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而,他们要他充分利用这城市能够提供的各种机会,或他应对比较高兴的事情有兴趣;星期四,有一场有趣的演讲,讲题是《爱》,由一个老德国人主讲;星期日,有个七岁的小女提琴演奏。当然,这些事是有些不自然,可怜才女,这些人(理想社会员),他们是最会推销养在温室里的花朵的一群人。
但这次却是一位真正天赋禀异的艺术家,是不是他真不能唱,或演奏些乐器?他们有个想法和建议:十一月四日为庆祝理想社成立,有个剧由克特导演,“你可不可扮演一个角色,例如:在海中的老人,或山中精灵?”为什么他不简简单单正式加入理想社的会员?用比较不客套的话与人交谈更能使你与人关系密切?不要时常您呀您的。
或他们想使得他快乐,若有舞跳,或任何一种的团体游戏,譬如:躲猫猫!……他们都会热心的拉着他的臂膀:“来呀!不要有这种绝望的表情,帮帮忙,不要永远这么一本正经嘛!”在一切都无效之后,维德愈来愈表现出自我为中心的样子,他唱F调,大家都唱c大调,更糟的是他表现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他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他时常毛发耸立受惊的样子,因为他是个令人厌恶的白痴(例如:他根本没念过《塔索》),为此种种他们开始对他提高声音,对他讲各种劝告和宣告,找他的麻烦,说他的不对,当然一切都是为了友谊,责难是最珍贵的友谊表现方式,他们继续以最友善的意图挑剔他,简单地说:只是要使他合于理想社的模式。在几乎相同的方式,好像家庭会议在处理一件夹克,在旅行完后,如何使它装进箱子里?一个人认为应该这样摺袖子,另一人有另一种方法,第三个打算把领子取下将会更好,第四个认为把夹子翻过来,最后其中两人保护着,让小小的维姬妮亚坐在箱上,压着箱子后将箱子盖起来。
在这一切使他很不方便的事中,维德很不情愿,非常不甘愿,因为很多人在四周企图刻意改善他,因为他认为这是他自己的私事,他对唠叨他身体长像是最没耐性,天呀!永远不断的抱怨扯后腿,挑剔,找他外形的麻烦,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对,他的语言、口音都不正确,他的头骨,他的骨型、胡须,他的衣服、鞋子通通不对,他们完全不能容忍他扣领子的样子,他一些轻轻的意图都会引起相对的批评,但他们无法找出他能接受别人意见的能力。
小镇忌讳的事有千千万万种,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已使他这位非常敏感的人变成有幻想症式的过敏,这种敏感不断地挖疮疤,使疮口溃烂、化脓,使一个小小的疏忽变成致命的侮辱,演变成无可救药的疾病,因此这种敏感已使双方都不断地卖力制造各种使他痛苦的残害。这种残害已逐渐被他自己美化或误解成是温馨和气的字眼。现在根据他们的观点误解是芝麻小事,但,天呀!这个小小温暖的理想社却是经年有人在误解、吵架、拌嘴。
在盛会时更是每个人都得与人拌嘴,这时那小小的误解又算得了什么呢?你可以把一切视为挑衅,但心中不可存有怨恨,只是他的敏感和芝麻小事看成斗大之事使他变得过分敏感。他有扩大每件小事的疯狂精神官能症和他像怪兽一样的记忆,这种记忆力决不会步入健康的遗忘里。他的形而上学的人生态度使他对任何细微的小事都带有一一种悲悯的强烈倾向,他的幻想有一种能力像数学一样把一切东西的细节,不管是任何人对他做了什么事,都记上一笔(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因此渐渐地他变成像一只被群峰追逐的熊,当然他愿意承认这一件事是在友谊之下产生的。只是对他而言,地球上,这块土地上,友谊的定义是和牙痛一样令人不快的!并非刻意的养奸,但意外的是群峰在他幻想温馨培养之下已长成庞然大物,包围四周不断地突击,并且用一种邪恶、怀恨、阴谋的眼光盯着他。在一切事情中,他变得像狗一样多疑,每一处他都可闻到充满着敌意,往左、往右都要他说明。在这中间他只有粉饰自尊,要求道歉,他终于变得愈来愈孩子气。韦汉弗德牧师的太太--对他伸出左手:“这是为要羞辱我故意做的吗?”因此,在一夜无眠后,面像一个受伤的军官一样,他要求一个解释。“和你相处真正是太困难了!”医生查理的太太叫着,在一次愚蠢的事情之后控诉他。这一切都是刻画出对他圣洁灵魂的折磨,这灵魂是他时刻保护的,是圣洁好像参加的是最后审判时的游行。“若她是对的呢?为什么不呢?很有可能呀!但又能做什么呢?我可以改善自己但我无法改变自己呀!”
很恭敬、诚恳地他写了一封信给住在城外的一位女士,“很诚挚没有一点顾忌地告诉我,我将会变成什么样子?”答案来了说:“我对你的问题大笑,像孩子一样轻柔,像小兔子一样大家都会喜欢你,每个人都应该,而且每个人也会经常这样告诉你。
可笑的是那位他想在理想社找的人。为了她的缘故,他恨自己陷在这些不愉快的友谊中。只有偶然的机会才看得到她,“魏博士主任的女人是个不寻常、不敢令人相信的家庭型女性,常常呆在家里。”这就是理由,“她完全为她丈夫和小孩而活。”他怀疑这不是唯一的理由,而是她不参加的主要原因是为了不要见到他。这是他认为最令他难过的事,他出现后,若发现她不在,他就怅然若失地瞪着她来时常坐的椅子,一句话也不说,别人对他讲话他也听不见。在懦弱的等待之后,他已接受了期望破灭的事实,期望破灭的第二天,他失魂落魄地游荡在街头,失望像一只失去方向无法返回坟墓的游魂。
一些例外的场合里,索伊达出席了。她都忠实、充分地报复他对她哥哥事情的处理不当。以她抬得高高的头,满心无惧,胆大妄为地把他当作野蛮人一样对待,不管是在何事,她都会对他抛下一些苛刻的批评。
对她,他并没有很强烈的要求。但是他一开口,她立刻会攻击他,因此在这种情形下,她对他敏感的自尊心伤害极大,当他顺嘴说出“你长得很美丽”时,她哼的丢。F这句话:“我不喜欢谄媚。”另有一次,他说“欧洲的高贵是愚蠢扭曲”时,她骂他是势利小人,伪善者,她的批评只是一种女性要制造一些气氛的说法,他却当真,一字字都记下来表面的意思,因为他字字注意,因此他格外的悲伤,深夜他咀嚼着这假定式的侮辱,把戒尺的蝎子放在他身旁来检视他的灵魂,甚至心灵的最深处都检验过了,为了万一有需要的话,可以不怀一点怜悯地惩罚他自己。直到最后他找到可以安慰的肯定,他是不必为这侮辱负责的,不,谁只要脱下帽子给一个乞丐,在他施舍时以基督教传教:相同的态度不把手拉下,以及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向一位妓女朋友打招呼的人都不是势利和伪善的。谁只要欺骗善心的女人,那人一定是谄媚的。“所以,为何她要如此说?”他在愤愤不平中大喊。从此之后,他坐在她面前,以一种表情好像她把他的眼睛挖走一样。
这种情形,官吏的太太,再也看不下去了,因为她爱好和平的天性不能忍受她周围任何的勾心斗角,因为她对他们两人的感情都很诚挚,她的结论是以一种女人非逻辑似的判断,因为她喜欢他们两人,所以他们两人也应该彼此喜欢啊!所以她做了一个很快但是错误的结论:他们两人之间只是误解。看到这一切,她就权充起和事佬,她不断地向维德诉说魏斯主任太太的各种好处。她有一种极为光荣、伟大的、宽怀大度的胸襟,大大歌颂维德各种各样的优点。这种胸襟与她简单纯洁天性相符合,这种天性使维德好的品质像壁画一样彰显,魏斯主任太太在这种情况下答应她愿意原谅他对克特的不敬,当然在一个条件之下!维德在未来要脾气好一点,与人相处和善些,谦虚些,另外她对听来的所有维德的优点却保持一种一点也不信的表情。在凯勒太太使尽力气、精疲力竭的以热忱的谈话保护她的监护人。但索伊达只是小心的、温柔的收集着自己的意思和想法,想要描绘一幅自己对维德的画像,她的精神是一本初衷的,因为她要拒绝时时刻刻想到他的念头,因为一天到晚为想他而忙,和她的本性不合。
这人对她一点味道也没有,而且愈来愈是如此(完全和他对她哥哥的侮辱是两回事),她甚至刚见面就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他疏松散漫的生活方式,他甚至一点都不想隐藏!“但不要这么不平,我们看看他的好处好了。”但不论以任何观点来看他,索伊达从来都无法找到维德好的一面。一连串他的个性人格好像都是罪行的表征,他不像男性,太过温柔,几乎是所有的行为都很甜蜜,没有任何的骨气,没有活力,没有个性,他温柔的话和夸张的客气,纨绔子弟般的衣着,他的娇柔说话方式--她无法透视他的各种形状和意义,他是与人不能沟通的,没有人知道如何忍受他,每天都是新的一副脸,(我喜欢简单、开放坦白、直肠子的人)--他的嘲讽,他对每种事甚至是最神圣的国家和乡土、道德宗教、诗和艺术都以轻浮的态度对待,他以粗浅似是而非、解嘲所有东两,没有任何严肃和深度,没有主义和理想--没有灵性,没有温暖,没有感觉,(例如说怎么会有人不爱音乐的呢?除非他是没有心肝!)“不论如何,这人没有感情,近三个星期来,他和谁交了朋友?一个也没有!”--然后他滔滔不绝的教条,他是个胆大妄为的教条主义者。他的愚蠢缺乏机智,这些几乎要接近侮辱人的地步,例如:每人都要尽力使他不要习惯性地称她为“小姐”。
不,她对他的厌恶是他罪有应得,不管凯勒太太或她丈夫怎么说他的好处都一样,同时她的父亲也会这样以一句话“他不清不楚”来断定他。她听到父亲庄严的声音说着:“不清不楚。”因为凯勒太太称赞维德的才华,所以她问:“是呀!那他的才华呢?”她叫着,“请给我看看只要露一项就好了!”“你又能做什么?他知道什么嘛!每次我寻找他的才华,我只能看到他的欠缺。”
“精神!你至少要同意他有种精神吧!”凯勒太太又提醒她。
现在,主任太太已失掉一切耐心!“精神?”她不情愿的暴跳起来,“我爱而且珍惜精神,但要看看是什么精神。对我而言精神需要以一·种真诚的力量展现出来,例如真正的美,行动或作品。精神对于服务人类的伟大行为是谦恭的。精神的热力在于其高超与高贵,精神在高空说话,在严肃问题上才说话,才有重要的展现和谈话,我说的是严肃的精神,他完全相反,他玩的是一种飘浮不定!小聪明的文字游戏,我愿意承认若这是精神,我一点都不在乎精神,我恨这种精神。他还把‘自然’说成‘科学马力太太’,我怎会受得了?‘精神专家--最差的是精神学家’,这是什么意思,这若是精神,那么我要说‘荣耀即愚蠢’之类的话了,克特难道没有精神吗!但却是极为不同的!”然后凯勒太太热忱地同意她所说的话,因此要把维德提升的意图立刻在克特的赞美诗中结束。
在两人充分的享受了克特的赞美之后她们的心充满了克特。主任太太已准备好忍受这位令人不愉快的人,因为与人和平相处是不会受伤害,自己也没损失的。
另一方面,坚持拒绝别人已同意的调停和好的人是维德,当然啦,他不会允许和“索伊达”和好,除非魏斯主任太太的身体复原并且首肯与他重修旧好。在她来回头忏悔回到处女索伊达时,他是不会接受她的。
在这方面的失败,使凯勒太太从另一方面着手想改善情况:调停克特和维德。“这真是无法做到,他们一开始认识时就是一团糟。”这项调停的结果又是为和谐制造灾祸,使得情况更糟。这一次又是维德的固执。在许多次的努力之后,终于他同意见面。他已能避免使用任何反派的话语,但是为了补偿他的不情愿,他以一种优越的手势和态度,和差不多是最差的侮辱出现。这次,不再有需要道歉的辫子,是侮辱他人的企图却是至为明显的。后来他不知所措的自问:“为什么我须这样子侮辱他?虽然他并没做对不起我的事,虽然我知道他不是很聪明的,若是我对他好一点,说不定会赢回索伊达的欢心!”他找不到答案。对他来讲就和狗遇到猫的情感一样,他可能会被拉住不去攻击,但至少,他还是会以凶恶的眼光盯‘着他。
“这件事情无法解释,这就是大自然奇怪的地方。”他认为他们之间的情况是非常复杂,深不可测,不可征服,是种癖好习性!”维德是自欺欺人。自然奇迹对维德而言是一种神召,是真预言家对抗假预言家的战争。对阴谋家而言,“自然奇迹”就代表气愤,是由义愤而来的继承人,总而言之,“坚信仕女”热烘烘的呼吸使他有勇气面对这个假天才。
现在,官吏的太太终于放弃调停,和索伊达和好完全不可能。“对一些已经说过的事,他还是邪恶的人,对我哥哥的真天才是一种毫不隐藏的妒嫉,想要惹他生气。”从此以后,这就是她对他的评语,而且她确定让他知道她对他的评语,否则暗示和嘲讽又有什么用呢?
对于这新来的“不公正”,他是愈来愈愤怒,混杂着惊奇,“她为什么那么关心她哥哥?他和这件事无关呀!即使他的出现也和这场景不合呀!”现在他与索伊达的关系不是亲密而是愈来愈疏远,而且和所有理智都起冲突。维德常常愤怒地自问:“为什么她要怀疑?什么时候她才会觉醒?她认为我有时候有欲望等她几十年才回转吗?”现在我们的情况是真的在退步、疏远的状况吗?真是一种不可忍受的想法,但如何应付这种情况呢?他除了他的“魔术王牌”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法宝了。一种到现在为止他处处惨败,因他迷信一种魔术。魔术失败怎么会发生?因他的发光的能力并没有进发出去,在她心中引燃火花。一种魔术失败假设:可能火花只能在出神入化中传递,因为每次见面,他都是处于一种迟钝的情况因而效果不彰。因此,这一夜,在聚精会神的幻想后,他觉得他的灵魂是会到处受人欢迎的。他相信周围的人一定会看到他周围的光圈,他全心全意地到她家找她,怀着秘密的企图要使他的魔术集中火力向她施出。这是一种短路,一种心理实验,但决不能疏漏的一次,因为这事关系他一生的幸福,他必须全力以赴。
就如意外永远会发生一样的发生了意外,有位她的老同学在她家,与这位同学在一起,她变得很天真无邪。孩子气的和谐、自由中,他们不断地回忆过去。她偶然忘了她已是身为人母的身份,让自己享受一种自由,孩子气的气氛,这种感觉多好呀!偶而有点变化,自内心深处,可以很愚蠢,即使是短暂的。一个戴上孩子的帽子,另一个戴顶高帽子,她们很愉快的在房内追逐着。维德是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在他进入屋内时,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不必麻烦打扰他们孩子气的游戏,他坐在那里,因为他只能坐在那里,看一场喜剧,时间过了四十五分之后,他知道灵魂魔术的效力到底有多大,正如他悄悄来又悄悄的走了,他垂头丧气的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