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会突然不见了?”
“当然,我必须得实地考察,看看鬼魂是怎样行动的。你亲眼见到或听到过吗?”
“的确。”
“还有别人吗?”
“所有的人,包括我的妹妹、她的女佣、管家和我的两个黑人。它曾经到过他们的房间,走到他们的床前,当然也到了我的床前。”
“那么也到过你妹妹的床前吗?”
“没有,因为她让女佣们把通往她房间的房门堵住了。”
“那么也就是说,我们这个鬼魂通过不了堵住的门,但可以进开着的门。这我也能做到。”
“不,并非如此,我们的门虽然没有完全上锁,但都已经牢牢地插好了。这所房子里没有锁,只有门闩。”
“嗯,鬼魂出现的时间有规律吗?”
“当然。你知道,鬼魂出现通常是从午夜开始的。”
“每天如此吗?”
“是的,在这里都会待上整整一个小时。”
“那么有没有人和鬼魂说话呢?它回答了么?”
“没有。”
“看来,这个鬼魂不爱交谈,是个不爱说话的精灵。这点我还是很佩服的,因为我不喜欢话多的人。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所房子里出现的呢?”
“很长时间了。每个住过这所房子的人都碰到过它。”
“房主呢?”
“不,因为鬼魂就是这里最后的一个房主。”
“噢!那它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的吗?”
“先生,请您严肃一些!事实正如我所说的。房主生前是总督军队的少校,他死后的灵魂一直在这里没有让人在这所房子住一周以上。鬼魂把所有的人都赶走了。”
“你已经在这里住多久了?”
“一个星期。首先我要承认,如果我没有遇上你,再过几天我也是打算离开的。因为我想,你会把鬼魂驱走的。”
“我很感谢你的诚实。作为报答,我会实现你的愿望,我希望能和这个鬼魂正式会一会,让它快些离开。”
“安拉,上帝,神灵啊!”纳西尔惊恐地喊叫道,“千万不要这样啊!它会继续待在这里的,它不会和你说话。”
“你是这么想的?”
“是的。你只要留在这里,我想他就不会出现的。”
“你觉得它怕我?”
“不是,但是——先生,请原谅我的直白。”
“请说。”
“看看那边的书籍,少校在他人生的最后一段生活中,是个非常虔诚的人,所以我们可以肯定,他的灵魂必定也是虔诚的。一个在安拉和先知面前有着虔诚想法的鬼魂,肯定会避免出现在一个基督徒、一个异教徒居住的房子里。”
“噢,”我笑了,“你可真是聪明啊!所以你才免费邀请我住你的房子?”
“不光因为这些。请你相信,我听到过很多与你有关的事情,所以很愿意让你陪伴我。请为我的处境考虑一下!这栋房子非常适合我妹妹居住。我们如果害怕鬼魂选择离开,就再也找不到这么适合我们居住的住所了。所以我特别希望你能来,因为我知道,如果你住在房子里,少校就会远离这里。我的妹妹非常害怕,她想离开这里。我的佣人们告诉我,如果我执意留下,他们就会辞职。如果我告诉她们,你会和我们一同住在这所房子,他们都会感到很安心的。”
“那就快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吧!我可真是高兴,没想到到,穆斯林的鬼魂竟然害怕我们基督徒,如果死去的少校是个有思想的鬼魂的话,那他从现在起,就应该停止访问这所房子。那么,你为这所闹鬼的房子支付了多少房租?”
“每周五十皮阿斯特。看看吧,多么便宜!”
“是因为闹鬼的原因吧!”
“是的。这是全开罗人尽皆知的,根本没人愿意进来住。所以,它只能租给外来人,就算是外来人也住不了几天,最多一个星期。”
“现在的房主是谁?”
“死者的遗孀,但她无法继续忍受下去了,已经搬到了她在姆斯基的弟弟那里,他是一个地毯商。”
“嗯!这个鬼魂竟然这样对他的老婆,可真是不对。如果这个男人为后人留下了这所房子,却用这种方式又把人给赶走了,真是不应该啊!”
“噢,他并没有选择把遗产留给她,而是决定捐赠给给虔诚的卡蒂里纳兄弟会了。他的遗孀只有权住在这里居住,等她死后就归兄弟会所有。”
“原来是这样!这个虔诚的卡蒂里纳在遗孀没死之前没有权利使用这所房子,所以少校的鬼魂在这屋中出没!现在我知道了。快去通知你的妹妹,就说,我们只允许那鬼魂来捣乱一次了!”
“你赞同了我的观点了吗?你也觉得我是对的吧?我真高兴。好,我马上就去找她,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不仅仅是这些会使她高兴,我曾经还给她讲过一些你的故事,要是我告诉她,现在我重又见到了你,而且你有可能和我们一起前往喀土穆,那么长久以来她对即将面临的充满艰险的旅途的担忧,全都会消失的。现在我要告诉她你的大驾光临,而且你将同我们共进晚餐。”
纳西尔说完话就起身离开了。就这样,我到达开罗不过几个小时,就遇上了一件有趣的冒险事件。想象可以免费去喀士穆,而且很有机会抓住埃及少校的鬼魂。我的上帝,你还要我经历些什么呢!
谈到鬼魂,我想起一连串的相似鬼魂案件,那是在离我家乡很近的一个村子里发生的案件,最后当事人受到了极重的刑罚。一个富裕的农民死了,在他的遗嘱中,他指定一个年老的亲戚有权使用一栋位于后院的小房子,到他死的时候为止。遗嘱中的这个条件,使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的儿子的利益受到了损害。葬礼之后,家里就开始闹鬼了,而且恰恰是在后院的小房子里。住的是一个老年妇女,她对于鬼魂之类的事情并不认同,比开罗的少校的遗孀理智的多。她偷偷地找了几个强壮的大汉藏起来,等着抓住鬼魂。鬼魂被抓住了,蒙在头上的白布揭了下来,结果竟然是继承人——死者的儿子,他不愿意让这位老妇人享有这间小房子。
在埃及,难道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我这时自己一人留在房间里,开始了我的最初的侦查行动。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只有一点难以理解,就是鬼魂可以穿过闩好的房门。我的房间有三个出口,一是我刚来时走的那道门,第二道门可以到达土耳其人的房间,第三扇门通向围绕庭院的圆柱厅廊。我不想把第一扇门打开,因为黑人一定在门外等候吩咐,它的门闩安在外面。第二扇门上在我这一面也并没有什么门闩,一样也是在门的另一面。但我看到在同样的高度上打着三个并列的小孔。第三扇通向圆柱厅廊的门的门闩安在了我这一面。我过去打开它,看了看外面的门闩,发现有同样的三个小孔,而且恰好是在里面固定门闩的地方。门闩是木头做的。还有一点足以引起注意,所有通向厅廊的房间,都有门与之相通,人们可以从一个房间轻易地到达任何房间。而且每个房间都有一扇门是通向厅廊的。现在很明显了,鬼魂只凭借一根尖钉或铁丝就可以打开任何一间房间的门。只要把铁钉插入其中一个小孔中,扎在松动的门闩上,把它向旁边一拨就成功了。我不想把这个侦查结果告诉纳西尔,公布的话还需要些时间。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告诉我说,他的妹妹对我的到来非常欢迎。她很期盼能见到我,但按照传统,她不可以过来看我,而且一个男人也不能随意到她的房间里去,所以她只能在旅行过程中找机会会面了。她觉得,我今天刚刚到这里,在酒店只待了很短的时间,所以一定觉得饿了,应该让我休息一下吃个便饭。
胖子倒是没有考虑到我会饿。在这方面,和全世界的妇女是相同的,东方的妇女也是一样的比男人更为细心。纳西尔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我看出了这一点,提醒他有什么事尽管说。
“嗐,”他说,“我不能再麻烦你,不过就是一个黑人女佣的事。”
“她怎么了?”
“她犯了严重的牙疼病,我想,你大概是个医生。”
如果一个德国人来到东方国家,当地人都会觉得他是个医生或者是个园丁。
“我能看望她一下吗?”
“一个黑人女佣?好的。”
“让她过来吧!”
纳西尔招了招手,门外的黑人过来了。他遵从命令把女佣带来。她是个年轻女孩,不像一般黑人那种塌鼻子和厚嘴唇。她的右边脸颊已经肿起来了。女孩张开嘴,用手指指了指四只牙齿,示意它们很疼。我很快明白这是神经性的牙痛,因为所有的牙齿都是完好的。我答应马上为她医治,并装作一副认真的样子,口中嘟嘟囔囔,用手摸了摸她的面颊,然后示意她回去,并告诉她今天待在家里。
我可不是在骗人。她的牙痛是由于神经引起的现象,它和真正的疾病不一样,我相信,只要她能够相信我。一个白人医生的触摸,对于这个黑人女孩来说比任何药物都要有效地多。或者说是黑人女佣对我的信任消除了她的疼痛,甚至后来这件事还帮了我的大忙,可以说救了我的命。
不一会儿,老黑人男佣送来了一个托盘,上面装着一只鸡,四周摆着一圈烤牛肉块儿。还有当地特色主食烤饼。没有叉子,我和胖子都选择了用刀子。我刚消灭掉一块肉,其余八块肉就瞬间消失在纳西尔闪闪发光的牙齿后面了。我刚拿起一只鸡腿,但我的动作就停了下来,因为我看到我的邀请者是如何熟练地褪下了那只酥脆可口的鸡骨头,把大块的鸡肉放进嘴里去的。这个土耳其人,完全不用咀嚼,简直是狼吞虎咽,一直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为止。他推开托盘时,同样的时间我仅仅把鸡腿吃完。我们把手里的骨头和其他骨头丢在一边。黑人端来了水盆,让我们洗了手。
“好,这件事我们完成了。”这个大胃王满意地说,同时还不忘安慰我说:“今天晚上还可以有更多好吃的。现在我们回啤酒馆去!在那里可比待在这座诡异的房子里快乐得多。”
我真想一直留在这里,看一看去世的少校留下的书籍。当我拿起一本书时,纳西尔说:
“不要看了!这些书对你这个基督徒来说一无是处,它们甚至都没有帮助死去的少校的灵魂完成超度。他在远征塞纳尔时,曾组织过残酷的杀戮行为,因为这些他的良心受到了严厉的谴责。这才使他在晚年修心养性了,把房产捐给了兄弟会。放下那些一无是处的书,和我一起走吧!一瓶奥地利啤酒可是最实际、最快乐的东西了。”
我只好听从了他的这种生活哲理,而且去喝皮尔森啤酒,我也很喜欢的。管家赛里姆等候在外面。他熟练地为我们打开了大门。
“这位高贵的先生是我的朋友,”他的主人告诉他,“他将会住在我们这里,将邪恶的鬼魂赶走。”
赛里姆惊讶地张大了嘴,把硕大的头巾推向脑后,呆呆地盯着我,然后又想起了他的责任,打开门,再次鞠了一个大幅度的躬。
“正是,的确如此!但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呢?”
高个子持续着这个姿势,等待着答案。
“办法就是他非常的聪明。”纳西尔对他说。
赛里姆忽的直起身来,好似有个弹簧似的把他弹了起来,有些冤枉地说:“难道我没有时时刻刻地带着武器吗?”
“是的,你是一直都带着。”
“难道我没有始终诵读圣人法蒂哈和颂读《古兰经》战斗篇吗?”
“我知道你都做了。”
“一个穆斯林应对这个鬼魂需要去做的一切,我全部都做了,你不应该责备我。我是那么的富有智慧而勇敢。大家赞同我是我们部落的英雄,我曾经洒下多少热血,好像那尼罗河里的水一样。我愿意挺身而出与时间的恶魔战斗,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和一个鬼魂斗争?子弹向它们射去,它们却毫发无损,我的腰刀对它的身体来说根本无济于事,而它只要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把我的脖子掐断。”
“是的,你不需要去做那些,鬼魂怎么能用刀或者枪击毙呢。总之,我对你很满意。”
“正是,的确如此!”号称是英雄的人喊道,他继续重复着弯腰动作,准备服侍着关门。
“这个赛里姆,真是个不同寻常的人!”我说,“他一直都待在这里吗?”
“不,他是我到这里之后才雇佣的。”
“他以前待在哪里,是干什么的?”
“赛里姆一直在做金字塔导游,后来由于和一个英国人发生了争执,他很生气,所以决定辞掉工作另谋出路。他在我这里工作尽心尽力,没有什么可责怪的。”
“他会跟随你去喀土穆吗?”
“是的,我就是考虑到这次的旅行才雇佣他的,因为他告诉我他对这一带非常了解。”
“我恭喜你。如果他的确像他说的那样是个有担当的人,那他就会在面临险境时保护你,所以就完全没有再带上我的必要了。”
“的确,”土耳其人说,“赛里姆每天都自诩勇敢坚强战无不胜。你会慢慢了解他的。他嘴里永远都是献媚之词和每天不厌其烦地坐着弯腰鞠躬的动作。而且你完全不可以质疑他的勇敢,否则他会马上跟你急起来的。我相信,在危急时刻他会挺身而出的。”
“哼!总是自诩勇敢的人,实际恰恰相反。在这方面我有过亲身经历。”
“赛里姆不是那样的人。他讲述过他的很多历险,而且很明显他在使用武器方面受过良好训练。我刚才告诉你的那个英国人,就是被他一个耳光打死的。”
“你亲眼见到的吗?”
“不,是赛里姆告诉我的。”
“我觉得实际可能刚好相反。是那个英国人给了他一个耳光,所以他就放弃不愿意去当导游了。如果事实和赛里姆自己讲的那样,那么英国领事馆随便一句命令,他就会为其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们回到了啤酒店,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为了不再发生刚刚的意外,纳西尔在落坐之前仔细地看了一下,首先检查了一下椅子的牢固程度。他对检查结果很满意,就点了两瓶啤酒。黑人小男孩把酒送了过来,还有两只水烟袋。这次他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而且自信满满地看着胖子,我非常的好奇。这是个聪明的黑人小男孩,头发全部剃掉了,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已经有了纹身。在眼眉之间有一道疤痕,两条圆环形状的虚线从眼眉处一直通向发际中间,并延伸到额头两侧。这是丁卡黑人部族的一种典型纹身,男女都会有。我很快就明白,这个小堂倌和胖子经常性的发生战争,他最近的一次进攻是烧了胖子穆拉德的胡须,但他的秃头上为此也挨了一个皮阿斯特的大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