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头捞着耳朵从里面站起来:“你在找谁?”
我说:“你上当了,这是谣言。”
男生看着我,忽然大叫:“你老几啊,凭什么要我相信你的话。”
我说:“我不需要你相信,我只是告诉你,这种行为也属于作弊。让班上其他人知道,你撑不到考试的。”
他抛下钩跑远。)
“好,就算这样,你想达到一个什么效果呢?”听完这一段,芋头继续问。
“如果第一步我们能顺利推进,整个学校的气氛会变。那些想投机取巧的人心里也会被投下怀疑的种子。”
华玲冷静地看着名单:“第二步呢?”
“第二步我们要确定,冈迦到底埋伏进来多少人。这个数目不可能太大。”
“我奇怪的是他们怎么会相信陌生人的话。”
“你也知道宿辰流动量这么大,每天都有可能出现生面孔,加上本校学生的配合,他们才会肆无忌惮混进来的。”
华玲兴奋地说:“那我们去查学校的档案?”
“没用。”我低声说:“我查了一下尹晓娴这个人,居然发现她的资料在我们班。这些老师也算有本事,能静悄悄地就把人头给加进去。”
芋头忽然说:“你不是说……那药膏,可以抓住这些人的痕迹吗?”
我摇摇头:“他们经过昨天我的跟踪,应该猜得到我有什么办法能跟住他们。戴鸭舌帽的家伙应该会彻底把自己清洗一次,靠那个药估计会越来越难的。”
华玲说:“那怎么办?”
我摆摆手:“别担心,我有另外一个办法。”
(“潜入?”宿非惊讶地看着我。
“对!”我肯定地说:“冈迦自以为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但从今晚开始,他们也知道计划败露了,所以我们要快点下手,去他们学校把相关的东西弄过来。”
卫影不自觉问了句:“谁去?”
我看着他:“当然是你了,不过你要不愿意,我也可以和你换。”
宿非看看我:“盗取这个计划的书面记录吗?”
我答道:“能有这个最好,但最关键的是,他们学校的档案。”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边虽然加入了假的档案,但那边的档案不可能完全消除掉。”
我努力思索着最佳的方案:“不是一定要‘拿出来’,我们可以在他们的数据库上做一点手脚,变成校外可以访问的状态。那么只要花点时间和宿辰的人一对比,冈迦的人马上就显形了。”
宿非点头:“网络技术的事我有数。”
我笑着说:“我这边也有同学算研究过了。”
“那就我亲自出马会会冈迦的人吧。”卫影轻松地拔出自己的短戟。“刀谱拿来,我好试招。”
“你都有看不完的秘典,还惦记这个啊。”
“两回事。”
我笑了一下:“我没刀谱,等会演示给你看,你就明白了。”
宿非看着卫影:“还是不要轻易和人动手,到时候你寡不敌众,吃亏就麻烦了。”
我精疲力竭地坐回去:“每一步都危险重重啊。”
“因为这样,我们做的事情才有意义。”宿非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可违抗的坚定。
坚定中又透着不安。)
“拿到名单以后,我们能干吗呢?”芋头怔怔地问。
我拍了一下他的头:“你怎么糊涂啦!围剿啊!”
华玲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
“何况,到了这时候,我就可以真正让那支力量出动了。”我又晃着脖子,弄出嘎查嘎查的声音。
(“你开国际玩笑?”毕彦祖第一个反应是很正常的,不过当他看到我怀中的手抄秘典以后,不由得颤抖起来。
“参战吧,这是我们的学校,我们把他保护起来。”我只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不是什么酬劳或者礼物。”我补充:“这是代表我做这件事的决心,如果学校本身都危在旦夕,这些前人的经典最后也会被糟蹋掉。”
“我以整个超能班的名义……”毕彦祖有些感动地拿起手稿,慢慢翻阅。“……保证,尽我的力量,让整个班遵守宿辰的校风。”
“宿辰的校风是虾米?”我苦笑:“谨守我们自己的行为底线吧。”)
“有超能班出马!这件事当然不一样啦。”芋头兴奋地一拍桌子。
一直没说话的白歆也附和道:“你不怕人多嘴杂吗?”
“所以我只让他们做最简单的事,用尽一切方法搜寻冈迦学生,让他们无处藏身。”
华玲低声说:“我们只要反制住他们,那些受蛊惑或者受策反的本校学生不敢出头的。”
我点点头:“只能便宜锐风这些人了。”
“那就开始吧!”
这句话所带来的兴奋和快感如此的强烈,简直让我吃惊。
淡黄色的光使屋内每个人的轮廓变得极为柔和,如欧陆油画,热烈奔放。但我却能从他们脸上看到刚利的刃锋。
人的天性真的是无法克服吗?
猛烈撞击声此起彼伏,不知道同一时间里有多少场战斗,教学楼仿佛都在颤动,喊杀震天。
我循声望去,阿八正被一群初一的小女生拿弓箭射得满处跑。
学生们冲进又冲出大厅,光可鉴人的花岗岩地面上映出密密麻麻的身影。刺眼的闪电不停地流窜,刺耳的雷声毫不停歇。
“真有你的。”
鸭舌帽站在那头,手上拿着一张我在校外复印室打印出来的通缉令。彩色的,上面有他们十几个人穿着冈迦校服的照片,这一举花去了我上半年所有准备买NDS的积蓄。
我们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大路上,看着周围的乱象。
嘈杂的声音中夹杂着痛苦和恐惧,鸭舌帽看着我,深锁的双眉取代了原先的讥讽。他的气势在减弱,我看得出来。
“滚出我们学校,滚回冈迦去,该来的人欢迎,留不住的人永不会留下的。”我努力控制着自己口腔的肌肉,让普通话说得足够清晰,不带一丝口音。
学校广播台的喇叭正放着一出广播剧。
“——最后三分之一不给毕业,是真的吗?”
“——你现在去问老师,他怎么会回答你呢?他肯定会偏袒成绩好的学生嘛!”
“——屁咧!我成绩还可以,这次好好复习,说不定……”
“——万一呢?要是真的到时颁布就麻烦了,你不如先下手为强!”
一问一答,语气自然,情景再现。
超能班有个可以自如控制声带的同学,我要刚康复读心者随便抓着个受过煽动的学生,把他记忆里的对话给写成对白。然后找到同为掘金小组成员的那个播音男,由于同为被利用的关系,这个作品很快就做好了。
鸭舌帽听着他自己的声音在喇叭里面滔滔不绝,脸恍惚中在变大。
他估计没有想到我会玩这么疯。
老怪物和锐风在二楼的窗户那里站着,窗帘被掀开一个角,射来愤恨的眼神。
左前方,一群男生缠着鞭手,把他已断过一次的长鞭再次砍成一截截。另有一个人再远处用烟火弹骚扰。
本来是很正常的围殴,不料从另一条路上居然冲上来一个女生。她的娇躯突然一个美妙的回旋,顿时乌芒闪烁,把用烟火弹的男生击倒无法再站起。
“你疯了!”男生惊恐地大吼:“那个人才是冈迦的!”
“我知道。”女生骄傲地抬着头:“可那天玩下流手段的是你。”
我忽然认出来,她是那天被偷袭的女生。
“我叫小碧,有不服的,等你伤好了,我们面对面再打过。”
男生的同伙站在一边,谁也不好再插手。
冤有头债有主。
华玲喘着气站到我身边,我和她对视了一下。她的下巴有些黑迹。
然后华玲把手上拎着的一个布袋扔到鸭舌帽的面前。鸭舌帽的瞳孔很迅速地收缩了一下。
“你们对这个环境真挺熟悉的嘛。要不是我忽然想起来要防备一下后方,弄不好还真会被她把火放起来的。”
鸭舌帽慢慢地往后退着,不快,也不慢,他的目光始终在我和华玲身上游移。
“你们,有兴趣转来冈迦吗?”
我像听到一个十年前的冷笑话那样笑了:“我是人,不是水。干嘛往低处跑?”
鸭舌帽下露出一个微笑:“你真的认为你赢了?你们赢了?”
我悄悄地对华玲说:“好像有人拿什么远程的武器对着我们呢。”
“有趣,刚才只顾着和小姑娘们疯去了,完全没注意这边。”华玲左手轻柔的拨弄下马尾,眨了眨明亮的眸子。突然举起右手,左右各摆一下,两只断箭就分别飞向教学楼下两侧的梧桐树上。
一声惨叫,一声闷哼。
鸭舌帽继续往后退。
“看看你们学校现在的这个样子,你再想一想,你是不是赢了。”
我的确有些心虚,最直接的表现是,我一直没有看到尹晓娴。
对于她,我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十分强烈。但无论如何,这个大局已经被我扭转过来了。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只是这些人来到了他们不该来的地方而已。
仅此而已。
“合并的事并不会因为你这样做而中止的。”
“我知道。”
我克制着把这件事归纳为大局的碰撞,而不继续纠结在为田元报仇的任务中。
鸭舌帽终于慢慢退出了校门,他的那些同学,或者说部下,或者说队员,也一个个灰头土脸地从各个方向退出冈迦。
操场的另一头,我看见一脸茫然的童鑫。
始终没有见到尹晓娴。
“你干得真不错。”宿非在楼道转角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看着我。
我锤了锤自己酸痛的脊背:“我可真的是几天没有睡呢?不过好在人心是挽回来了。”
宿非眼中有点失望的神色:“可是我这边还是没什么好消息,如果要继续合并议程的话,那些支持冈迦一方的领导和老师可能会把你这次行动当作暴乱处理的。”
我揉着太阳穴:“不管不管啦,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他娘的一觉。好歹这几年除了被暗杀榜,我也能上一次通告批评了。”
宿非无奈:“我还是没用。”
“不,你有用得很。”我反而拍拍他的肩膀:“要不是你追到了卫影的姐姐,这个魔武双修的家伙怎么能甘心听我的调配。这次资料很关键呢。”
宿非扶下眼睛,貌似准备谦虚,我不等他说什么,直接朝教室走去。很久没上课了,就算老怪物的公开课,我也去睡一下。
“嘿。”白歆从另一个角度追上我:“嗯,超能班的人在楼下好像找你有事。”
我想起来我的确答应今天给毕彦祖第二部分的秘典,没想到他们今天大战完以后马上就这么心急着要看了,都不上课的么。
“算了,这节课我又得旷。这世道……想上课都不行啊。”我嘟囔着又往下走。
白歆笑笑,什么下句也没接。
不知道是哪个白痴在管事,居然对冈迦这次入侵作出了彻底无视的反应。只就考试成绩那个事件本身做了辟谣,并且承诺这次期末考试无法参加的人,一律推延到下学期另出卷子。对我这个莫名其妙被诬陷的事只字不提。我虽然比较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想骂脏话。最后一想,大不了就是一次考试,学到东西才是我自己的。干脆也就老老实实继续去整理秘典。
第一次看到真正收藏秘典的地方,我还是被小小震慑了一下。
宿非似笑非笑地问:“我是没办法体会你这种感觉了。”
“很简单啊。”我抚摸着那些落着灰尘的书架:“高尔基说,什么什么就扑在了面包上,管他是肉松还是奶油的,就是那种感觉了。”
说起来内容也算浩瀚,不过真正最精华的始终是那些言简意赅的总结。心法并没有想象中的多,而且很多居然还带着一些宗教内容,我修习的过程也就顺便看看八卦了。毕彦祖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要比较实用的。
我有选择地给芋头偷偷看了一点,他乐得跟什么似的,嘴巴抹了油,恨不得要抱着我亲。白歆好像已经找到了他的梦中情人,出现得更少了。不过他神秘兮兮地,也不多说。我和芋头只好每天晚上偷偷地猜他们在说什么。
田元快出院了,在医院里常精神满满地跟我比划。
我仅有的一点不安随着一个又一个小时而消逝,不过始终是保存着一点警惕。当然,我终于发现,我还是太大意了。
这天下午,本来约好毕彦祖要把秘典送来,结果等了很久他也没出现,我有点烦,直接锁了门跑去超能班那边。
高耸的梧桐树下,停着栖息筑巢的鸟儿,风夹杂着叶片飞舞。摇曳的树枝遮挡的稀疏的阳光。很温暖的感觉。
但整个楼死一般的寂静我有些惊慌地跑了进去,大声叫着毕彦祖的名字。
一只手撑开门房的玻璃,我顺着手往里看,意外地看到何瑞同。
他整个脸色发白,嘴唇更是乌到放亮。
我心里大感不好:“你中毒了?”
“……我,我们。”何瑞同挣扎着站起来,一下不小心,头又磕在桌边,顿时不省人事。
正打算上前扶起他,又觉得扶起也会滑下去,索性放他在地上躺着。继续往里走。
没走几步,一块肥皂顺着墙壁滑过来,伸手一接,看见毕彦祖哥俩正互相搀扶着从二楼楼梯滑下来。
我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上前直接问:“有人下毒?”
毕彦祖有气无力地点头:“他们,没有,放弃。”毕彦君似乎情况好一点,在一边补充道:“我们每天中午的伙食都是……配额的,所以所有人一起……刚才就觉得不对劲。”
“我帮你们叫保健室。”我返身回去,拿起电话机才发现没有声音。想必何瑞同就是支撑着自己走到这里来求救的。
门房的人也不见了。
真的是冈迦的人杀回来了?
我感觉到自己犯下了严重的错误,最可怕的是我还不知道真正严重的地方在哪里。
仿佛看见眼睛里燃烧起一簇蓝色的火焰,从黑暗中浮起,又在黑暗中沉积。
看着一个个人被抬上保健室的破救护车,我对毕彦祖说:“现在管不了你们了,我得赶紧回去。他们能做到稍微控制你们的小食堂,总不能改变整个医院吧。”
毕彦祖捂着肚子:“每个人程度不一样,我没太多,要不我跟着你走一趟。”
“你还是先去确诊吧。”我把他推回到毕彦君的怀里。
想了一下,我又对毕彦君说:“外伤科2号房里面有一个短发的女生,如果你们的治疗一时排不过来,可以请她稍微帮一下忙。”
毕彦君居然泪流满面地拉住我的手,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甩掉他的手,赶紧往回跑。
一边跑,一边做着鬼脸拉伸脸部的肌肉,极力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
卫影站在我寝室门口。
“他不见了。”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听到耳朵嗡一声。
然后他给我看一张纸,上面很简单写着几个字——“两点半,终极秘典,天台。”
我看着纸的毛边,喃喃地说:“我们学校的材料纸,还是有内奸在帮他们。”
卫影不动声色地说:“等着你拿主意。”
我苦笑:“我能决定什么,秘典……这可是你姐夫说要用生命保护的东西。”
卫影居然哈地一声走开:“那要我姐换个男朋友就好了,反正我也看他不顺眼。”
我喊住他:“你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卫影一只手按住墙壁:“随你怎么想,我不是一个喜欢负责任的人,所以我从不做决定。如果你要救他,我怎么都听你的,如果你要缩回去,我也不管了,就这样。”
我看了一下桌上的座钟:“两点十分,他们卡点卡得还真准,就是让我没办法再去找人了。”
卫影轻蔑一笑:“你还需要找什么人?我一个人打他们一群都有多的。”
我低头不语。
如果只拼实力,他们早就输了。
老地方,天台。
尹晓娴终于出现了,身后还有一些熟悉和不熟悉的家伙。
宿非站在一边。
宿非被她用一根细细的钢丝绑住了手脚,连嘴也用钢丝绑住,为了避免割伤,连呼吸都只得小心翼翼的。
我身边则站着卫影,华玲,芋头,白歆。
大家表情都很严肃。
尹晓娴忽然扑哧一声乐了:“别像看着妖怪这样看着我嘛,人家不过是怕你们无聊,努力把这个游戏继续玩下去而已。”
“你要玩游戏,有人陪你玩。别把不会武的人扯进来。”我冷冷地打断她。
“那可不行,这位四眼大叔可是整件事的关键呢?对吧。”她推推宿非的背。
宿非身体一抖,惊惧的眼神朝我投来,然后无奈地微微点头我从怀里拿出一个细细的卷轴:“这是你要的东西。”
“真爽快亚。”尹晓娴轻轻拍手:“不过这样就有点无聊呢。我要怎么才能相信这个东西是真的呢?”
芋头忍不住了,在一边叫道:“美女,你不能因为身材走样就怀疑别人都在骗你吧。”
华玲禁不住掩嘴乐起来。
尹晓娴不以为意地拨了下头发:“我要先检验一下,然后才能放人。”
“不行!”我断然拒绝:“你先放了他,然后我扔给你。”
旁边有人喊道:“这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