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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回到木排旁,开始动手把货物往岸上搬,一直搬到晚上,最后,用我弄到岸上的那些箱子和木板搭成了一个小房子,作为住处。这时我想到,船上应该还有许多可用的东西,特别是绳索尧帆布以及其他东西。于是我把衣服全脱了,只穿了一件衬衫尧一条短裤尧一双鞋子。像上次那样上了船,又做了一只木排。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很快就把木排做好了,然后开始在船上找东西,我先是在木匠的房里找到了三袋钉子尧一把大铁钳尧两把小斧子,还有一块磨刀的砂轮,然后又拿了一些枪手用的东西,特别是两三只起货铁钩尧两桶子弹尧七支短枪尧一支鸟枪,还有一小堆火药尧一大袋小子弹尧一大卷铅皮。我又把能找到的男人穿的衣服都拿了,还取下一块帆布尧一个吊床和一些被褥。我把这些东西装到木排上,并安全地运到岸上。

我用船上的帆布和一些砍下来的树枝搭了一顶帐篷,把所有不能让雨水打湿的东西都搬到里面去,又用那些空箱子和空桶在帐篷外面围成一个圈,以防备野蛮人或野兽的入侵。做好这些后,我又用几块木板把帐篷的门从里边堵住,门外再竖上一只空箱子。接下来在地上支起软床,床头放上两支手枪,身边又放上一支长枪,然后倒头便睡。

虽然对一个人来说,我现在搬来的各种东西已经不少。可是我仍不满足。我想趁那只大船还在那里的时候,把能够弄到的东西全部弄下来。因此我每天都在退潮的时候到船上去,取回各种东西。尤其是第三次,我把所有的船索和绳子都取下来了,同时又拿了一块帆布,还有那桶打湿了的火药。总之,船上所有的帆都被我拿来了。就这样跑了五六趟之后,我居然在船上又翻出了一大桶面包尧三桶甘蔗酒尧一箱砂糖和一桶上等面粉。这真是个意外的收获。第二天,我又到船上去了一趟,发现船上所有可以拿动的东西都已被我搬取一空,我便动手拆下船上的锚链,又把桅杆以及一切能够找到的木料都砍了下来。做成了一个大木排,装上这些重东西运了回来。

后来,我仍然每天都到船上去,把我能够搬走的东西都弄到岸上。第十二次上船时,我意外地又在几个抽屉里,找到了几把剃刀尧剪子尧小刀和叉子,还有差不多值三十六英镑的各类钱币,我把这些东西裹在一块帆布里,带在身上,游回了岸上。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帐篷里,守着周围的东西,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这天晚上刮起了大风,第二天一早我向外望去,发现那只船已经不见了浴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怎么防备岛上可能出现的野兽或者野蛮人。考虑了很久,我决定把现在的住处搬个地方,根据我当时的情况,我觉得要选择的地点必须符合这几条:第一,要卫生,可弄到淡水曰第二,要能遮住太阳曰第三,要避开猛兽或野蛮人曰第四,要能看得见大海,万一有什么船经过时,我不至于失去求救的机会。

后来,我在一个小山坡旁发现了一块平地。紧挨这块平地的,是一面像墙一样陡峭的绝壁,动物没法从上面下来袭击我。在那块岩壁前面,有块凹进去的地方,像山洞的入口,尽管里面根本没有山洞。就在它前面有块平坦的草地,我决定在这里搭帐篷。这块平地尽头一直延伸到海边。另外,这地方在小山的西北面,所以山每天可以把烈曰遮住,等到太阳转到西南方时,也差不多快落山了。在搭帐篷前,我先在石壁前结结实实地扎了一圈篱笆,非常牢固,不管人还是动物,都没法冲进来或爬进来。篱笆的进出口没做门,我用一支短梯从顶上翻进来,进来之后,就把它收起来。这就使我四面都有了保护,夜间可以高枕无忧了。接着我又费了很大的劲,把各种东西全都搬进篱笆或者叫城堡里来。

我又做了一个防雨的大帐篷,帐篷是双层的,这就是说,里面一个小的,上面再盖上一个大的,大的上面再盖上我从帆布中找出来的一块大油布。我现在睡的是一张吊床,这张床原来是船上大副用的。做完所有工作后,我便开始挖凿那面岩壁,把挖出来的石头和泥土搬到帐篷外,沿着篱笆堆成一圈土台,大约有一英尺半高。这样,我便在帐篷背后的岩壁上挖了一个山洞,做地窖用。我花了好多天的时间,才把这些事做完。

在我准备支起帐篷尧开挖石洞前,忽然阴云密布,下起了倾盆大雨,接着是一道闪电,这让我大吃一惊,我担心的是闪电会把我的火药炸毁,没了火药我就无法自卫和打猎了。所以雨一停,我首先就动手做一些袋子和盒子,把火药分成许多小包,这样即便发生了什么,火药也不至于全部引爆,我又把它们分开贮藏,免得这包爆炸时,可能把那包也引爆了。这项工作前前后后花了两个星期。

期间,我每天至少要带着枪出去转一趟,一是为了散心,二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打点什么东西吃,同时也了解一下岛上有什么物产。第一次出去,我便发现岛上有许多山羊。可这些山羊非常胆小,也很狡猾,而且跑得飞快,要靠近它们实在太难。但我并没有气馁,我想办法去伏击它们,因为我注意到:它们在平地上吃草,眼睛只能看见下面的东西,不容易看见上面的东西,我便利用这个方法,先爬到山上去,从上面打它们。结果常常打中。我第一次打中的是一只正在哺小羊的母羊,这让我非常难过。那只母羊倒下后,小羊呆呆地站在一旁,直到我把母羊提起来,它还是站在那里不动。不光这样,当我把母羊背在肩上带回来时,那小羊也跟着我,直到我围墙的外面。于是我放下母羊,把小羊抱起来,抱进篱笆,想把它驯养大。可它怎么都不肯吃食,无奈我只好把它也杀掉吃了。现在住处已经固定下来了,我还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要找一个生火的地方,并且弄些柴草来烧。

闲下来的时候,想想我目前的处境,我就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觉这一切似乎是上帝安排的,他要我在这个荒岛上,以这种孤苦伶仃的方式度过我的余生。一想到这里,我就禁不住泪流满面。可是,每当这时,我又觉得有股力量出来阻止我尧责问我。尤其有一天,我提着枪在海边散步,想到我目前的处境,又开始悲伤起来,突然,我的理智跳出来安慰我:“是的,你现在的处境是很悲惨,可是你要想想,那些和你一起来的人呢,他们上哪儿去了?他们甚至连命都没有留下,而你居然活下来了,究竟哪种结果好呢?”是的,遇到坏事的时候,我们应当考虑到其中好的一面,当然,也应当考虑到更坏的情况。

我还想到,现在我拥有的东西这么充足,万一那只大船不漂到岸边,让我有机会把那些东西取出来,我又该怎么办?如果我没有一点生活必需品,也没有获取生活必需品的工具,又会怎么样?“特别是,”我大声对自己说,“如果我没有枪支,没有弹药,没有各种工具,没有衣服尧吊床尧帐篷,或任何遮风避雨的东西,我又怎么办呢?”可现在,这些东西都非常充足,即使有一天弹药用完了,不用枪我也相信自己能生活下去。

现在我必须面对这种孤独的生活,所以我要把这种生活经历从头至尾记下来。根据推算,我应该是在九月三十曰来到这个可怕的海岛上的。当时,进入秋分线的太阳,几乎正在我的头顶。所以按我的观测,我是在北纬九度二十二分。大约在上岸十一二天之后,我忽然想到,没有纸笔和墨水,我一定会忘记计算日期,甚至连礼拜天和工作日都会忘记。为了防止这样,我便用刀子在一个柱子上刻了几个字:“我于一六五九年九月三十日在此上岸。”并把它做成一个大十字架,立在我第一次上岸的地方。在这个柱子的两边,我每天用刀子刻一个印痕,每七天刻一个大一倍的印痕,每个月刻一个再大一倍的印痕,这样,我就有了曰历,可以计算年月曰了。其次,在我多次从船上搬下来的东西中,有不少小东西,比如,笔尧墨水尧纸以及船长尧大副尧炮手和木匠的几包东西:三四个罗盘尧一些数学仪器尧日规尧望远镜尧地图尧航海书籍等。这些东西,我当时一并拿了回来。同时,我还找到了三本完好无损的叶圣经》,还有几本葡萄牙文书籍,我都小心地保存起来。同时还有一件事要提一下,就是在船上还有一条狗和两只猫,我把两只猫都带到岸上,至于那条狗,在我第一次搬东西上岸的第二天它便自己跳下船来,游到岸上,后来跟着我,成为我多年的忠实的仆从。自从找到笔尧墨水和纸以后,我用得非常节省。我知道,如果墨水用完了,我就什么都记不成了,因为现在根本没办法制造墨水。

尽管我收集了这么多东西,但缺乏的东西也不少,像铁锹尧铁镐以及针线什么的。由于没什么工具,我做任何事都很吃力。就一道小小的篱笆和围墙,我就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我必须先在树林里把木桩砍削好,再扛回来,一根基本就要费两天的时间,第三天才能把它打进土里去。而打木桩的工作也很辛苦尧很乏味。可我现在有的是时间,工作乏味一点又何妨呢?再说不做这,我在这荒岛上又能做什么呢?

我现在开始认真地考虑我目前的情况尧环境和条件,把每天的事情都用笔记下来。我这样做,不是为留给后来的人看的,因为我不相信还会有人到这荒岛上来,只是写出来给自己看看,排解一下心中的苦闷罢了。我尽量用理智克制住情绪,安慰自己,并把当前的优势和劣势加以比较,使自己能够面对现实。我按照记账簿上“借方”和“贷方”的格式,把自己的幸运与不幸尧优势与劣势排列出来:总之,我觉得:在最不幸的时候,我们也可以找到激励自己的地方,通过把劣势与优势对比之后,我逐渐接受现实,适应了目前的处境,不再整天眺望海面,等待有什么船来救我。我开始静下心来安排目前的生活,并尽量改善它。我加固了篱笆,在它和岩壁之间还搭了些屋檩子,上面铺上树枝和杂物,用来挡雨。我扩大和加深我的山洞,还在里面挖了个通道,一直穿到围墙外面,并做了个小门。这不但使我有了一个出入口,成为我帐篷和贮藏室的一条退路,也加大了贮藏东西的地方。现在我决定再做些生活用具,比如桌子尧椅子之类的,这样我写字尧吃饭就方便多了。虽然我从没使用过任何工具,但通过劳动尧努力和发明创造,我渐渐发现,只要想办法,我什么东西都做得出来。比如,要做出一块木板,就先砍倒一棵树,把它平放在地上,用斧头把它的两面削平,削成一块板子,然后再把它刨光。不过用这种办法,一棵树只能做出一块木板。这些花去了我很多的时间和体力。按照这种方法,我给自己做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后来我又搭了些木架,一层一层地摆在山洞里,然后把工具尧钉子尧铁器等等分门别类摆到上面,方便取用。还在墙上钉了些小木桩,把枪和其他东西都挂起来。看见各类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我心里非常高兴。

从这时起,我开始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此前,我每天过得很匆忙,而且心情也不好,如果写日记,肯定是苦闷的。后来,当我从船上把所有拿得动的东西都搬下来之后,每天做的事就是爬上小山顶,呆望着海面,希望有船出现。可我望眼欲穿都没看见一只船,于是我蹲在地上,像小孩一样嚎啕大哭。现在,当我把一切收拾妥当后,我便开始静下心来写日记了,直到后来墨水用完。

日记

一六五九年九月三十日。我,可怜而不幸的鲁滨逊,在大海上遭遇了可怕的风暴,船翻了,同伴都淹死了,我也差点死了。来到这个荒凉尧不幸的无名小岛,我叫它绝望岛。我整天为自己的凄惨处境而发愁。没有食物,没有房子,没有衣服,没有武器,没有出路,没有获救的希望,只有死路一条。要么成为野兽的猎物,要么被野蛮人杀掉,再不就是冻饿而死。晚上,因为怕遭到野兽袭击,睡在一棵树上,整夜都在下雨,我却居然睡着了。

十月一日。早晨醒来,大吃一惊,那只大船居然随着海潮漂了起来,冲到离岸很近的地方。我很高兴,它居然没被海浪打碎,看样子我可以趁风浪小些的时候上去弄些食物和日用品来。我为死去的同伴感到悲伤。如果他们当时都留在船上,我们或许可以保住船,至少他们不会被淹死。如果好的话,我们就可以用大船的残骸造一只小船,离开这个地方。我走到离船最近的沙滩,游到船上。这天雨下个不停,却没有一丝风。

十月一日到二十四日。这几天我每天到船上去,把能拿的东西都搬下来,然后用木排运到岸上。这几天不时下雨,偶尔天也会晴。照此看来,似乎雨季来了。

十月二十日。木排和上面的东西都翻到海里去了,好在是在浅水区,而东西又都很重,没被潮水冲走。等退潮后,我又捞了回来。

十月二十五日。雨下了一天一夜,风越刮越猛,到后来,竟把那艘大船打得粉碎。退潮的时候,还可看到它的碎片。我忙了一整天,把我所有搬来的东西盖了起来,以免被雨淋湿。

十月二十六日。整整一天我都在岸边转,希望找一个地方安顿住处。我最担心野兽或野蛮人晚上来袭击我。傍晚,终于在一座小山前找到了一个地方,在那里我划出了一个半圆形地块,并沿着它的边打上两排木桩,绞上绳索,再铺上草皮,做成一排坚固的篱笆。

十月二十六日至三十日。雨很大,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了新住处。

十月三十一日。上午,我提着枪去打猎,顺便察看一下地形。后来打死一只母羊,它的小羊也跟着我回来了,可是它不肯吃食,后来我把它也杀了。

十一月一日。我在山脚下搭起帐篷,帐篷很大,我又在里面打上几个木桩,把吊床挂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在帐篷里睡觉。

十一月二日。我把所有的东西,如箱子尧板子和做木排的材料,全都堆在我半圆形的篱笆内,做成一堵围墙。十一月三日。在外面打死了两只像野鸭的飞鸟,肉味不错。下午开始做桌子。

十月四日。上午开始制定日程表,安排什么时候工作,什么时候出去打猎,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闲逛。每天早晨,如果不下雨,我就带枪出去两到三小时,工作到十一点左右。接着,吃点东西。从十二点到两点,要睡午觉。傍晚,继续干活。我打算利用今明两天的时间把桌子做好,虽然我现在技术还很粗糙,但相信过段时间后会成一个熟练工人的。

十一月五日。今天我带着狗出去打猎了,打到一只野猫,它的皮很软,可是肉却不能吃。现在任何动物,只要让我打到,就剥下皮保存起来。沿着岸边回来的时候,我看到许多海鸟。后来又碰到两只海豹,把我吓了一跳。

十一月六日。早晨起来散完步,继续做桌子。做好了,不过不大满意。

十月七日。天开始晴了。七、八、九、十和十二日一部分的时间(因为十一是礼拜日)我都在做一把椅子,花了很多功夫才做得有点样子,可我不大满意。

补充:不久我便不太关心礼拜日了,因为我偶尔会忘记在木桩上刻标记,结果有点忘记哪天该是哪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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