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弟弟讲完,袁春晓不禁暗暗咬牙,手指也将被面捏出了条条褶皱:“春华,别怕,姐姐一定会医好你的腿,送你学武,送你读书!”
又聊了一会儿,春华眼皮磕绊几下,酣甜睡去。春晓笑望着弟弟,手上加紧赶工,很快便将夹袄补好。正打算也小睡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了春彩的哭喊声和杨氏的叫骂声,春晓迟疑了一下,帮春华掖好被角,快步走出房门。
原来春彩一时贪嘴,在集上吃了一碗凉粉,现在闹起了腹痛。见到春晓,杨氏立刻将满腔怒火发泄到了她的身上:“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给妹妹沏碗红糖水来!”
春晓依言来到厨房,找出半空的糖罐,舀出两勺红糖放进碗中,用滚水沏好,捧着送到春彩房中。
杨氏将碗送到女儿嘴边,轻声哄道:“春彩乖,热热地喝碗糖水,肚子就不痛了……”
春彩张嘴尝了一点,烫得连连吸气,一把将碗打翻在地上:“啊!娘,袁春晓没安好心,她想烫死我!”
刚刚还说什么“热热地喝”的杨氏听了,也跳将起来,一掌打在春晓脸上:“死丫头,你真是反了,连妹妹也敢欺负!”
春晓捂住火辣辣的脸颊,倔强地反驳道:“红糖水就是要热一点喝才有效,婶娘刚才不也是这样说的么?”
杨氏更加恼怒,又将巴掌举了起来,带着两个儿子跟在后面返家的袁瑞隆闻声赶来,连忙上前阻拦:“好了好了,出去散了一上午,这会儿都歇歇吧。春彩,你也多少躺躺,下午要是还不见好,爹就给你请个郎中来瞧瞧。”
大家就此散去,春晓将地面收拾干净,越想心里越烦,索性将袁瑞隆的嘱咐抛开,独自走出院门,沿着狭长的巷子向前走去。
拐出巷口,眼前豁然开朗,却是来到了一条宽敞的街道上。昨日回家时一直跟在袁瑞隆身后,又惦念照顾着腿脚不便的春华,因此并未仔细查看。原来此处是个不小的镇子,客栈、茶楼、当铺、酒肆一应俱全。
正是午休时分,街上更显空落,各家店铺的伙计也三三两两地伏在桌上小睡,春晓一路走过去,竟连一个熟人也未遇到。
春晓心中暗喜,更加放心大胆地四处走走看看,经过一间杂货铺,她在门口站定,望着里面琳琅的货品,忍不住叹了口气,有这样的铺子压在头上,想来袁瑞隆这样的挑担货郎只能做些针头线脑的小生意,难怪生计如此艰难。
当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想法赚些银钱给春华治病,可这生财之道又从何而来呢?
正在发愁,一股草药气味飘入鼻端,抬头一看,却是一家颇具规模的药铺,匾额上写着“玉济堂”三个大字,门前挂着鱼符,还有一幅“杏林春满人兴旺,妙手回春玉济堂”的对联。坐堂先生大约是在午休,柜上只有一个小伙计在看书。
远远望着店里的百眼柜,春晓暗暗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会穿越,当初改学中医就好了,由于读书时只学了几个月中医,她只能回忆起一些皮毛,什么“木火土金水、肝心脾肺肾”、“一问寒热二问汗”、“六味地黄丸归脾丸逍遥丸”……穴位倒也记得几个,但无非就是“百会中脘足三里”,对养生保健有兴趣的寻常老太太都知道。
转念一想,她又多少有些释然,身处古代,又是一介女流,别说是做悬壶济世的大先生,就算想给药铺当个普通的学徒,恐怕也会被拒之门外吧。
这时,小伙计不知看到了什么疑难内容,皱着眉头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他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慌手慌脚地把书放下,嗫嚅着问道:“这……这位姑娘可是要抓药?”
想起春华的伤腿,春晓心中一动,满怀希望地问道:“贵店的先生可会正骨接骨?可能医治陈年旧伤?”
伙计抱歉地摇摇头:“骨伤并非我家先生所长,姑娘还是去别家问问看吧。”
这样说着,他还热心地指点道:“从此处一直向东便有一家医馆,姑娘不妨去那里看看。还有,据说常乐镇有位专看跌打的先生,只是路途远些……”
谢过玉济堂的伙计,春晓依言向东走去,刚走出不远,忽然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春晓,春晓!”
春晓转过身去,只见一位中年妇人正惊喜地望着自己,她肩上背着一只蓝布包袱,满面风尘。
正在迟疑,妇人已经上前拉住她的双手,哽咽着落下泪来:“路上听说你被人抢了亲,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帮上你的忙……”
春晓含混地支应着,妇人擦擦眼泪,在她手上轻拍几下,温言安慰道:“春晓,你莫要担忧,正所谓吉人自有天相,你心地这么好,将来一定会有福气的,李婶我也会经常为你祈福,愿你早日找到一位如意郎君……”
总算等到对方自报家门,春晓感激地笑笑:“多谢李婶挂心,春晓福薄,不求富贵,惟愿平安,能将弟弟春华抚养成人,春晓也就知足了。”
李婶连连点头,挽住她的手,爽朗地说道:“好闺女,李婶果然没有看错你。我这就打算回去了,出门多日,还真有点想家呢。春晓,你若是不忙,便随我一起回去吧,我正好有些东西给你。”
春晓不便推辞,只得任她挽着,忐忑地往回走。两人在袁家隔壁停下脚步,李婶打开挂在陈旧木门上的铜锁,转身笑道:“半个多月没人打扫,只怕到处都是灰尘,你先略站一站,我去打盆水来。”
春晓急忙将她拦住:“李婶,你赶路累了,快去屋里歇歇,还是让我来吧。”说着便快步走到院中的水井前,将水桶放入井中。经过这两日的练习,她打水的动作已经颇为熟练,很快就提了满满一桶水上来。
李婶微笑着摇摇头,背着包袱进了自己的卧房。
春晓连着打了三桶水倒入缸里,在院子的地面上泼了一些水后,又拿起扫帚和抹布,手脚麻利地又擦又扫,连院门裂隙处的尘垢都细细擦去,院中很快焕然一新。
正琢磨着要不要把似乎已经废弃许久的鸡窝清理一下,李婶也已收拾停当,站在房间门口向春晓招手:“春晓,快别忙了,你也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