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香正绝望地准备去宫门自投罗网的时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荀香做贼心虚,生怕回过头去,便看到阴魂不散的臭太子拉着一张长脸。幸好看见的是一个……唉,一根柱子?!
眼前的人很高,高到荀香需要仰头才能看清楚他的容貌。他有一双极秀丽的眼睛,长得十分刚好,没有一丝一处的多余。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荀香,又看了看只比他高一点的宫墙,闷声说,“你要过去?”声音听起来像一口大钟,闷闷的,却很厚实。
荀香点了点头,还未说话,已经被人一把举了起来。
男人把荀香举得很高,荀香伸手就能够到墙头。她毫不犹豫地翻了过去,待到安稳落地,冲墙那边喊了一声,“喂,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一片寂静,无人回应。想来那人已经走了。
荀香讪讪地转身,手中的曲谱倏地落在地上。因为淳于翌正铁青着脸,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而绿珠则匍匐在他的脚边。
荀香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呆呆地站在原地。淳于翌走过来,扫了一眼地上的曲谱,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太子妃!除了爬墙跳水,你还会干什么?还打算给我多少的惊喜,嗯!?”
“对不起……可是,可是……东西掉了,总要捡回来吧?”她小声地说。
淳于翌的手上越发使劲,“瑶华宫这么多宫女,用得着你一个太子妃翻墙吗?你还有理了!”
荀香觉得骨头都在响,龇牙咧嘴地说,“你轻轻,轻点啊!”
绿珠爬到淳于翌的脚边,伸手拜了拜,“求太子饶了我家小姐吧!她这几天染了风寒,本就身体虚弱。求殿下高抬贵手!”
淳于翌闻言,扫了荀香一眼。她的面色确有些病态的潮红,下巴也变尖了。他淡淡地松开手,低头问绿珠,口气仍然是硬邦邦的,“孙御医说什么了?”
“孙御医说本不是什么顽症,可吃了好几副药也不见好转,连他也觉得奇怪。”
荀香很心虚,猛地打了个喷嚏,整张小脸病怏怏的,像一只困倦的小猫,显得甚为可怜。
“你好好吃药了没有?”淳于翌本是火冒三丈,现下见她这副没有精神气的样子,倒是不忍心再责备了。
“吃了。”荀香吸了吸鼻子,不自觉地摸着手臂。
“先进去再说。”淳于翌抓着荀香的手臂,拉着她往前走。
荀香只觉得手臂上的肌肤紧贴着男人掌心温热的茧。那些厚厚的茧,像一块烙铁,重重地压在她的心上,形成了一股灼热的温度。她怔怔地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忽然有一种就算把自己交给他,也很放心的感觉。这种感觉一出现,她的脑海里面立刻天人大战。一个穿着盔甲的小荀香张牙舞爪,“你是不是疯了啊!要不是臭太子把你禁足,你会这么惨吗!”荀香深以为意,立刻把心中那莫名其妙的小火苗狠狠地掐灭。
回到殿中,淳于翌放开荀香,静静地环视四周。如果他相信这丫头会是一个听话的病人,那就真见鬼了!
他的目光慢慢落在书桌旁的一盆青竹上,青竹本是最好养活的植物,不需要阳光雨露都可以枝繁叶茂。但这盆青竹的叶尖却呈现出枯黄,有将死之态。他心中了然,看向荀香,“再问你一遍,有没有把药倒掉?说实话!”
荀香缩了下脖子,闭上眼睛,不肯定也不否定。
淳于翌正要发火,这时,顺喜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殿下,殿下!”
淳于翌不悦地应道,“什么事?”
“流霞宫的宫女过来禀报,说徐良媛突然昏倒了,请您快过去看看吧!”
淳于翌沉声说道,“昨天晚上我看她还好好的,为何突然间昏倒?昏倒了应该去叫太医,叫我有何用?难道要我给她看病不成?”
顺喜被堵得没了话说,尴尬地正要退下。荀香忽然开口,“小顺子,你等等!”
顺喜应声停下来,不解地看着荀香。荀香小心翼翼地对淳于翌说,“太子一直对徐良媛那么好,她晕倒了这么大的事,不过去看看她,她会很伤心吧?”
淳于翌冷冷一哼,“你几时跟她这么亲厚了?还帮她说话?”
“我说你这人……。”荀香恶狠狠地说,“前次还一口一个‘又菱’叫得亲热,还陪人家回宫。今天怎么就变脸了?还好我对你没什么期待,若我真是喜欢你,就凭你这样的态度,我也非得晕了不可!”
淳于翌勾了勾嘴角,手一挥,顺喜和一众宫人便乖乖地退到了宫殿外面。人是退出去了,但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贴在宫门上偷听。
淳于翌忽然把荀香抱起来,放坐在书桌上,双目与她平视,“说说为什么对我没有期待?你不想当这个太子妃?”他靠得太近,说话的气息直直地扑在荀香的脸上,荀香觉得有些热,耳朵更是烫得惊人。
“回答!”淳于翌捏住荀香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荀香不能动,只能选择与眼前的男人对视。他的眼神很霸道,有浓浓的占有欲。但荀香从前在敦煌的时候,看到过许多次这样的眼神,那是将士上阵杀敌的时候,对胜利的渴望,无关爱情。
“我不一定能当好这个太子妃,也肯定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大家闺秀。但我若喜欢上一个人,便是一辈子,不会改变。”
淳于翌心中一震,凝视着眼前的女孩。他听过很多好听的话,也有很多女人对他献媚,但从没有任何一句话,像这样直达他的内心。他忽然很想把她抱在怀中,做那个她一辈子唯一喜欢的人。那种感觉,也许就是他许多年来一直渴求的。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也许太过主动,反而会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驯服这匹野马。
“别再把药倒在青竹里面。若是你的风寒久久不好,你宫外的父母,也不能安心。”淳于翌拍了拍荀香的头,又把她抱回地上。
荀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青竹,没想到自己的小伎俩被他轻易戳破了。
淳于翌又说,“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我,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荀香嘀咕道,“你才不会稀罕一个女人的爱。要不然徐良媛也不用装昏倒了……。”
淳于翌哈哈大笑了两声。荀香没想到太子也会有这样真挚的笑,亲切地就像一个邻家的大哥哥。
淳于翌忽然按住她的肩膀,无比认真地说,“不是我不稀罕女人的爱,而是作为太子不可以随便付出真心。但若是有一天你肯给我你的爱,我一定会收着,就像你待那曲谱的心意一样。这是真心话。”
荀香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淳于翌所说的意思。他们之间靠得如此之近,近到连男人呼吸的热度,她都能感知。她下意识地退开,指尖轻轻地颤抖,“太子,徐良媛等你很久了。”
“这就去。另外,太子妃,你的禁足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