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尚且沉浸在百里归尘那番话中,头顶却突然传来低低的抽泣声,抬眼望去正是坐在皇位上的念需盈,此刻正揉着丝巾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状。
“五公主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了朝凤第一公主,本太子替你杀了他如何?”
目光瞥向对面的百里归尘,水幽骨嘴角倾斜如弯月,高挂当空。
“你敢!”念雪盈正被百里归尘的言辞感动,却听他这般扫兴,气焰嚣张的回答没有思考就已经脱口而出。
当她看到朝凤帝眼中的谴责时,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是天之骄女,之前十五年全部加起来也没有今晚所受的委屈多,但是她明白对于水幽骨她除了忍还是忍。
“哦?这世间还有本太子不敢杀的人吗?”唇边含笑,却冻凌如霜,就连念雪盈这刁蛮性格都被其震住,楚楚可怜地望着百里归尘,希望能从他那儿得到安慰。
只是她看到的却是他朝着赫连钰的方向举杯邀饮的一幕,妒火熊起,朝凤帝甚至能听到她口中咬牙切齿的响声,以为她是被水幽骨吓到了,随机将她整个人揽如怀中,护在胸前。
无论她做了什么,在朝凤帝的眼里永远都是捧在手心的宝贝。不像她,做完了祭品,又成了他手中的棋子,这世上好事儿挺多,却也不可能总轮到他们父女头上。
懒得再去看他们,却也没有迎合对面的男子。赫连钰手持酒壶正要为自己倒上,却被一双小手从她手中接过,并替她斟满。
“七皇姐,你别难过,你还有欢儿呢!”轻声在她耳畔宣誓,念臣欢坚定的语气反而逗笑了她。
“你错了,我没有难过,也从来不知道难过是何物。”风起竹影摇曳,映衬在她裙摆上,斑斑驳驳的叶影犹如渲染而成的纹饰。
她的解释在念臣欢看来就是一种掩饰,同样是被父皇遗弃的孩子,他却比她幸运,因为他还有一个疼爱他的母妃。
“太子殿下见谅,盈儿从小被惯坏了,才会如此骄纵,让太子殿下笑话了!”
“啧啧~本太子最见不得你这副泪眼婆娑的场面了,只有弱者才会变现出这种凄惨!”水幽骨连念孤城的面子都没有给,直截了当地给了她一个难堪,人群中出现了轻微的哄笑声,念雪盈却没有心思再理会这些。
“你。。”
“念雪盈!你住嘴!”念孤城阴沉着脸呵斥道,他想不明白平时德行兼备的女儿,今日怎么会频频犯错,形势严峻,她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三皇子,今日为时已晚,不如明日再商议联姻之事如何?”念孤城无心在周旋与来两人之间,联姻之事事发突然,他需要时间重新斟酌,万一百里归尘提出的人选与他心中设定的不符,届时再想回旋也没有余地了。
朝凤帝不是傻子,水幽骨更不是。
刚才水幽骨那番话就是很好的暗示,更是一种警告。
朝凤帝起身就想离位而去,他压根儿就没打算给百里归尘反驳的机会,脚步因为匆忙而有些凌乱。
只是他才跨出去三步,就被一道声音生生截下。
“我百里归尘愿用余生为聘,娶朝凤国七公主赫连钰为妻。”
清亮的嗓音犹如万把利剑,剑剑穿心,画面定格在当下,月影却并未随之停歇。
唯有尾音绕耳,久久不落。
坐席两边此起彼伏吞咽口水的声音,似乎是在为这美妙的誓词和音。
在场的,除了赫连钰与水幽骨之外,其余人皆被他直白且生动的言语所震住。
百里归尘竟然在朝凤帝想要逃离之际,给他唱了这么一出,让无处可躲。
更让人震惊的是,他会用如此深情的言语,在大庭广众之下许诺。
而最令人们所惊讶的还有最后一点,他提亲的对象不是娇女念雪盈而是废材赫连钰。
这么沉重的打击要在短时间内让所有人缓过劲来,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赫连钰坦然地端着手杯接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眸色下垂,没有人可以看清她此刻在想什么。
指间轻微的抖动,晃花了杯中的映月,惊醒了她,仰头一饮而尽。
水幽骨淡淡地笑着,深褐色的眸子散发着阴柔的光泽。
这样的静逸不知维持了多久,没有人敢轻易打破,或者说不知该如何打破。
退回三步,念孤城回到龙椅上坐下,双肩时刻绷紧,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了口。
“三皇子行事倒出乎朕的意料,不知道太子殿下以为,这门亲事朕该不该答应呢?”念孤城在位几十年,虽然没能让朝凤日益辉煌,却也能在云耀国这样的强国之下,苟延残喘至今,足以证明念孤城也并非真的一无是处。
“若本王说不答应呢?”水幽骨话音才落,周围之人再次哗然,难道如今的青年才俊品味都这么特别?
废物成了抢手货,而真正的灵宝却无人问津。
再次将目光锁定赫连钰,倾国之貌不用质疑,但是在凌云大陆上,没有玄气就等同于废物。说得好听点,她最多也只是成为男人的附属品而已。
看着众人眼中的惋惜,赫连钰不禁嗤笑。因为他们的惋惜不是为她,而是为对面的两人所表露。
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变得这般悲哀,若这是她此生必经的历程,那就把这当成是变强之路的垫脚石吧。
“我的婚事,轮不到你们做主!”吃饱喝足,是时候睡觉去了,起身站到中间,脚上的伤口使她走起路来有些晃动,但是她挺拔的脊背却让所有人面色肃然。
其实如今的赫连钰与之前的‘她’截然不同,但是因为她先前的形象早已根深蒂固地存在于众人心中,所以他们宁愿相信今日她这一系列的改变,都只是因为她失忆所致,也不会去猜测是有其他原因。
“钰儿,不得放肆,太子殿下此言或许是另有隐情,不妨听听他如何说再。。”念孤城强忍着怒意,尽量将自己定位在慈父这个角色。但事实是,他根本无法全然压制自己对她的厌恶。
“多事!”清冷的回答不知是针对朝凤帝还是水幽骨,亦或是两人都有。转身仰望着浩瀚星空,只有如此她才能将心底这股惆怅压下。
原以为离开那伤心悲决的世界,在这儿能寻得她一处安身立命之处,可是,她终究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归属感,她的归属到底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