子妃。”
“那个大将军之女?”
黎雅夕点头道,“公子刚才应该也看见了。就是那个小丫头。”
男人把画放在桌子上,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黎雅夕抬头看了看他,被他绝美的侧脸所吸引,舍不得挪开目光。男人似是发觉,伸手握着她的手,把她带了起来,“你做的很好。”
黎雅夕羞涩地问,“公子要给奖赏吗?”
“当然。”男人说着,把黎雅夕打横抱起来,往一旁的房间走去。
顺喜和罗永忠带着一大帮人,正风风火火地往永川赶的时候,碰见衙役驾着马车送淳于翌回来。淳于翌歪在马车里睡着了,顺喜不让任何人叫醒他。
“你们是谁?”顺喜问驾车的人。
“小的是永川府衙的衙役,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护送太子殿下回行宫。”
顺喜打量了他们两眼,掏出一锭银子来给他们,“送到这里可以了。辛苦二位。殿下睡着了,把马车还给你们恐怕不便,我另外准别了两匹马给你们。”顺喜说着,回头看了罗永忠一眼,罗永忠立刻命人牵了两匹马来。
两个衙役连声道谢,骑上马回去了。
顺喜坐在马车上,亲自驾马,罗永忠等禁军护在马车的守卫。
到达鸣泉宫,已经是黄昏时分。绿珠一直在宫门前翘首张望,看到顺喜把淳于翌背上山来,总算是松了口气,忙招呼左右的宫女太监上前帮忙。顺喜把淳于翌放在一个太监的背上,累得坐在地上直喘气。太子睡得很沉,山路马车又不能上来,他只能亲自背太子上山。虽然小时候也经常做这件事,但毕竟那个时候太子还是个少年,现在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他有些吃不消。
绿珠连忙端了一碗水给他,“顺喜公公,辛苦您了。”
顺喜咕咚咕咚把水灌下去,没好气地说,“还不是托太子妃的福!这幸好是碰上了永川知府,要是碰到强盗,太子恐怕就回不来了。”
绿珠不好意思地说,“太子吉人天相,怎么会有事?我家小姐是任性了些,奴婢以后一定多劝劝。”
“嗯。”顺喜欲站起来,绿珠连忙扶着他,“公公小心些。”
“太子身边还是需要一个细心的宫女伺候。鸣泉宫里的宫女有识字懂事的吗?”顺喜特别强调了懂事两个字。
绿珠想了想,摇头回说不知。
“来的时候,见过有一个叫杏儿的宫女,原来是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看上去挺乖巧可人的。之后你去管事宫女那边说一声,把她派到太子身边伺候。”
绿珠愣了一下,点头回了声,“是。”
顺喜走了之后,绿珠连忙跑回荀香的住处,把坐在廊下发呆的荀香摇醒,“小姐,大事不好了!”
荀香一惊,连忙站起来问,“太子出事了?”
“不是太子出事了,是小姐你要出事了!顺喜公公把太子找回来了,太子毫发无伤。但他要把那个最年轻的杏儿派到太子的身边去!小姐,这可是与太子殿下朝夕相处啊!万一……。”
荀香摆了摆手,“平常承乾宫里年轻貌美的宫女多的是,太子也没有把她们怎么样。”
“可这里是鸣泉宫啊!全是上了年纪的宫女,只有杏儿一个年轻,而且长得可爱。太子是正常的男人,万一把持不住,小姐不是又多了个敌人吗?”
荀香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赌气一般说,“随他好了。绿珠,人家是太子,想怎样就怎样,想娶几个就娶几个,你别瞎操心了。之前在竹苑里头,他就跟那个黎雅夕眉来眼去的……。”
“哦!我知道了!小姐那么生气地跑回来,把太子一个人丢下,是因为吃醋了!小姐,你还不承认你喜欢太子!”
荀香的脸一下子红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的小姐啊,不在乎他,怎么会因为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而生气呢?可是黎雅夕跟杏儿还不一样,黎雅夕是路边的野花,杏儿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呀!”绿珠把荀香拉起来,推着她往门外走,“小姐啊,太子是何等的身份,何等的姿容,风对的名门闺秀都趋之若鹜,何况是一个小宫女?等太子被那小宫女吃干抹净了,你后悔都来不及了,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