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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黑旋风斗浪里白跳

宋江到了江州牢城营中,从上到下,各处都送了银子,众人皆欢喜无比。不仅被免打了一百杀威棒,还被派了个轻闲事务。

这日,宋江见了节级,通报了姓名。节级大惊,连忙拜见,道:“原来兄长便是山东及时雨宋公明。”并说此间不便说话,邀宋江往城里一叙。

宋江带上吴用的书信,同那人来到江州城中,进了一家酒店。宋江将书信递与,那人读罢,藏人袖中,起身便拜宋江。原来,此人正是吴用提到的江州两院押牢节级戴院长,人称神行太保戴宗,因他会作“神行法”,一日能走五百里。

当下,二人互叙生平,相见恨晚。酒饮至三杯,听得楼下喧哗。有人急找戴宗道:“与院长常在一块的铁牛李大哥,在楼下找人借钱。”戴宗笑道:“这厮又在无理取闹。请兄长稍坐,我去去就来。”

不到片刻,戴宗领着一黑黝黝的大汉上楼来。宋江看得一惊,忙问道:“院长,这位大哥是何人?”戴宗道:“这是跟随小弟的一个小牢子,叫李逵,江湖人称黑旋风李逵,他家乡之人叫他李铁牛。因打死了人,逃离本乡,流落在此。每次喝多了酒,定会发酒疯,人家都怕他。他会拳棒,又使得两把板斧,如今在这牢里当差。”

李逵听说眼前这黑汉是宋江,立即拜见,宋江忙答礼,请他一道吃酒。三人商议去城外欣赏江景,便来到临江的琵琶亭酒馆,一面饮酒,一边观景。

宋江因结识了此二人,心中欢喜,几杯酒后,忽然想吃辣鱼汤,便唤酒保做三份来。不多时,汤就上来了。一尝之下,却不中吃,因那鱼是腌了的。宋江只喝了两口汤,便停箸不吃了。戴宗也道鱼汤不鲜,不吃了。

独那李逵,也不用筷子,把手伸进碗里捞着吃,吃得骨头都不剩了。又道:“既然两位哥哥不吃,小弟就帮你们吃了。”便伸手把他二人碗里的鱼均捞来吃了,汁水滴了一桌子。

宋江见了,猜想李逵饥饿,便叫酒保切了二斤羊肉来。李逵也不客气,风卷残云般把羊肉吃尽了。宋江叹道:“壮哉!真乃好汉也!”

戴宗问及鱼汤之事,酒保不敢说谎,说那些鱼是昨日的,今日的活鱼还在船舱里,因渔行主人未到,无人敢卖。李逵听罢,跳起来道:“我去弄两条活鱼来给哥哥吃!”戴宗没能拦住,对宋江道:“兄长休要见怪,小弟带这等人来相会,全无体面,羞愧至极!”宋江道:“他生性如此,如何能改?实不相瞒,我倒敬重他为人,真实不假。”

李逵来至江边,见约有八九十只渔船,一字儿排着。李逵走到船边,喝道:“把你们船上的活鱼,给我拿两尾来。”那渔人道:“渔行主人没来,我们不敢开舱。你没见那些行贩,都在岸上坐着等么?”

李逵见他不肯,自行跳上一只船。他不懂渔船行情,把那竹笆蔑一提,渔人在岸上见了,连连叫苦。原来,那江上渔船,般尾开着大孔,放江水出人,养着活鱼,用那竹笆蔑拦着,以免鱼跑了。李逵这么一提,把活鱼皆放走了,哪里还找得到一条?

李逵不管三七二十一,跳到另一条船上,要去拔那竹笆蔑。七八个渔人见状,都奔上船,拿竹篙来打李逵。李逵怒不可遏,与众渔人打了起来。众渔人哪里是他对手?纷纷逃上岸来,李逵不依不饶,追上岸来打,行贩们四处躲避。

恰在此时,渔行主人来了。见李逵在那胡乱打人,赶过来喝道:“你这厮胆敢作恶!”李逵也不答话,抡起竹篙就往那人劈来。那人抢上前,夺下竹篙。李逵一把揪住那人头发,那人想绊倒李逵,却敌不过李逵的大力。那人又朝李逵肋下打了几拳,李逵毫不在意,那人又提脚来踢,被李逵把头按了下去,提起铁钟大小的拳头,似擂鼓般地打在那人脊梁上。

正打得过瘾,一人从背后拦腰抱住李逵,另一人按住他的手,喝道:“使不得!”李逵一看,正是宋江和戴宗,就放手了。那人脱了身,一溜烟跑了。

戴宗责怪李逵,宋江忙来劝解,拉了他二人再去吃酒。没走几步,只听身后有人骂道:“你那黑厮!这回定要和你分个高下!”李逵转身一看,正是刚才那人,脱得赤条条的,只扎着一条水混儿,露出一身雪白皮肉。

那人独自撑着一只渔船,追了过来,骂道:“不知死活的黑鬼!老爷要是怕你,不是好汉!”李逵听得火起,怒吼一声,扯下布衫,往那人奔去。那人把船靠在岸边,继续骂着,李逵气得往船上跳去。那人就是要诱他上船,见他中计,忙用竹篙往岸上一点,那只渔船似箭一般,飞往江心。

李逵水性不佳,顿时手忙脚乱。那人扔了竹篙,抓住李逵的胳膊道:“暂不与你厮打,叫你先尝尝水。”两脚用力一晃,船底朝天,二人扑通落进江里。宋江与戴宗赶至江边,却见那只船已翻在江心。

那人把李逵不停地提起来,又按下去,一个浑身黑肉,一个通体雪白,在江心的碧波中绞成一团。眼看李逵在水中浸得两眼发白,宋江急了,忙叫戴宗想法子救人。

戴宗向众人问道:“这白汉子是何人?”有人道院“他是本处卖渔主人,姓张名顺。”宋江听了,恍然大悟,问道:“莫非他是浪里白跳张顺?”众人点头称是。宋江对戴宗道院“他哥哥张横的家书,就在我营里。”戴宗听了,在岸上大喊道院“张二哥,不要打了!你哥哥张横的家书在此!那黑大汉是我兄弟,你饶了他,上岸来说话!”

张顺听得戴宗唤他,便抓起李逵一只手,自己两腿踩着波浪,如履平地,托着李逵上了岸,岸边的人喝彩不已。李逵狼狈不堪,直吐江水。戴宗道院“请众位到琵琶亭来说话!”

四人来到琵琶亭坐下。那张顺早就听闻戴宗、李逵,一直无缘结识,这次还真是不打不相识。

戴宗又指着宋江道:“你可认得这位兄长?”张顺看看,觉得面生。李逵跳起来道院“这位哥哥便是宋江!”张顺听了,纳头便拜:“久闻大名,不想今日得会!”宋江忙答礼,并将过往经历一一细说。

说到今日偶然想吃鱼,李逵便去讨鱼,引起这场误会,却与好汉相会。张顺道院“哥哥想吃鲜鱼还不容易?兄弟这就去拿几条来。”李逵道院“我与你同去。”戴宗喝道:“又来了,你还嫌喝水喝得不够?”张顺大笑,拉着李逵的手,道:“这回,你我同去取鱼,看谁不给?”

二人到了江边,张顺一声唿哨,立即有渔船拢来。张顺选了四条大鱼,吩咐船家把秤卖鱼,随后与李逵回到亭中。张顺命酒保用一条鱼做辣汤,用酒蒸另一条鱼。四人在亭中饮酒,互抒胸中之意。

酒席散罢,张顺拎着两条未用的鲤鱼,与戴宗、李逵一齐送宋江回营。宋江取出张横家书,交给张顺,另取出五十两银了给李逵,道:“兄弟,尽管拿去用!”

天色已晚,众人与宋江告别,往城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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