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樱樱入了百里乐正的寝殿,却见葛东门也在,于是把今夜遇见百里琅华之事细说了一遍,最后指着站在旁边的常青,道:“殿下当日可是答应要庇护樱樱的,可是樱樱今日险些被扭断了脖子,殿下您一言九鼎,想来说过的话是一定会做到的。”
百里乐正目若琉璃,此刻却隐隐透着严肃之感:“常青,那日我交代你的事情,你为何没有做到?”
常青单膝跪地:“常青见那黑衣人进了广湘宫,心中一时担忧便中了计。”
“广湘宫我自然安排了人,不必你操心,我只要你保护一个人都做不到,我留你有何用。”男子声音清淡,却是让常青一惊。
“常青知错,请主上责罚!”
“常青,你跟我那日我便告诉你,属下必须听令,否则我绝不留,你走吧。”
这次不仅常青变了脸色,连谢樱樱也不知所措了,她没想到只因为这一件事竟然要常青离开,心中顿时觉得对不起常青了:“殿下,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严重,不用让常青走吧?”
百里乐正抬眼去看谢樱樱,声音一丝情绪也无:“这一次没有出事,下一次若是出事了呢,樱樱要负责么?”
谢樱樱引火烧身,她不过是一时好心,却是僭越了,她忘了眼前这个男子不是她的亲友,而是她的主上,他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命令。
她低了头,声音平静自恃:“樱樱知错。”
百里乐正看着女子瞬间收敛了所有情绪,便也没有再为难,只转头对葛东门道:“先生觉得要如何处置?”
常青慌忙抬头看葛东门,希望葛东门能说说情。
葛东门笑笑,道:“常青这一次的确是鲁莽了,但是毕竟也是为了贵妃娘娘的安危着想,樱夫人也没有受到伤害,且留在宫中吧,若是下次再犯,再遣走不迟。”
“先生这是偏向着常青了,也罢,只是惩罚却是不能避免的。”
“属下谢主上宽恕!”
百里乐正却看向谢樱樱,道:“樱樱觉得要如何惩罚他?”
谢樱樱思忖了片刻,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常青,道:“既然这次没有保护好我,那就罚他半个月内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护好我,若是我受伤便算他又犯了错。”
“这哪里算是惩罚?”葛东门有些不解。
女子笑得有些狡猾:“放心,这惩罚绝对会让常青记忆深刻的。”
“那便依了樱樱,这半个月若是有一刻没有保护好她,常青你便自己出宫去罢。”
“是,常青领命!”
常青出了门,百里乐正指了指面前的位置:“樱樱过来坐。”
谢樱樱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然后坐了下来,却是目不斜视。
葛东门清了清嗓子,道:“近几日王谢两家颇有些势不两立的意思,不但朝堂之上针锋相对,连私下两家的买卖也相互挤兑,樱夫人觉得太子殿下还用再加一把火么?”
“当初樱樱从中挑拨也不过是想趁形势之乱而已,所以谢家的反叛之心不甚可信,若是待两家冷静下来,是经不起推敲的,况且三皇子必不会坐视不管,所以太子殿下还是要用力推一把的。”
葛东门抚掌而笑,叹道:“樱夫人和殿下所想一同,只是如此便有一事要拜托樱夫人了。”
对于谢樱樱先前所说的惩罚,常青是有些不屑的,只是两天之后他便从不屑变成了悔恨交加。
因为谢樱樱存了要折腾他的意思,所以时常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比如“不小心”失足落水,又比如“不小心”从房顶掉下来,常青自然要去救,最初是用双手去抱,可是抱过之后谢樱樱便颇为沉痛地对他说,常青啊,虽然我这个樱夫人是有名无实的,可是总归名义上还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不是?你这样和我搂搂抱抱的,被别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到时候怕是对殿下的名声不好吧。
常青面色发青,之后便不再用手去碰谢樱樱,只把自己当成肉垫子,以防谢樱樱受伤。
可怜常青武功超群却无施展之处,每日强自运功护体,才没被砸得吐血身亡。
百里乐正得知此事之后,转头对葛东门道:“我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常青了。”
葛东门笑曰:“我倒是觉得殿下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先生冤枉我了。”
这样经过六七天后,常青便是真的面有菜色,人也消瘦了不少,因为谢樱樱的“不小心”是不分时间地点的,所以常青只能一步不离地守在附近,连觉也是睡不成的。
这日谢樱樱又欲从房顶往下跳,常青已经自觉地准备当肉垫子了,这几日目睹谢樱樱凶恶的玉蝉却也爬上了房顶,怒目瞪着谢樱樱道:“小姐这是做什么!就算是罚也要适可而止吧!”
玉蝉被困在崔府之时,是常青去救的,所以对她算是有救命之恩,玉蝉见谢樱樱如此折腾常青,心中自然是有些不平,这股不平加上谢樱樱多日来对她的冷落,让她此时站在了谢樱樱的面前。
谢樱樱挑眉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要去死么,你死你的我管不了,我折腾我的,你也别管我。”
玉蝉跺了跺脚,愤恨道:“小姐你不讲道理!”
“我还就不讲道理了!”
玉蝉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眼泪都在眼里打转:“玉蝉不死了!玉蝉当时是傻了疯了才想去死的,玉蝉以后不死了!”
谢樱樱正了脸色:“真的不寻死了么?”
“嗯!不死了!”玉蝉气得喊道。
谢樱樱这才颤颤巍巍地坐了下来,对玉蝉伸手道:“那你快来扶我下去,我眼晕!”
“噗!”玉蝉被谢樱樱弄得破涕为笑,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想要扶她。哪知脚下一滑便往下面摔去,谢樱樱伸手去拉也被拽了下去,于是这一次常青成了她们两个人的肉垫子……
深夜,谢樱樱悄悄去了玉蝉的房里,两人说了许多从前的事情,心中的隔阂终于化开了。
临走前谢樱樱问玉蝉恨不恨崔书彦,玉蝉眼中的怯意伴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她说,我恨极他。
谢樱樱于满院银辉之中缓缓回头,温柔而笑,道:“那好,终有一日他会死在你之手。”
几日之后,谢樱樱带着太子殿下准备的重礼返回谢家,如今她是代表了百里乐正,谢华自然不敢怠慢,只是心中却暗自叫苦。因为此时王家已经对谢家不再信任了,如此下去,只怕在这场皇位争夺之中谢家会成为无主之臣。
如今谢樱樱带着重礼而来,只怕王崔两家已经得到了风声,还不知要在三殿下面前如何编排。
这一次谢樱樱没有住进锁香院,而是安排进了另一个极为庄重的院子里,崔氏更是极尽所能地讨好,谢樱樱也并不为难,她这次来的目的也从不是为难。
谢华见谢樱樱这样谦和,又和崔氏极为亲热,心中更是忐忑,又问谢樱樱准备在谢家住几日,谢樱樱回说不一定,太子殿下准她多呆些时日。
谢华这一听,脸都绿了,只盼望谢樱樱明早便走,可是却是无法开口赶人的。
入夜之后谢华因为最近事情繁多,难以入眠,他怕谢氏门庭毁在了自己手里,到时候自己便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他正迷迷糊糊之时,忽听外面喧闹起来,管家在门外唤道:“老爷!老爷,太子殿下驾临了!”
谢华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慌慌张张要起来却没稳住身子,一下子便滚到了地上,又赶忙爬了起来穿衣迎接。
待谢华迎出去之时,太子殿下已经在前厅等候了,谢华急急忙忙要行礼,百里乐正却先行扶住了,十分体恤他的样子,道:“深夜造访本是我的过错,只因为十分思念樱樱,这才来了,还请谢大人勿要责怪。”
“臣不敢,我这就派人去唤樱樱。”
百里乐正摇手阻止了,道:“夜深寒冷,不必让樱樱起身,我去见她便可。”
众人听他如此说,俱是一惊。他们何时见过太子殿下因为一个女子而兴师动众啊?原来外界所传谢樱樱受宠竟然不是作假的!
谢华急忙带着百里乐正去谢樱樱处,却是在门外候着并不入内,百里乐正也不勉强,进了屋见谢樱樱依旧酣睡,于是折回门外对谢华道:“樱樱正酣睡,我不欲唤醒她,今夜我便也在这里歇下了,不必派人来伺候。”
谢华脸都青了,原来想只有谢樱樱一人回来便招人话柄了,如今连太子殿下都夜宿谢家了,这下更是撇不清了,却不得不应。
百里乐正复又进屋关上了门,脱了外袍熄了灯便上了床,四周渐渐安静下来,谢樱樱叹了口气,道:“为了殿下大业,樱樱可是连名声都毁了。”
百里乐正不为所动:“既然是属下,形势所需偶尔毁一毁名节也是分内之事。”
谢樱樱沉默许久:“殿下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