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真是令人意外,使得维德大笑。她很缓慢地朝他这边看了一眼,斜看他一下:“你,至于你,”--她的目光说着,“和你,我是了结了。”转头时,她还临时丢下几样Ps的眼光(意犹未尽式),这些目光只是“小写的字体”,但他接受得很清楚,因为他喜欢翻译人家此种眼光的意思,“先生,你要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摆出一副深陷在回忆若有所思的表情。你是在想从前?那你是自找的,你只能怪自己,我呢?你不要来干扰我,否则有你受的!今天就是此刻,我的丈夫,孩子,就是我的一切,你是丝毫一点分量也没有。”
不是剪子,也不是刀子,而是一把锯子!
痛苦和愤怒的狂风暴雨联合撑着他的门面,“她胆敢如此做?”这些婚姻的零碎杂七杂八,丈夫、孩子和家庭,但维德不管它,仍要分辨“梦乡之会”的不死精神。
在这时,别人的谈话,又飘进他耳内,那边的人说:“你相信克特今天一定会来吗?”“已经四点了,唉呀,他又不能来了。”“确定他会的。”一位光润洁白的官员说:“大城市中令人忧虑的家庭生活,琐碎、沉闷,沉闷的娱乐形成高阶层的家庭。”“僵硬的礼节是坟墓的宫殿”对维德来说?十年来他没听过比这十五分钟之内所听到更多无聊的话了。他愈来愈不快!为什么没人注意他?他仍要像鲁宾逊一样坐在悬崖上坐多久?
这时,群众中掀起一阵欢呼,同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立刻,一阵压低的欢呼声随着游行的行列传来。维德转身过去,找寻着欢呼的原因。瞥见一个匆忙走进房间里的人,他竟然未向任何人问好,也没有任何的介绍,在他穿过维德身旁时还着实地碰了他的肩膀一下,但一声道歉也没说。立刻,那人坐在钢琴前,把一本准备好的乐谱放在谱架上--他不是要……是呀!他是要,上帝,他竟然开口唱起歌来。在这一刻之间,竟然没有人邀请,没人介绍,好像公共场所里的疯子一样开口唱起歌来,这时,维德就站在他旁边,他“砰”一声合上谱架,把乐谱丢在那人的膝上。做完这些事后,入侵者气冲冲地跑出房间。整件事发生得极为迅速,好像一只蝙蝠飞入窗户又立刻飞出一般。
“这是什么怪人啊?”他愉快地向主任太太问道,以为他此种聪明的作为会为他赢得一阵赞许和感谢。
但是看呀!一阵喧哗自四周响起,怨声惊惶,“那不是什么怪人!”索伊达红着脸咆哮道,以她闪亮的眼神射着充满敌意的眼光,官吏太太含着眼泪,在他耳边嘶嘶轻叫,控告他说:“那是她哥哥克特!”
维德以嘲讽式的绅士风范虚伪一下自己对她说:“亲爱的女士,我深深感到同情。”“根本不要你同情,我以我哥哥为荣!”她暴怒地说,“他是值得骄傲的!”
在这之后,她忿忿地离开了,大家也准备散会了,一个晚上就这样葬送了。
“我美妙充满音乐的夜晚!”官吏太太以一种无法化解的声调说着。维德在走出去时找到借口说:“我根本无法想像一个这样没教养的人,在没有任何介绍和邀请,就急忙跑到群众中,左右到处乱撞人。”--她怀恨地插入说:“你这位自封的主持人,你算什么!他是个独一无二的天才啊!”她说完后沉痛地拂袖而去。
雷门,他的同学,一位森林守护员,拍着他的肩膀:“维德!维德!真是一项天大的疏忽!”“抱歉,绝对不是疏忽而是一种对不正当行为的惩罚。”
“你随便怎么说,在任何情况之下,你是永远得不到主任的垂青了!”“我们走着瞧吧!”他尖酸地自我解嘲。
走在人行道上,对维德而言,好像看完一出闹剧,这位仁兄就是从天而降,优雅、高贵、迷人、谦虚、受人推崇,是不是德国语言的这些字眼有着不同的解释?他?天才?--大概是四处可寻十万个一无是处的天才中的一个,这样的天才,每个家庭都贮藏有一两位,把他们像偶像一样地供奉在角柜里,用自家姊妹的称赞和恭维,用桂冠的装饰和亲戚的花圈粉饰出的天才!在一群姑妈的呵护备至之下所造就的天才!喔!天啊!他到底是落到什么样的陷阱中了。什么对话,在别处根本没人会注意这种天才,怪胎似的陈腔滥调!应该酿在酒精里,这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天才,他们把庄严肃穆的伟人城堡变或牲品展览会的开幕典礼,柔顺的官员,他们、认为恭谦有礼是什么?
这件所谓“愉快的事”,只是好像小孩子在甲板上所玩的游戏,在下面舱房中被刺成重伤的人在呻吟着,那人就是他们的领袖。而维德实际上就是受伤惨重的呻吟者。
最后他回到旅馆,维德丢掉那肤浅的愉快之后,陷入一种深沉的思虑中。“维德,真相已开口说话了。在真相说话时每个人要全心倾听一句也不能遗漏,真相是在凯撒大帝面前假装气派时会立刻崩溃无遗,你的参与,你的眼神,你的正义,这种种的疏漏,都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在这一切发生后,你与索伊达之间又存在些什么?想想吧!想过之后再回答我。”
维德想一想,想了之后就回答说:“失败存在于这个小女人是愉快而满足的,因此她什么也不需要,欲望于她是云消雾散,尤其对我的欲望更是一点儿也没有,对她来说我只是多余的。”
她的过去根本没有我的记功碑,这也是我的出现会失败的原因,但是我与她未来的关系一定是这样:我精神的崇高性、优越性,在这件事对我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因为她一点儿也不能体会,一点儿也无法评估,她根本抓不着边际。她会伤害我,因为经由我的精神,我和她信仰上起了冲突。因此,对我而言,我是备受困扰,因我要自她的头脑中洗除她已坚信的观念,就如石女士所说:只有一个字“不”,她是不会吃这块蛋糕的。谁只要能向那头像致敬,可以崇拜一个克特那样的人,维德定就不会有太高的评价。这是自然法则所不容许的,因此,他们是无门相通,在这件事情上,头像是父亲,克特是兄弟,为这原因,我必须对她的血源和她最纯洁的崇拜挑战,因此--这时,他的思维开始蹒跚起来和逻辑式结论争吵起来,除了自己的声音,说完他的思维之外,一个细细的声音自他最深的感觉深处发出完成了一个句子“无望!”声音自言自语,这好像一个线索突然从四面八方千万个声音响起,齐声高呼“没望”,他们以一种永恒不变的绝望尖叫着,声音愈来愈强愈高,像雪崩一样,像观众在中场时幕不拉起时起哄一样愈演愈烈。
维德垂着头,不情愿地相信。
他的理智拍着他的肩膀:“维德,你已经听到群众的叛逆,这与我的意见完全一致,甚至连你自己也同意,简单地说:这不是你可以留的气氛!--那么,又怎样呢?--整理行李,走吧!”
“但你若想,我的自尊喜欢这样溜走,在我自己气冲冲像奥德赛到来,你在愚弄自己。”
“你有办法使你的自尊好过一点吗?若有这么一天像被人羞辱得撤退惨遭失败,在受的伤发炎溃烂,心中充满怀恨的对象时你才撤退?”
任何一种形式的决斗我都可以得到满足和补偿。但这种叛逆的侥幸胜利,是命运欠我,它必须补偿我!
“命运计账计得不太好,好了!不要拿头去撞墙!”
维德叹着气,有段时间没有说话,沉默之后他回答:“或许你是对的,我不是在最后我还是会听你的吗!但我首先还得再冲刺一下,这或许会有点儿好处的,我是需要安慰,明天早上我再给你我的答案,今夜,就让我存着这种想法睡吧!”
他躺在菩提木的床上,注视着自己的离去,在他的感觉中他已经走了一半,轻轻地、痛苦地想起他的失败尝试--想当报仇的法官都是失败的妄想。
他的心趁他消沉的时机说:“这太不幸了。”他的心吱吱地说:“我希望你可以比较光荣地离开。你不要误解,我不是想装腔作势来影响你的决定,只是随着你自己的理智走就好了,它是我们这些器官中最聪明的。--这真是羞辱你,竟然必须静静地不齿地走了。”
“你的一生记忆还是会像上了马鞍的马一样摆脱不掉索伊达这个马鞍,为此,我想你的目标你很清楚,你一生不可能会再看到她了,你无法改变你心中的影像,她以后都会像你今天最后一次看到那般的陌生、愤怒。因此,你将永生记忆她这种形象,我希望我能说出比较令你安慰的话,给你有些友情的眼光和诚恳的话语。对于你的离开我不知道就是一些美丽的东西,一些使人记念的东西在外在世界里会继续闪亮的东西。”
“这些事会使你好过一点(我不是为自己才这样说,我在世上只是无关紧要),对病了的伊玛果这样的纪念品是一剂良药。”--就是这样,这是心低沉耳语似的诱惑,直到他在这些诱惑中睡着了。
在这夜,在早晨将亮时,维德梦到一个神话似的梦:在湖中有一小岛,他看见索伊达,她是个被魔咒困住的公主,坐在一群青蛙和蜥蜴中间,在这中间克特--一位青蛙国王,以充满冒险精神正勇猛地东跳西跳,“难道这世上没有崇高的人可以将我救离这群青蛙吗?”她抱怨着。在岸上,佝偻的爬在芦苇中坐着监察官--她的丈夫,他的手臂随着旋律移向他的太太,口中咩咩(羊叫)的流着血“救救她!”他的表情暗示着,眼球不断地转着,因为是在梦中,维德不能动。
第二天他醒来时,他是愉快健康的、清醒的,他的身体充满活力和自信,他像上战场一样跳下床,“不要害怕,索伊达”,他下着承诺,他感动地说,“我会自群蛙中解救你!”他披上衣服,很急地爬上山,他的灵魂跳跃在山林中,他的眼睛发亮,他跺了跺他的脚:“这怎会是无望?谁说的?”在内心深处她不是没灵性,她是和人类一样都有颗心,在她的灵魂里隐藏着一颗睡着的种子。在这种子中是梦想和渴望,不管她自己了解或不了解,渴望着要更高层次的东西,更崇高、更美丽,这是她一成不变、每日重复的生活无法提供她的。她是被包围了。若我继续呆在她周围,我不论多久一定会以我个性的魔力拯救她,这绝不会失败。
我内心荣耀的本体使我得到灵感,会自我灵魂引火到她的灵魂中,突破障碍,使她清醒过来,自她的盲目中获救。她会认出我的价值,尊敬我一点也不自私的态度,维德继续说:“同普普泛泛尘世挑战,用精神对抗迟钝,个人对抗团体,这就是少数的特性,魔术是我的武器,‘坚信仕女’是我的将军,我们要真枪实剑地比画,看谁是真正的强者。”这一早,他去找了一问单人的公寓,这需魔术似的医疗过程,可能会需较长的时间。
“希望一切顺利。”他的理智在深夜他回家时对他说,两种思维争斗着,打得很炽热,在他的意图的边缘上走来走去。因此他听得见它们在说什么。
近的一个说:“嗯,又来一个,会断了腿受了教训后才会了解!”
另一个思维很仔细地等候在被发射距离之外向后转,以一种欺诈的说法说道:“因为他恋爱了,所以偏袒她。”那个思维说完后就在山下逃走,维德生气地向它丢石头。
但幻象很亲密地向他招手,叫维德过去,“就让他们去好了。来,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她很轻巧地开启一个三根指头宽的缝,“看呀!在台上,索伊达和他,手牵手地站着,很亲密的看着彼此,然后她对他说:‘喔,伟大的人,好人,不自私的人,我的一切,我不需犯罪就可以得到的都是你的,友谊也好,爱情也好,都是你的。’--那只是小小的片段,只是要给你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幻象笑着,同时把幕拉上,“以后我还会给你看更美丽的。”
家乡的地狱
为了要向这位固执女士展示他的个性,最重要因素是他能见到她。而且必须是经常和她见面,为了施展他私人的迷人个性,尽可能每隔一段时间就见面一次,因为个性是长程的武器,但是在那里?这种问题!什么方法较简单?当然是在她家了,否则人要一个监察官做什么?事实上他是早就被邀请的。
监察官以诚挚的心接待他,花很长的时间和他讨论科学上的问题,另一方面他的太太--这次拜访的焦点,却从没出现,他要辞行时匆匆见了她,她以一种冷若冰霜的客气使他了解:她禁止他再来拜访。
所以这方法无效,他必须在第三地点与她见面,他四处探访,寻找与她有来往的人,大家异口同声地告诉他,她所有的社交活动几乎只有在理想社中,他自内心深处深深地叹气,理想社!经凯勒太太的引见,他已尝过这滋味了。算了,他再次向自己保证:基本上,他们都是很迷人、很有社交礼仪的人,除了有点滑稽之外,他们人都不错!“只要没有人使我感觉他们不赞成我处理克特事件的方法!--我也会很诚意参加他们的聚会。”所以他接受理想社的邀请,故意遗忘与石女士的约会,他在为了理想社的聚会,耐心地准备一项最险恶的冒险。
他们很诚恳地接待他,但很快的,与这种诚恳相反的意图使他们虚伪的和谐很快地起了骚动。
最重要的是他天生俱来的(或学得到?)孤独的疯狂,使他对任何人的聚会总觉得是肉麻兮兮。不管他们自称为什么,现在这是一个会,又叫什么“理想的会”,他们在另一方面要求每个入会者有两种资格。他哪一项也没准备齐全。第一,对文化知识追求永远地热心,第二,对音乐永不满足的饥渴,没有音乐,这些就像沙漠中骑骆驼的游牧民族骆驼逃走了一样。“你要不要演奏……”他们能够彼此要求。这一点就会使他从椅子上跳起来,有人并且对他说:“您要不要为我们演讲?”对文化和音乐,他们与他之间的冲突更为明显,他们对一切都感兴趣,他则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为什么他没兴趣,因为他的心灵已经充满意象、画面和诗篇,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因此拒绝任何外来的影响和吸引)。
最主要的原因如下:他缺乏他们的不拘形式谦和的资格和要求,他们社交的风格,是一种要求极严的资格,一种有责任和负担,家庭生活和其中种种的琐碎照顾后,简单一句话说:需要解脱和复原,放松。简单地说,就是老式的社交活动。另一项情况是他的社交活动在无所事事之下必须不断地等待(索伊达的回顾)。而这件事摧残他的生命、情绪和精神,因为人的精神并不是为守株待兔设计的。
结果是双方都不能彼此配合,双方都不舒服。对他们来说他是会使人不舒适的人;对他而言,他们是使他不自在的人。能把握的是即使他用尽全力隐藏他的不舒服,使自己不要成为煞风景的人,一旦感到不舒服,只是试着隐藏。“你和我们相处觉得如何?”“你慢慢能适应吗?”“喔!很适应。”他热心地回答,像一只被鱼叉叉到的鲸鱼般呻吟着。
他们试着以他们自己地区的习俗就如他们的民歌中的歌词来安慰他:是你自己的过失。这种态度要使维德感到不舒服,在每一个安慰的字眼后用隐藏式的警告,好像一种二层的汤锅,第一层都是油渍,第二层才是真材实料的汤,他们继续扭曲着对他的安慰和关心,发出各种各样的命令“你必须”;“你应该”。或相反的说法:“你不可”;“你不该”;“我们看”;“根据他们的意见”;“你应做什么”;“你不应做什么”;“他不该”;“不要飘摇不定”;“不要沉溺在自己的欲望”;“你不应这样的武装自己”;“你不应该孤立自己”;“他应征服自己”;“确定方向”;“振作精神”(维德,注意你的征候,你总是昏昏欲睡的);“说不定,将来结婚;为什么不呢?若可能的话,找一个精力充沛又肉感,且生意盎然的女人,让她强劲地把你自昏昏欲睡中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