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战战兢兢地苦守了一个上午,直到自己终于因为忍耐不住饥饿而哭天喊地的应允了江辰星的不平等条约,他这才松了口,答应出去给我买吃的。
不得不说,那场谈话彻底颠覆了江辰星在我心目中“温和无害、纯澈温良”的光辉形象,在他用那副无辜的神情对我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我的脑海里突然回放起了一句歌词: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而你是我的猎物是我嘴里的羔羊……
点滴已经吊完,唤来护士为我拔掉针头之后,江辰星便被我打发出去买早点了。
作为一名正处于虚弱状态的“女朋友”,我觉得很有必要行使一下自己的主权,于是我一副山大王的嘴脸对他说,“咱俩这关系都确定了,好歹你也得表示一下不是?这样吧,去给我买点粥,你看我这胃也容不下别的东西不是!”
我以为他多少会推脱一下,结果他二话不说,拿起钱包起身就走。这副无条件服从的乖巧姿态倒是让我受宠若惊,一个跟我并不算熟悉却成为我名义上“男朋友”的男孩此刻正为了我鞍前马后,刹那间我只觉得自己充满了战斗力,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激情。
于是我更得瑟了,在他关上门的前一秒,中气十足地冲着他的背影大吼一声,“我只喝24中门口老马包子铺的莲子薏米粥!”
周晓薇进来的时候我还沉思在自己无与伦比的幻想之中。
我幻想着自己一身华服地挽着江辰星的手臂充满挑衅地站在林北生面前,然后看着他一脸悔恨哀思地看着我,愧疚地说,“晨曦,你回来吧,我不能没有你!”
好吧好吧,我承认最近言情看多了,一不小心入了禁区,把自己也套里面了。
所以当周晓薇翘着二郎腿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时,我立刻将思维转移回现实,望向她笑得无比端庄,“晓薇姐,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今天你因何事到访啊?”
她冷哼一声,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厉鬼一般伸到我面前捏捏我的脸,我顿时觉得脸颊被扯得生疼,大有皮开肉绽之势。她说,“你小丫头少给我臭贫啊!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说吧,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见我立刻摆出一副恹恹的神态,顿了顿,她无奈地叹口气,道,“早就提醒过你林北生不是你的菜,你偏不听,最后闹得要死要活,让一群人看了笑话!告诉你谢晨曦,要不是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我才不管你的死活!”
我“啊”地尖叫了一声,几乎是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发出了那阵刺耳尖锐的共振,因为我听见她提到了我的母亲。
那是我唯一无法面对却又避之不及的软肋。
说起来,如果单按辈分算的话,我应当管周晓薇叫“小姨”,虽然她也不过比我大10岁而已。
倒不是因为沾什么亲带什么故,毕竟我们完全没有血缘关系。而是因为当年我母亲在全市最火的春玉夜总会当头牌时,她曾是母亲的小跟班。
如果要用现在的水平来形容当时的春玉夜总会的话,那种豪华等级应是相当于现在的“天上人间”,而我妈恰恰是个头牌,用古代文艺一点的词语来修饰,叫做“花魁”。那个知名度,那个夜夜笙歌的火爆场面,怎一个High字了得!
不过,人人都说上天都是公平的。事业火了,爱情和生活却不一定能够得以完满。
于是,在我那位心高气傲的母亲在遭受了N次背叛抛弃之后,终于挂上了一个肯好好待她的老男人,作为未来的第三任太太打入敌人内部,成功地攀上了高枝。
可是你想想看,商人最精明的地方在哪里?必然是无“奸”不摧啊!那位大爷年岁已近花甲,孙子都好几个了,所以压根就容不下我这个拖油瓶!
虽然他没有明说不管我,但是我亲爱的妈妈为了保住她的地位,立刻拟定法律文书以示她对那个家的忠诚和决心。
得知消息后我一怒之下离家出走,本以为撒撒娇就会相安无事,结果回来发现结果还是一样,早死早超生,我一咬牙一狠心,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如此一来,我和我妈关系终于彻底决裂。周晓薇看着我实在可怜,便帮我在外面租了房,每天中午和晚上过来帮我做顿饭,收拾收拾屋子。
整整一年,我的早餐时间都是在学校门口的早餐工程中勉强度过。我以为自己就该这样马马虎虎地凑合下去,直到苏婷婷搬到我的住处。
她见我时的第一句话就是:“谢晨曦吗?我是周晓薇的表妹。我姐让我来照顾你,前提是,我也得住在这里,不过,房租她来付。”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我有多么多么的心酸,又有多么多么的感动。
我接纳了这个女孩子进入我的生活,我的世界。我开始跟她分享一切,因为我知道,这些消息很快就会被传达到晓薇姐甚至我妈妈的耳朵里。
青春期的女孩子总有些渴望被人关注的冲动,我想让她们知道我的所思所想,不论好还是坏。而她们给了我一个契机,现实的状况恰好符合了我的一切愿望。
苏婷婷就是一个眼线,这一点大家早已心照不宣。可是我依然感激,依然感谢。我感谢晓薇姐的细心和体贴,她怕我因为母亲的缘故会对她产生尴尬甚至抵触情绪,所以她离开,找来这样一个人,在我最孤立无援时陪伴在我身边,从始至终,不离不弃。
之后我便一直沉默。不论周晓薇说什么,我也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以不变应万变。
她着实无奈,只好起身准备离开。临走时她往桌子上放了一个信封,望向我的目光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同情,她呵斥我,“去给自己买点营养品,你看你这小身子骨,瘦得跟瘟鸡似的!”
我一看那东西就知道是谁委托她带给我的。于是我没理她,直接把头钻进被子里,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
半晌,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然后是高跟鞋踩在地上清脆的“咔嗒”声,还有门锁相互碰触的撞击声。
一连串的响动,可是此刻茫然无助的我却觉得病房里寂静沉默得可怕。像座孤坟,没有香火,无人问津。甚至好不容易来一个人,还只是无意间的路过。
身体上的疼痛永远也比不上心灵所承受的压力与创伤,那种伤口无法愈合,那是一种不得言说的铭心刻骨。
我双臂交叉紧紧环住自己的肩膀,以一种婴儿蜷缩在母体中的姿势将自己完全隐藏在被单之下。
书上说,这是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躲在自己为自己设立的保护层之下,没有眼泪,却在心里很小声很小声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