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小到大有三分之一的话都带烦字是不是?你有这么烦恼吗?”我就是不吸取教训,每次他对我客气点了我就壮胆了,非常勇敢地回嘴。不过下场基本相同,他只消一个警告的眼神,我就又缩回自己的龟壳里去了。我怎么就这么没骨气呢,特别是遇上他这个好像人人欠他很多钱一样的家伙,又或者是我听了太多关于他的传言,难免有些阴影。
还没来得及酝酿好下一句该说什么,不远处就看到了那辆洗得闪亮闪亮的大奔,估计还上了蜡,阳光反射过来让人眼疼。马路对面就是巴士站,大部分学生都在等车。他们对着我们这边指指点点,我想应该是在讨论这辆过分豪华的车。
站定在车前,我再一次勇敢地将作业本双手奉上。他看都没看,一把拉开后座车门,说:“上车。”语气平淡得好像这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一样。
“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射性求证。
“上车。”他倒是不厌其烦,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可能是过于出乎预料,我的声调都高了好几分。
终于他不再有耐心,无视我的反抗,硬是把我塞进了后座,随后自己也一屁股坐进来,顺手关上车门,对兼任司机的老刘说了声“开车”,口气还是一样平淡简洁。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我被薛城羽劫持于校门口。后视镜里我都能看到车站前的同学,一致看着我们这个方向,我心里顿时莫名地嗖嗖冒寒意。
车子离开校门转上环岛公路后,老刘问我旁边的薛城羽:“孙少爷,是直接回家还是先去雨澄小姐家?”
每次和老刘说话,我的虚荣心都会急速膨胀,感觉自己成了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甚至是某国的公主殿下了。
“送她回家。”
薛城羽的话一瞬间就把我从喜滋滋的幻想里拉回了现实,连忙对老刘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从你们家走回去就好。”要是让爸妈看到我是被他们送回来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这……”老刘看起来很为难。
“老刘!”薛城羽没有多说话,就是加重了语气,老刘连忙点头说是。
我气呼呼环胸用眼角鄙视旁边的他,但已经上了贼车,只能听天由命了。
“孙少爷,明天上午我们要回陆上拆石膏,我已经为您请假。”老刘公式化地汇报他们明天的行程,倒也不在乎我这个外人在场。
“那你明天不上学?”我有点惊讶。
“都跟你说了别把作业给我,否则你也没得交。”他还是懒洋洋地,我发现他要是心情还不错的话都是这个调调说话。
“不要,我明天早上过来拿就是了,你自己写。”都已经坚持了那么久了,怎么能轻易妥协。
他没回答,耸耸肩,看着窗外出神。
开了没多久就到了我家附近,我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四下张望,希望没人看见我们。但往往都是事与愿违,这辆车显然太过醒目,还没到我家门口就已经有人开始对我们行注目礼了。到了家门口,老刘先下车,帮我开了车门。我战战兢兢从车子里下来,薛城羽也下了车,看似要目送我进家门才肯离开。我把作业本留在座位上,吞了口口水,刚想往家门口走就看到老妈像吃鸡蛋噎着的表情从里面三步并两步走出来。
哎,麻烦了。
“这……这不是薛家少爷吗?今天怎么……”妈妈有点语无伦次,隔壁的林阿姨也跑来看热闹。
可能因为薛城羽来岛上这段时间既没惹事也没生非,大家对他的议论已然不再是他到底有多可怕,而是多有钱。
我回头看倚在车旁的他,感觉他眉头似乎颤了那么一下,凭我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的经验判断,他心情不好,但我不晓得是我妈哪句话触到了他的神经。
见他向我妈点点头致敬,基本的礼数似乎还做得周到。
“伯母好,她受伤了,所以送她回来。”
妈妈拉过我上下瞧,最后发现了裤子上的污渍和磨痕。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要麻烦人家送你回来。”
虽然知道她这也是关心的一种方式,但就是不明白这种责之深爱之切的道理,特别还是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心里有点小受伤,我朝薛城羽瞪了一眼,都怪他。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我就是能感觉他down到谷底的恶劣心情。拜托,挨骂的人是我耶!
“真谢谢你们啊,要不要进来坐坐?”我觉得妈妈客气过头了。
“不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伯母再见。”看他这副好修养,旁人绝对无法想像他恶劣到欠揍的嘴脸。他是演员吗?
围观的人包括我妈,都是目送车子离开后才开始议论纷纷,林阿姨甚至是跑来我们家,和我妈妈一起逼问我和薛大少爷的事情。
她们真是奇怪,人家刚搬来岛上的时候总告诫我不能与他往来,现在倒好,风向一转,好像就巴望着我能和他套近乎。说来好笑,这小岛上的新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薛城羽的家世,非但众说纷纭,还越传越戏剧性,就差没说他是某国王子了。
“薛家少爷怎么会送你回来的?你们很熟吗?”
被我胡乱搪塞了好多次,妈妈她还是不死心,偏要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总不能跟她说,是她女儿我多管闲事,死皮赖脸充当救世主感化人家,到头来自己反倒成了人家的小书童吧?
“你不是知道吗?我们碰巧同桌,他好心帮忙而已。”
我一边说些人尽皆知的话,一边寻找机会溜回房间。
“就这样?”林阿姨比我妈更难缠,一脸的情报搜集员及广播员的气势,怎么看都像哈里波特里那个啥女记者的,就差没有那支能自己记录的笔。
“嗯。”我努力表现得泰然自若。要不然她还想会怎样?
“你去过他家吗?”
我被林阿姨的话一怔,第一个想到的是上次进那个大房子的时候是不是被看见了。她看我不回答,满眼放光等着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没有呀,怎么可能会去?”我努力让口气听起来天真无邪,“我先去写作业了。”说完就脚底抹油,根本不等她们有所反应就闪进房间关上了门。
我不知道掩掩藏藏有什么好处,反正知道说出来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早些在学校的事情我理不出个头绪,人情世故我懂得不多,对于陌生的情况总让我不知所措,所以还是安分点装傻吧。
作业本都给了那个大少爷了,哪儿来的功课可做,咬着笔杆托腮看窗外,原本是在发呆的,但不知怎的思绪就飘啊飘的,飘去了那大宅子里。不晓得那位大少爷会不会认真抄作业呢,千万别一气之下连我作业本也一起丢了啊!哎,果然还是很失策。
被他在校门口这么一折腾,不知道其他同学会怎么想,是不是也会变成话题搞得满城风雨呢?
头疼,丢下笔,我倒在了一旁的床上。膝盖的伤口还在疼,让我想起在卫生室里,那只温柔抚摸我头发的手。是他吗?还是我的错觉?
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他的心简直就是那针孔,瞧都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