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噩梦已经过去。
清晨,明晚一睁开眼,裴煜泽衣装整齐地站在阳台上抽烟,双臂撑在两侧,食指跟中指间的香烟,燃着烟草味。他并不嗜烟如命,心情烦躁的时候才会抽烟。
“下楼吃早饭,时间不早了。”他只抽了半根烟,回到房间。
明晚从洗浴间出来,裴煜泽转动金色门把,轻描淡写地问了句。“对了,你妈怎么过世的?”
“车祸。”
明晚回答的更简洁。
明晚的妈妈姜璇是在高架上出了车祸。
一辆大卡车追尾,轿车当场被撞飞了出去,越过隔离带,连车带人掉进了高架下的人工湖。
车窗在水压下打不开,人是活活被闷死的。
这才是明晚嘴里“车祸”背后的故事。
裴煜泽从公司早退,直接回到半山邸堡,家里没什么人,孙管家一边晒着床单,一边跟少爷问好。
“孙管家。”裴煜泽突然想到什么,退了两步。
“少爷,有事尽管吩咐。”孙管家挺直了腰杆,毕恭毕敬地说。
“去把游泳池的水放干了。”裴煜泽丢下这一句,装作无事人,走入客厅。
明晚没有因为昨天的意外而消沉太久,提交了参赛作品之后,她窝在沙发中看电视。
音乐台正在播放一首前阵子炒的火热的电影主题曲,明晚没看过那部电影。屏幕里的情节是全然陌生的,几位男女主角的面孔,年轻而美丽,应该是这部电影的主要卖点。
风吹雨成花。
时间追不上白马。
你年少掌心的梦话。
依然紧握着吗。
云翻涌成夏。
眼泪被岁月蒸发。
这条路上的你我她。
有谁迷路了吗。
我们说好不分离。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就算与时间为敌。
就算与全世界背离。
风吹亮雪花。
吹白我们的头发。
当初说一起闯天下。
你们还记得吗。
那一年盛夏。
心愿许的无限大。
我们手拉手也成舟。
划过悲伤河流。
你曾说过不分离。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现在我想问问你。
是否只是童言无忌。
天真岁月不忍欺。
青春荒唐我不负你。
大雪求你别抹去。
我们在一起的痕迹。
大雪也无法抹去。
我们给彼此的印记。
今夕何夕。
青草离离。
明月夜送君千里。
等来年秋风起。
这首歌的旋律和歌词,明明是她头一回听到,但那种时过境迁的悲凉,却像是早已深深植入了她的内心。爱过和错过,像是方向相反的两条绳索,恨不能将她的身躯撕裂成两半,无可名状的疼痛,早已将曾经拥有和相属的甜美消磨殆尽。
最终,电视机里的,变成了她自己的故事。
“明晚,我回来了。”
手中的遥控器,无声滑落,那么温柔的声音,不是那个人,又能是谁?她的心跳如鼓,不敢置信地循着声音的源头,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
裴煜泽依靠在门边,不过是跟她随便打了个招呼,她竟然一脸受惊?她的目光从未如此炽热而复杂,更从未用如此迷惘而惆怅的眼神凝视着他,当他的轮廓在她的眼里愈发明朗起来,紧接着从她的眼底深处涌出来的,是惊喜欢欣褪去之后的清澄冷静。
她刚才看到的人,不是他。
“回来有事?”明晚很快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又恢复成裴煜泽最常见的模样,浅笑,礼貌,疏远。
“拿文件。”裴煜泽目不斜视,直直地越过她,在四处翻找。
“我帮你找吧,是什么文件?”明晚跟上他,询问。
“鬼知道是什么文件!”裴煜泽暗暗咒骂了声,面露不耐,手掌一扬,桌上的东西全部被挥了下去,一对昂贵的水晶杯全部摔得粉碎。
所有的貌合神离,也被一瞬间摔碎。
明晚定在原地,没有继续靠近他,她不难揣摩出他的生气的理由。因为她站在赵敏芝那一边,暗中对他的女人下了手。
但她需要在赵敏芝面前,表露自己的立场。
当下,容不得她拒绝。
“下面这些话,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明晚展唇一笑,神色淡淡,弯腰拾起几本杂志,“我对你没有敌意,只是想在裴家生存下去。最近有报社对你和袁美娜感兴趣,一旦你见报,裴家为了转移焦点,我就是下一个被推出去当头条的人物了。”
裴煜泽的双手撑在桌边,纯黑衬衫紧紧包裹着他的身躯,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宛若一只暂停狩猎的野兽,他的薄唇抿成一线,冷冷地盯着脚边满地狼藉,无动于衷。
“一开始我们的婚姻就跟别人不同,裴家答应不出意外,绝对不会让我曝光在人前。”明晚顿了顿,将杂志放在他的面前,掷地有声。“我只是保护自己而已。”
他始终都没转过头来,背对着她,她的声音平静的不带一丝情绪,内容直接的不留半点余地。
“我们换种相处模式吧,这样下去,大家都累。”
“以后,咱们谁也别碍着谁。是这么个意思么?”
裴煜泽沉默了很久,冷淡地勾起性感的唇,笑着转向身后的明晚,她正在俯身捡起一片片的水晶碎片。
她扬起小脸,神态静默,跟他目光相汇,视线交融的下一瞬,轻轻点头。
这一天,他们达成共识。
明晚没把在裴家发生的事告诉明成均,公司好不容易摆脱危机,死而复生,她不想让明成均再为自己操心烦忧。
她开始到庄臣建筑公司实习,跟上班族一样朝九晚五的生活,跟大学相比,节奏一下子就加快了。
实习生被委派的事情总是被繁杂,没有任何技术含量,老资格的员工愿意把你当同事一样闲聊八卦,但不见得愿意将让实习生崭露头角。不过对于明晚而言,这些都是她必须熟练操作的基本功,她早就筹划开一间自己的设计工作室,实践是绝佳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