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另一个角度想一下,我和薛城羽走得近些,或者成为朋友又有什么值得别人憎恨的?没必要为了他人的眼光而特意互相疏远吧?
就这些个杂七杂八的问题让我脑袋瓜子运转了一天,一直到晚饭过后。我们家向来很坚持早睡早起的原则,一般在九点左右就睡下了,就算难得有事也很少超过十点,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确定他们房间的灯已经熄灭够长时间了之后,我蹑手蹑脚拿了家里的钥匙,带着薛城羽给我的发箍,随手抓了件外套就偷偷跑了出去。
台风季节要到了,岛上明显会在入夜后开始刮比较强的风。往年如果遇上过于强大的暴风雨,整个岛上的居民都会被安全撤离到陆上避难,不知道今年是不是也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整个岛上除了各家各户门口之外,就只有环岛公路上设有路灯。我摸黑顶着风走到公路上,四周除了风声就是浪声,借着昏暗的路灯我能看到被风刮得摇摆不定的树木,难免感觉阴森恐怖,原本以为不再害怕了,此刻却忍不住改为小跑,朝薛城羽家去。
从来没有在晚上跑来这里,最主要的是以前这里没人住,自然不会像现在这般灯火通明。设计这栋房子的人还真有情调,就连灯光设计也这么讲究,晚上的大宅怎么看都像是电脑合成的唯美画面,独立的海上建筑,配上灯光,还有浅滩上的倒影,简直就像是现代童话里的宫殿嘛。
站在大铁门前犹豫了一下,刚想按下可视门铃,铁门就自动打开了,同时老刘已经从大宅的正门走了出来。
“雨澄小姐怎么这么晚一个人跑出来,不安全啊。赶快请进,外面风大。”
他还是那么毕恭毕敬,于是我又再度虚荣心暴涨。
“我找你家孙少爷有点事,但我没有你们家的电话,只好自己跑过来了。”
我跟着他进屋,正好瞧见薛城羽从楼上下来,穿得很随意,手上抓了块浴巾,头发还在滴水,看样子是刚洗完澡。一见到我他那惯有的纠结表情再度出现,不过这次好像是多了那么点点担心,因为之后他说的话虽然口气依然恶劣,但不至于那么刻薄了。
“现在都几点了?生病的人大半夜地往外跑做什么?”
他边说就已经走到我面前,一边擦头发一边让老刘给我拿毯子来。我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不怎么敢直视他。其实我出发前并没想太多,想来找他的冲动居多,结果真的见到了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个……”我把带来的礼盒放在茶几上,有点小紧张地说,“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我把头低得和地板平行,几乎能料想他挑眉想骂人的表情,心里默默祈祷他不至于对一个还在康复中的病人下毒手。
哪知道他既没骂人也没转身就走,沉默了半天我忍不住好奇他在干嘛,悄悄抬眼,却发现他站起来了,走到我旁边拿起桌上的盒子。我吞了口口水,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拖鞋,像要被判死刑的犯人。
但在下一秒,我整个人都僵了,傻傻坐在那儿动都不敢动一下。薛大少爷竟然伸手拆了我绑大麻花用的橡皮筋,松了我的辫子,还理所当然打乱了我的发型,接着就把那绝对昂贵的发箍箍在了我头上。
我愣愣看着他把空盒子放回桌上,双手环胸,侧头端详我的新造型,嘴角露出一抹迷死人的笑容。
“不错嘛,真不明白你平时干嘛总梳那个村姑头,这样不是很好看嘛。”
他这句话总算是让我恢复神智了,就觉得脸唰一下滚烫滚烫,热得我都怀疑是不是吹了冷风烧又上来了。扯掉身上的毯子想以此降降温,却不经意瞧见玻璃茶几里的反光,那是一个看起来温柔恬静的小淑女,因为长期绑麻花而有些波浪的长头发垂在胸前,土不啦叽的刘海被侧分到了一边,刘海发根处嵌了根细细的银环,亮闪闪的水晶小花在黑色的发丝里显得格外耀眼。
这是我吗?怎么看都像个大家闺秀吧?糟糕,刚刚老刘带给我的虚荣心此刻又出来作祟了。但毕竟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头上顶着这么个玩意儿就像是被套了顶皇冠一样不自在,忍不住想伸手摘下来。
“不准拿!”
他薛城羽完全不需要动手阻止,三个铿锵有力的字就让我乖乖放下手,不过口头上的挣扎还是可以做一下努力的。
“真的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而且和我好像太不搭调了。”
我平时都穿得跟菜场大妈一样,要不然就是村姑装,戴着这发箍怎么看都是格格不入嘛。
“以后你就好好戴着,不准再绑那难看的辫子。”
“可是我……”我才抬眼就看到他瞪着我,似乎有种只要我再敢抗议他就扑上来咬我的架势。我只好把剩下的话和着口水一起咽下肚,小声回答,“好……好吧。这个……谢谢你。”
我的妥协让他觉得很满意,只见他舒舒服服往我对面的沙发椅里一坐,问:“你这么晚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这礼物的事情吧?”
被他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正事。
“我就是想说,这几天学校的事情……”
薛城羽把浴巾丢在茶几上,用手顺了顺半干的头发,轻叹口气说:“这个事情我知道是谁做的了,不过要怎么处理我想由你自己决定。”
我一听正了正身子,感觉心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虽然好奇,但不免有些害怕知道真相。
“是谁?”
“刘俊。”
“他?”我努力从记忆中拼凑那张实在不怎么熟悉的脸,本来就和学校的男孩子不熟,而这个叫刘俊的还不和我们属于同个年级组,他可比我们小了好几岁。
“你和他不熟?”薛城羽问得一点也不惊讶,纯粹就是在确认。
我摇摇头,怎么也想不出那个刘俊能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我想也是,就他那智商,估计也想不到这么狠的手段,更别提那句英文了,我看他大概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在墙上。”
这么说来,这事情岂不是更复杂更悬乎了?这幕后还有只黑手,敢情这是演的哪出悬疑剧,我这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还让人无此劳师动众地。
我还在痛苦思考着可能的仇家,薛城羽倒是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句:“你和陈小雅很熟?”
“一般,就是认识,不过在这岛上没有不互相认识的吧?”其实重点是没有和我特别熟的人,但我没说出口。
“那你包里那个礼物怎么回事?”
“啊!对噢!我都忘记了,那是她托我给你的啦,因为我是你同桌嘛,就是你回去拆石膏那天。”
说到这拆石膏我才又忽然想起大少爷他现在两手都很健全,虽然明显一条手臂要比另一条白皙,而且要痊愈还是需要复健的,但不知怎的我就感觉他更能玩弄我于股掌之间了。
“所以你知道她送我的是什么?”他表情突然间就变得很认真,而且还很严厉。
我有点呆愣,实话实说:“怎么可能,我可没偷窥别人东西的冲动,你没看出来那盒子还原封不动吧?”
薛城羽看了我好一会儿,像是在确认我有没有说谎,亏得我没偷看,否则就我这藏不住秘密的个性早被他看穿了。不过他至于那么较真吗?收个礼物了不起呀,在这儿跟我炫耀。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多管闲事啊,连这种事情都参一脚,你就不担心别人居心叵测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原来那闲适懒散的表情。
“送的是你又不是我,总不能算计我吧?”说完这话我忽然就猜到那么点他的弦外之音,“你……该不是在怀疑是她在整我?”
薛城羽耸耸肩,不以为意:“就现在而言谁都有可能吧?我只是随便问问,况且她是托的你送我东西,是不是有异样你比我清楚?”
这么一说我倒是真觉得那陈小雅很奇怪,但我也说不上来怪在哪儿。
“那她送你什么了?”我忍不住八卦一下。
谁知道我只是随口一问,大少爷的脸整个僵了,而且那脸色还不是一般的差,黑得媲美包青天。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管你的事,你别多问。”
他这么说倒是让我更好奇了,壮大了胆子继续追问:“是送你爱心巧克力呢还是情侣饰品呀?”怎么想这也都是她那样的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吧?“我看她一定是喜欢你所以送你礼物的。”
“胡说什么,送个礼和喜欢有什么关系。”
我听了觉得还挺有理,竟然完全不经大脑思考就冲口而出:“也对,那你送我东西是为了什么?”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等水都洒满地了我才意识到这问题有多尴尬,于是世界沉默了,而让人乍舌的是这次最先一脸无措的竟然不是我。就见那薛大少竟然一时接不上话,那脸一青一白一红的,然后腾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就朝楼梯走去,到了楼梯口停下来,背对着我说:“怎么说我们也还要作一段时间的同桌,每天看着你那个要命的村姑头简直就是精神摧残,我是为我自己的眼睛着想。”说完他又吩咐一直在旁边守着的老刘,“很晚了,你送她回去。”
“喂……”也没等我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消失在楼梯转角了。
从大宅子开车到我家也就五分钟的路程,我知道只要薛城羽吩咐了,作为管家的老刘必然是要办妥任务的,我再怎么推辞也是徒劳,所以也就很干脆地坐进了车里。
“雨澄小姐,学校的事情孙少爷让你别担心,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