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公平?”我瞪着他:“我跟你说什么叫公平,他身上的束缚要除掉最少两分钟,这个卷轴的带子7秒就可以解开。他会疼,卷轴不会。你们会使诈,我不会!”
“别这么斤斤计较啦。就按照你的办。”尹晓娴似乎有些疲惫,她一挥手,很轻巧地收了钢丝。
宿非活动了一下手脚,慢慢朝我这边走来,其他几个人立刻围拢成扇形,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跟上来。
他们是预备着在我违约的时候,可以出手重新制服宿非。毕竟无论我们出手多快,宿非总是挡在他们前面。
但这个限制,只限于我们几个。
我将秘典轻轻抛过宿非头顶。
一条黑影在所有人的视线外忽然出现,他先是像一阵风般掠过,抓住了尹晓娴本准备接住的卷轴,然后又沿着原路带起宿非往回退。
跟住的那几个人见状大喝,纷纷集中力量攻击。
黑影不慌不忙地腾出手来,用手中的短戟在他们眼前划了三个圈。
刹那间,风消云散,气势威凌的攻势化于无形。
他轻轻巧巧夹着宿非回到我们这边。
他,自然是卫影。
鸭舌帽在一边惊讶地看着之前那个卫影的脸在慢慢变化:“超能班的人不是……”
尹晓娴狠狠地盯着我:“刚才是哪个不要鼻子的说‘你们会使诈,我不会’的,站出来!”
“是我说的。”我乐呵呵地答:“既然我会使诈,这句话也没错啊。”
尹晓娴不悦地:“我知道你语文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用手示意华玲把宿非纳入她的保护范围中,缓缓地说:“怎么说呢?他们班有个人喜欢到这边来吃饭,逃过一劫。”
“而这个人……”我回头看着脸上重新露出豆大汗珠的毕彦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远距离影响别人的肚子。”
芋头恍然大悟:“那家伙。”
尹晓娴也恍然大悟:“唉,又是意外。”
我依旧感觉很不对劲。
尹晓娴完全没有真正生气,或者失望。这即使是个游戏,现在她也又败了,为什么她可以依然像在对朋友撒娇那样做着各种卡哇伊的表情。
因为我见过她的另一面,我知道这不是她。
那她靠着什么?
这——么开心。
一秒钟之后,我居然便知道答案。
因为,白歆拔剑了。
剑快得像念头一样。
卫影手臂血光一冒,他吃痛后退。
白歆剑尖一挑,卷轴落入他另一只手中。
芋头华玲显然都比我反应慢了一拍,我甚至听得到华玲“呀”地叫出了口。
我的刀在他身体移动时出鞘了,但依然砍了个空。
卫影怒喊一声,短戟化作虚虚实实的影,往白歆攻来。
白歆险险避过给他命中背脊的厄运,回首一剑,居然将卫影的戟击开,让他露出好大的空门。
我忙踏前一步,补上这个位置。
白歆随手一掌拍落华玲射来的飞刀,身体一滑,滑到尹晓娴身边。
芋头还是不敢置信地呆呆站着。
我的心彻底沉下去,经过刚才的交手,他用实力充分证明了他真是白歆,而不是另一个“毕彦君”。
“为什么。”我忽然有点想哭:“为什么你是内奸?”
白歆居然有些烦躁地回嘴:“什么内奸,我不是来这里上学的呀,别忘了。”
尹晓娴笑着从他手中接过秘典,并且不避忌地亲了他一口。
“不,不可能!你会看上她?”芋头大吼起来。
白歆静静地点点头:“这不是我能选择的,可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感觉有蚂蚁在脖子上爬:“你除了你的爱情就没有一点点价值观吗?”
白歆脸上掠过一道阴霾,但在一眨眼间就消失了:“对不起,你们也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吧。我来到这里的目的,毕竟不是参与什么学校之间的比赛。我找到了她,为她做点事,你们也没人受伤害,这有什么不好呢?”
我的心在慢慢平复下来,我在告诫自己,没办法和白歆这个人讲别的道理的。
可是,他居然就是在我们最不防备的时候,把最重要的信息交出去的那个人,怎么也难以接受啊。
宿非的身份,应该是那天他在转角听到我们交谈确定。
超能班的关系,应该也是他透露的。
居然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可她不是宿辰的学生啊。”
白歆愣了愣:“是啊。”
尹晓娴的脸色有点不自然起来:“哎呀,人家后来转到冈迦去了撒。”
“白痴!猪!”华玲大吼,我看见她的泪水大滴大滴:“你这个傻瓜,你要找的人不是她!”
然后她低落地说:“是我!”
我脑子里要被挤得爆炸了。
白歆傻笑:“别骗我了。”
“我让你看看这是不是骗!”华玲拔出名为冷静的那把刀往前冲,这次的气势不仅威猛而且暴烈,一计刀光漾向白歆的脑袋。
白歆头一偏,用他的剑往下一按。
华玲不进也不退,居然顺着他的力,按住自己的刀背往外一送。
这一招力量并不算强,但是很巧,白歆看似毫无破绽的一次还击就这么被破解了。
“然后你会回身从下面往上撩这一剑对吧,如果我用的是棍,就会直直地挡你一下,然后你一退,我再一进。”华玲表情呆滞地站着,一招一招念出来。
白歆眼里露出一种混合着狂喜和惊怖的双重神情:“是你,真的是你。”
“那你?为什么感觉也那么像?”他回头看着尹晓娴。
尹晓娴吹了声口哨:“因为是我让你觉得像罗。”
白歆大怒:“你对我做了什么!”他正要抓住她,却一个不慎,跪倒在地上。
尹晓娴慢慢后退着,从袖子里抽出小太刀:“不好意思啦,白哥哥,我舌头上是有药的。”
白歆摸着自己的脸,感觉血慢慢像透过纱窗般大量渗出来。
尹晓娴把卷轴在鼻子下闻着:“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这东西我要带走了。”
白歆努力拿着剑站起来攻击尹晓娴,但没有两三个回合就又倒下。
尹晓娴轻轻地说:“不要动啦,这个药会让你的身体变得非常脆弱,平时可以对抗的招式,现在会变成致命的。”
“你为什么要骗我!”白歆似乎已经有点意识不清,但他却始终能跟上尹晓娴躲避的步伐。像是追逐猎物的本能。
华玲尖叫着矮身急冲,似要也要把尹晓娴劈倒在刀下。
尹晓娴迅速地躲过,在一边站了很久的鸭舌帽终于拔出他的武士刀,看来他的伤恢复不少了。
芋头和卫影也加入战团。
我要上前援助,又怕宿非和毕彦君吃亏,只能拿着刀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看着他们。
不知华玲有点被冲昏头脑还是怎样,两三个照面居然被鸭舌帽强力地扭住手臂掰到身后,似乎动弹不得。
那边尹晓娴又一刀把白歆击倒。白歆却不看华玲这边,依然呆呆地盯着尹晓娴,眼神中充满关切。
华玲冷笑着后背贴住对方的胸膛,只看见鸭舌帽露出一个惊愕的神色,就胸口冒血向后闪开。
那是我的反手刀。华玲用得比我熟练多了。
在武学上,卫影是强悍,房龙是痴迷,她是天赋异禀,白歆果然没有瞎看人。
天台已乱成一团,充斥着叫骂声、哭喊声。
鸭舌帽扔掉了武士刀,踉踉跄跄地靠着水塔架子坐倒。
而其他部分的混战也慢慢分出胜负,卫影和芋头的实力综合起来不容得任何人小觑,他们都看过了部分的秘典,所以居然在没有尝试过的情况下使出了天衣无缝的合击。
这一点尹晓娴也发现了,因为卫影和芋头显然看彼此的眼神都并不友善,这让她更珍视地看着手中的卷轴。
我意识到宿非和毕彦君的安全已经不是问题,立刻拿着刀朝他们扑过去。
“走!”尹晓娴喊道。
“不许走!”白歆浑身是血地又扑上来。这个举止做作的白歆,这个无视常理的白歆,这个强悍无匹的白歆,此刻却像一只失了肉身的厉鬼一样缠着尹晓娴,反复问一个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很烦啊,讲不听!我是用了精神术的!”又一次意图抽身而被缠住的尹晓娴忍无可忍地用了“直刺”。
我听见软剑轻轻地颤了一声,他的主人此刻的力量不足以让它强硬。我似乎能从白歆手上的青筋意识到,控制剑的权利已慢慢在远离他。
“哧!”
我呆呆地瞧着白歆背上的这个突起。
尹晓娴也呆了,她立刻放了手。
小太刀留在白歆的胸口里,结结实实。
华玲砍翻一个小喽啰,看到这个情景也呆了。
仿佛听见子弹的呼啸声在天台回荡。
愤怒取代了迷惑,在我扶住白歆身体的同时,猛地一旋身,手中的刀画出一道弧线直取尹晓娴咽喉,另一把从地上捡起的短刀则疾如闪电地刺了出去。
这一击我没有控制好,气力输出过大,我的每个毛孔似乎都在散发巨大的杀气,我的血管以最剧烈的脉动震撼着我整个身体。整个天台似乎都在颤抖,气焰如喷涌的岩浆,吞噬了尹晓娴的每一片立足之地。
尹晓娴惨叫一声,从天台的边缘飞了出去,不过这栋楼只有四层,这对她而言构不成太大伤害。
其他人见状也无心恋战,跟着往下跳,卫影和芋头毫不怜惜地在空中继续狙击。
天台上没有再站着的人了。
我抬起白歆的头,看着他胸口的刀柄,大声地咳嗽起来。
华玲跪在一边,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多还是血水多。
“真的是你?”
华玲握住他的手:“真的是我。”
白歆努力点点头:“那转来也不算冤枉。”
华玲说:“很冤枉,你该在合适你的地方待下去。”
白歆摇摇头:“那样,我会……想你一辈……子的,为着……一个连名都不知……的人……不值得。”
我忍着巨大的悲凉感,按住他的脉搏:“别多说了,你还可以坚持多久,我马上叫保健室的人来。”
“多久?”
白歆最后露出一个笑容,说了三个字:“你们猜。”
准确说,他只讲了两个字。“你们”还是声音清楚,到了“猜”字,只听到“嗤”地响,他张开嘴吐出了那口气。
然后白歆的头就垂下去了。
华玲一只手抚着他的嘴角,另一只手用力地按着他的胸膛。
一下,两下。
白歆的胸膛被按得快陷进去了似的,看的甚是吓人。
泪珠滴在华玲的手背上。
一滴,两滴。
我上前想帮忙,华玲推开了。
双手叠在一起继续按。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他。”我怔怔地问。
“为什么,为什么?
“还不都是为了你,你个蠢货!”华玲用尽力气大吼着,但并没有转头看我,她只是呆呆地注视着白歆。然后声音转低,“……你这个蠢货。”
她的手还在用力地按压,刹那间,我有种幻觉,似乎能看到白歆的心脏被压扁,再复原,再压扁,再复原。
但是。
始终却不会再自己跳动了。
“他其实已经走了。”华玲呆呆地说。
我看着白歆身前一道道伤痕,想起他自我介绍说的话:“是歆哦,不是砍。”
淡淡的血雾散布在吸进鼻腔的空气里。
看看周围躺下的人,有的慢慢挣扎着在爬起来。我抓住其中一个面生的,逼问道:“你们的巢在哪里?你们在哪里聚集?”
“喂喂,同学,我是宿辰的,跟他们不熟悉啊。你帮我打电话给保健室吧,我骨头断了好多根。”
我松开手,任凭他瘫倒。
华玲按住白歆的眼皮,居然吃吃地笑起来。
我惊慌地扶住她的后背,这时候再疯一个怎么办?
华玲推开我的手:“我没事啦,只是觉得这些事真好笑而已。一本书,几个名额,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她接着自言自语:“可对那些人来说,一份爱,一个承诺,又有那么重要吗?”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当时说,你说自己是宿辰的。”
华玲摇摇头:“我当时只是很想上宿辰而已,不过中考没进复试。加上决斗时我对他没什么好感,所以随口说说。谁知道……”
谁知道。
“好了,不要让他死得没有价值吧,让该赔偿的人付出他们的代价。”
华玲从地上拔起插得牢牢的冷静,轻轻一甩。
“可是,怎么找到他们。”
“你又忘了,我还有有哇哇呀。”她又开始笑了,还是那样纯,那样恬静,只是,杀气如潮水般汹涌飞涨。
“宝贝!闻闻刀柄的这点血,嗯,去吧!”
翻过墙,绕过门,那栋烂尾楼在我们面前出现。
他们果然会占位置啊。
应该也有所准备吧。
不一会,楼层口显出一个个身影,强弓硬箭全部瞄向高墙下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