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宴不得不中途结束,因为今年出了意外,并不像往年一样评出芳主。倒是群芳宴一结束,立刻有两件事情传遍了凤都的大街小巷。
一件是关于明月相思曲的作者。有人说是宜姚公主,有人说是萧沐昀。但此曲一出,荀香做的行酒令倒成了抛砖引玉,没有人再嘲笑了。
第二件事是太子妃英勇入水救人。有人说是女中英杰,也有人说是有失体统。总之太子妃被太子关了禁闭,二人不合的传言又席卷了整个凤都。
徐又菱在流霞宫听贴身宫女巧莲说在街上听到的这些事,嗤之以鼻,“我早就说过太子不会对那样的女人感兴趣。东宫有我,还有李绣宁,怎么都轮不到那个女人来得宠。”
“可奴婢听说,太子妃染了风寒,殿下很关心,亲自找了太医院的孙御医过去看呢。”
徐又菱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又仔细地修了修,“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对谁都很关心,没什么好奇怪的。巧莲,你说我涂什么颜色好呢?”
“红吧。最衬小姐的肤色。”
“恩,你过来帮我涂,晚上我还要去承乾宫找殿下呢。这次一定要成功!”
巧莲心领神会,“殿下总有一天会体会小姐的苦心,遂了小姐的愿。”
“哼,在那之前,我要防止李绣宁那个贱人得了先机!看看这次她在群芳宴上多出风头?她和亓媛所作的那首曲子,宫女都争相传唱。真是气死我了!”徐又菱狠狠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又疼得皱起眉头,“你说殿下现在在干嘛?”
“奴婢刚刚从承乾宫那边经过,好像看到萧大人进去了。”
“萧沐昀?他去承乾宫干嘛?”
“奴婢也正好奇呢。”
承乾宫的凝水亭是淳于翌平日里偷懒躲烦的地方,很是幽静。除了顺喜,别的宫人没有资格来。此刻,湖畔的八角凉亭里,立着一个清冷的身影,与水色波光融为一体。他的侧脸,精致明润。
说实话,淳于翌一直都很欣赏萧沐昀,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厚重。那厚重蕴含着很丰富的东西,短时间之内很难读透。就像爬一座巍峨的山峰,或是寻一处幽僻的桃花源。
淳于翌走近凝水亭,也不出声。萧沐昀的警觉性却很高,几乎在淳于翌踏进凉亭的那一刻,就转过身来行礼。
淳于翌径自坐下来,“请坐吧。你突然来找我,有何事?”
萧沐昀也不推辞,敛衽坐下,“想问问太子妃的情况。大将军和夫人听闻了群芳宴的事情,十分担心,但因为太子禁足,他们不便入宫来探望太子妃,便叫臣来问问太子情况。”
淳于翌拿起桌子上备好的酒,一边倒一边说,“只是染了些风寒,无碍。”
“那就好。”
淳于翌温和笑道,“若不是我知道以萧大人的心性,看不上我家那粗枝大叶的太子妃,单凭这几次见你时的表现,我真要以为你对太子妃有私情了。”
萧沐昀连忙跪在一旁,“太子殿下,绝无此事!”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既然我说相信你,就不会怀疑。”
“谢太子。”萧沐昀站起来,又重新坐下,背后却出了一层薄汗。太子在轮对和几次上朝议政时的表现,都算是平庸。朝中的大臣也普遍都认为,淳于翌是因为嫡长子的身份,才能恬居东宫。但就是这样一个平凡普通的人,在自己两度与他直面的时候,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几乎已经能够断定,太子绝对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简单。
荀香被关在瑶华宫,头一两天很暴躁。后来大概是被风寒折磨得整日里病怏怏的,除了禁止宫人谈到诸如“太子”“殿下”等等字眼以外,也没再对着花瓶和桌椅撒气。
每日最痛苦的便是吃药,绿珠要使尽浑身的解数哄骗,才能把汤汁送进荀香的嘴里。可她不知道,她一转身,荀香就又把药倒进花盆里喂花花草草了。
炎如玉派人来了一次,说荀香在群芳宴上失仪,要她禁足的这段时间好好反省。
荀香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当时赏花苑那么乱,禁军又没有来。她不跳水,大犬不就没命了?虽然最后是表哥相助,才能顺利把大犬弄上岸,但她好歹也是救人一命吧?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说她是错的?皇宫里的人真是太奇怪了!
唯一令荀香感到欣慰的是,萧沐昀前两日终于把做好的曲谱送到了她的手上。
自从她被禁足,瑶华宫就变得十分冷清。以前还有些欲拍马屁的人,三天两头地来请安,现在是一个都没有了。荀香每日里只能在瑶华宫的后花园里头晒晒太阳,看看云卷云舒。
“小姐,起风了,我们进去吧?”绿珠拿着披风,披在荀香的肩上。待看到荀香手里的曲谱,低声说,“这就是那日表少爷在府里做的曲子?看起来很复杂。”
“绿珠,你去打听了吗?表哥没有生病吧?”
绿珠点头,“认真打听过了,表少爷每日都照常上朝,身体没有不适。”
荀香笑了笑,“那就好。”
绿珠摇头惋惜,“笪孉小姐就比较可怜了。听说她这一次病得不清,连宫里的御医都请去了。”
“她身体那么胖,应该是自小就有病。这次呛了不少水,又受凉,恐怕不太好。”荀香说完,抬手咳嗽了几声,一阵风吹过来,把她手里的曲谱吹跑。她惊叫一声,连忙去追。可那曲谱跑得很快,一下子飞过宫墙去,像是落到了宫外。荀香站在墙角,仰头看高高的宫墙,又气又急。
绿珠追过来一看,轻声宽慰,“小姐别急,奴婢这就出去捡。”
“不用了!从宫门口绕过去要花很多时间,等你到了,曲谱早就被人捡走了!我……翻墙过去!”
“可是小姐!”绿珠来不及拦,只抓住了荀香落下的披风。
荀香跑到宫墙边的一棵大树底下,几下功夫,便爬上了枝头。
她看见那两枚纸正孤零零地躺在墙那头的过道上。正好四下无人。她便纵身跃下,总算顺利地拿到了曲谱。
可拿到曲谱之后,她又犯了难。墙的这边是一条长巷,别说能够爬的大树了,就连一块多余的砖头都没有,她要怎么再翻过去?难道明目张胆地绕到正门,跟守卫的禁军说,“哈!我出宫去捡曲谱了!”臭太子不被气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