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无人烟的某房子里,不时传来肚子饥饿时的“咕咕……”声。
“臭太监,死太监,凭什么一直关着我。嫌疑犯也不能这么虐待!”西亭抱着腿,紧紧的压着腹部,饥饿难当之时忽的想上次被罚跪,在佛堂里偷吃了些贡品,深深的一吸鼻,“还是跪佛堂好,好歹佛祖肯施舍救济。”
“饿死你才真真的好!也不知哪里来的小东西,尽给郑大人惹是非。”西亭刚抱怨完,门外的锁已落,小筷子提着饭盒子站在门口,皎洁的月辉撒在他身上,宛如黑暗里的观音大士。
西亭一个骨碌爬站起来:“南无阿弥陀佛,小筷子菩萨,亲人哪!”
小筷子走进来,臭着一张脸将饭盒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哼道:“你倒是好福气,关在这里还得人伺候着。”
“有劳小筷子公公了!”西亭冲到桌边,给了他一秒笑容。然后双手并用,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饭盒。
不管这次小筷子是往饭里撒盐,还是撒泻药,她都顾不得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是她打小秉承的至理名言。
饭盒盖一打开,西亭就停住了手,眼睛瞬间流光溢彩,扑扑着眼睫毛看着臭脸的小筷子:“小筷子公公,你今晚果真菩萨附身了吗?居然给我送来这么多好吃的?”
说罢,西亭就迫不及待的伸手取出菜碟。除了有大鸡腿,居然还有饭后小点心。
“哼,杂家要是菩萨,定要你小命,你个祸害精!”小筷子小眼睛一瞪,身子一抖,兰花指就戳到了西亭的眼前,唬的端菜的西亭忙避开了些。
“嘻嘻,小筷子公公哪里来的这么大火呀,消消气,消消气才漂亮嘛!”西亭伸出食指拨开他比女人才葱白的兰花指,笑嘻嘻的安抚道。
小筷子见她满脸笑容的模样,心里的火焰如同又被浇灌了一层油,腾地从胸腔涌出来:“郑大人为你这破案子,劳心劳力,你倒是笑的开怀。莫不是你个祸害精,郑大人何须辛苦到夜深还未用饭。杂家特地吩咐厨房做了些可口饭菜,热了几热,郑大人都无暇顾及。末了还吩咐杂家,将饭菜再热上一热,给你个小东西送过来!”
小筷子平日里白面似的脸蛋,此时红的跟猴子PP似的,不等西亭接口,他掐着兰花指一阵狂抖:“自打在使船上看见你这小东西,杂家就觉得可疑,你不是能掐会算吗,咋就没掐到你自己有这牢狱之灾?如今看来,真本事没有,只是个谎话连篇的小骚蹄子。”
小筷子怒骂了一顿,拂袖就摔门出去了,完全无视后反应,还一脸迷茫的西亭。
就在西亭被夹杂进来的夜风吹醒之时,小筷子的半个身子从门后露出,脸上的表情跟便秘似的:“郑大人让杂家嘱咐你,权且安分两日,大人会尽快救你出去。”
“神经。”西亭冲着房门翻了一记白眼,拿起碟子里的鸡腿,欢乐的大口咬下。
西亭在关押处百无聊赖了两天,郑和便奔波游走了两日。
要说纪纲派来的这焉公公,郑和回了天朝,就听到了禀报。本是顾忌其是纪纲的手下,准备收集了全部的证据再向皇上禀报。哪知半路杀出个西亭,让他不得不提前动手,赶在事情外露前,向皇上揭发焉公公的罪行,并恳请皇上将案子交予自己处理。
好在皇上并没有多注意此事,郑和心里稍稍缓了缓。如今,焉公公平日里所有的罪证已经整理好,他却又舒心不了。
为的什么?只是因为焉公公背后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纪纲为人阴险专制,是朝廷人人惧畏之人。动了焉公公,必定引起纪纲的不满,空惹祸端。
郑和抚摸着桌上的罪状,低声自语:“只求朝霞早些到来。”
郑和一夜翻翻覆覆,未能睡个踏实。好容易盼到四更,遂起床洗漱。这几日忙着整理罪状,未曾去瞧瞧西亭。没了这女人在耳边鼓噪的声音,郑和倒觉得身旁落了空。
小筷子在前头引路,还未走出去多远,远远的看见另一侧有灯笼往这边来。郑和驻步,待那盏灯笼走近,郑和看清了来人,竟是自己幼时好友王景弘。
“欲往何处去?”王景弘拦在其面前,神色有些急促。
此时离上朝的时辰还未到,郑和不知王景弘此番过来所为何事,一边将其请进书房,一边问道:“如此匆忙,可是宫里有事?”
王景弘摆手,示意执灯的小太监们等在外头,皱了皱眉,言道:“昨晚儿,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突然求见皇上,呈上了一份奏章,杂家在外头候着,也没能听得仔细,不过猜想,定是和你脱不了干系的。”
听王景弘一说,郑和微垂眼帘,自己紧赶慢赶,还是晚了纪纲一步。思索了片刻,又抬眼问道,“皇上是何反应。”
“皇上命杂家,带来圣旨,将焉公公和小勺子押回宫中,交予北镇抚司查办。”
“什么!”此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郑和耳边炸开。
北镇抚司,锦衣卫独有的监狱,又称为“诏狱”,是皇帝亲自设置管理的监狱。
这诏狱不受正常的法律约束,只伺皇帝的好恶,其黑暗与残酷的程度,大大超过已经极其黑暗极其残酷的刑部天牢和各级地方政府监狱。
那里设置着名目繁多的残酷刑具,在酷刑下,几乎没有求不到的口供,因此诏狱也就成了冤案、假案的加工厂。
郑和心里发慌,北镇抚司的首领便是纪纲,西亭若是真的被押去,女儿身岂不暴露?纪纲到底编织了哪些莫须有的罪名:“不是该移交刑部么?”
王景弘摇头,低头道:“杂家着人打听了,据说有人揭露小勺子来历不明,许是与建文帝一同逃去东瀛的余孽。”
“什么!”郑和猛地心里一咯噔,好个纪纲,居然利用皇上的秘密,来对付本官。
王景弘见他面色一白,以为他是担心自身被污蔑,宽声安慰:“你且放心,皇上只是让杂家来带走焉公公和小勺子。并没有提到你一言半语的,想你也是跟着皇上二十年的人儿了,你的品性皇上还不知道?你呀,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