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香被禁军带到承乾宫的寝殿中,禁军就先行退下了。她一肚子怨气,就骂了淳于翌几句。忽然有个闷闷的声音说,“外面何人?”
唉?有人在?荀香抬头,看到面前一个巨大的墨竹屏风,屏风后面隐约有个人影。她吃了一惊,直直地冲到屏风后面,看见那天翻墙时帮过她的那根大柱子,正坐在床边。她伸手指着他,叫了起来,“是你,居然是你!”
月山旭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吓了一跳,愣住没说话。
荀香上前握着月山旭的手,激动地说,“上次真是谢谢你啊,没有你,我一定翻不过那个墙的!做了好事还没有留下姓名,真是难得啊!”
“……。”月山旭看着荀香,一脸迷茫,“我认识你吗?”
“……。”
荀香悻悻地松了手,心想大柱子也许脑袋不太好使,忘记了也就忘记了吧。亏她还以为总算在宫里找到一个热情善良正直的好盟友,原来只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大块头。这时月山旭又说话,“太子的寝宫,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都可以进来,我为什么不能进来?”
“我是他朋友,你是谁?”
“我是!我是……。”荀香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身后一个声音说道,“她是我的太子妃。”
月山旭看到顺喜扶着淳于翌进来,连忙让开。顺喜把淳于翌扶到床上放好,弯着腰退出去。
荀香这么近距离一看,发现淳于翌的脸上都是汗水,也在轻轻地喘气。不过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就变成这样了?
淳于翌见荀香一直盯着自己看,没好气地介绍到,“这是月山旭,我的好朋友,禁军大将。”
“月山旭?原来你就是月山旭!”荀香又一次激动了起来,“月山家的军队多次跟我们敦煌的守军合作。说起来我小时候就见过你和你爹!你记得吗?我把你打趴了,还把你的衣服偷了……。”
“咳咳咳!”淳于翌适时地打断荀香,不想听她小时候混世魔王的丰功伟绩,“你今天到承乾宫来干什么?”
荀香决定先撒点谎铺路,“这两天你都没来读书殿……有点担心,不过听你说话好像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淳于翌冷冷地看着荀香,一下子就戳破她的谎言,“少傅昨天刚刚来过。说某些人每天在读书殿过得无比欢欣雀跃,还一直问少傅本太子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去了。”
“这……。”
淳于翌冷冷地问,“就当你是关心本太子,来探病好了。现在看完了?没什么别的事可以走了。”
“有事!”荀香鼓起勇气,说出口的话却是,“你为什么那么偏心!”说完了她真想咬自己的舌头,他偏心不偏心跟自己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我是不想你这么早就树敌。刚才那样的情形,如果我站在你这边说话,徐又菱肯定会恨死你跟绣宁,你们俩以后还想有安稳日子过吗?我是偏心,我就是因为太偏心你了,所以才让你光明正大地骂我‘勺子’!”
荀香完全忽略了这句话中的重点,只是神奇堂堂太子居然会知道敦煌的方言,“你知道勺子什么意思?”
月山旭在一旁插嘴道,“傻子。”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荀香大笑起来,猛然间又觉得不对,扭头瞪着月山旭,“你在骂我。”
月山旭否认,“没有。”心里却想着,你就是个傻子!你居然没有听到闷骚的某人刚才话里的重点!!
淳于翌也注意到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暗暗庆幸他神经大条的太子妃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体力难支,就对荀香和月山旭说,“我累了,要休息了。”
“殿下好好休息,不可再多劳心。臣先告退。”月山旭干脆地转身出去。荀香磨磨蹭蹭了一会儿,见淳于翌的脸色实在是不好,也没有再问关于炎贵妃生辰的事情。
从承乾宫出来,绿珠跑过来,担心地问,“小姐,太子有没有责罚你?”
“什么都没说。好像真的病得很重。”
“李良娣和徐良媛都被罚闭门思过了呢。不过徐良媛真是太嚣张了,杀一杀她的锐气也好。”
荀香现下没心思管这些事,她问,“绿珠,你觉得太子是得了什么病?”
“染了风寒,又有些发热吧。”
“这个病很难治吗?刚刚我看太子很难受的样子。”
“看每个人的体质吧。”
“哦。”荀香回头看了看承乾宫,若有所思。
回到东宫,荀香随便寻了个借口把绿珠和一众随从打发回瑶华宫,自己则又偷偷地拐出了东宫。
如果说东宫是个小迷宫,皇宫就是个大迷宫。荀香凭着记忆,又在路上威逼利诱了几个小宫女,总算摸索到皇帝和群臣议事的崇政殿边沿,猫在白玉栏杆之下,观察殿前。
此刻朝议已经结束,三五官员正从崇政殿中出来。荀香几乎一眼就看到了萧沐昀,他正在与一个同样年轻的官员说话,肃板的紫色官袍于他身上却显得俊逸飘扬,像是头顶天空中的那片片翻卷的白云。
荀香不敢贸贸然地叫萧沐昀的名字,想起儿时两人游戏的场景,学了两声怪里怪气的鸟叫。
萧沐昀身形顿了一下,一边与那官员道别,一边不动声色地绕到白玉栏杆后。人还未站定,就被人一把抓住手腕,拉着狂奔了起来。
“香,香儿……。”萧沐昀是文官,体力自然比不得常年在边关的荀香,没跑几步便上气不接下气,“我……我跑不动了……你停……一停……。”
荀香停下来,看了看左右无人,这才放心,“笛子仙,这么多年了,你跑路的功夫还是这么差劲!难怪老爹说,你的本事都长脑袋里头了,半点没分给手脚。”
萧沐昀额头上出了层薄汗,无奈道,“小猴子别嘴上不饶人!你手脚上的功夫要是分了半分给脑袋,也不至于日日被逮在读书殿里读书了。怎么好端端的跑到崇政殿来找我?出了什么事?”
荀香严肃了脸色,犹豫了再三才开口,“表哥,你知道风寒要怎么治吗?我记得姨娘有个土药方,很好用!”
萧沐昀愣了一下,伸手探荀香的额头,“你病了?”
“不是我啦!”荀香坐在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支吾地说,“那个太子……太子病了几天……御医好像治不好……我看他很难难受……就……你别误会!我就是见不得别人受苦而已!”
萧沐昀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刮了下荀香的鼻子,“不用解释。只要是香儿想要办到的事情,我一定会帮忙的。”
荀香乐呵呵地说,“笛子仙,就知道你仗义!”
萧沐昀笑道,“香儿,以后若是有事找我,派人到府上传个信就行,别再冒险去崇政殿了。被人看到说闲话,你最关心的那位太子殿下恐怕会吃醋。”
荀香脸一红,伸手推萧沐昀,“快回去快回去!胡说八道!什么我最关心的太子殿下!都说了不是关心,是我心肠好!”
萧沐昀打趣道,“我又没说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有人会脸红?难道是被说中了心事?”
“表哥!我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说了,这就走。”萧沐昀正要离开,荀香又拉住他的袖子,“你要出使西凉了,我可能没办法去送你。一路上小心,多多保重啊!”
“我会的。在宫中,自己也要多加小心。”萧沐昀按了一下荀香的脑袋,大步离开。
萧沐昀到了宫门口,看到自己的书童江离,静静地立在那里,心下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
“江离!”萧沐昀大步地走过去,少年抬起头来,眸子亮得发光,“少爷!您可出来了!那位亓媛小姐又来了,跪在门口不肯走。”
萧沐昀沉声道,“你没有把我交代的话告诉她?”
“说了,可是不管用!”少年嘀咕了一声,“我看她怪可怜的,也没忍心赶。夫人曾经请她进去坐,可她不肯,执意要跪着,等您回去。”
“走,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