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的迷情却被他毫不修饰的话刺得鲜血淋漓,沧梦不甘心地望着他和他身后的沧水。看见他们如水般清澈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剥了衣服的小丑,无处可藏。羞愧的她突然弯腰拾起匕首便要向颈间划去。
“母妃,不要啊!”躲在石头后面原本看得目瞪口呆的琬琳见到亲娘竟要自刎,慌忙叫喊出声,接着便身子一软晕了过去,幸好被身手敏捷的冷雨接住。
童小小更是忍不住,如果不是因为赵蓝少一直将她锁在怀里,早就跳出去主持公道了。这会儿趁着身边的乱劲,她走出大石块,来到距离元家姐妹和皇上不远处站定。毕竟,沧梦手中那寒气逼人的利器还是令人有些害怕的。
“你怎么可以如此任性!拜托,长辈就该有个长辈的样子,为爱情不顾一切地寻死觅活,这样像话嘛!瞧瞧你怀胎身下的女儿琬琳,因为你都晕过去了。你在刚才那一瞬间,难道就没想到她吗?!”童小小连珠炮般地啪啪啪说了一串,根本没有想到眼前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轻易地置她于死地。爱情,她不是没有经历过,但是为了爱这一字眼就可以将亲情抛弃了吗?她无法理解。
沧梦听了她的话顿时愣住,手一松,匕首再次落下。她扭头望向那群小辈们的所在,看见琬琳无知觉地躺在地上,愧疚无比。回想起,这些年来,她只是一味地沉浸在往日的恩怨情仇中,对女儿并未尽心。她专横地认为,只要等琬琳到了适婚年纪为她寻户富裕的官宦贵族就算是尽到母亲的义务了。二十年了,她的心中只能容下两个人:沧水和然景,说不清是爱还是恨,总是无法释怀。
“琬琳。”她低唤着女儿的名字,跑了过去,心中不断地祈祷她平安无事。童小小见了,不由地红了眼圈,突然好想已逝的爸妈。
沧梦护送着女儿回到草庐去。然景帝便将戒备怀疑的目光投向仍站在面前的童小小,不悦地问道:“赵王妃,你怎么总是会出现在沧水身边?”
“你问我,我问谁?倒是你,之前将沧水姐囚禁起来,现在又追到凤翔谷来,您这位九五之尊到底是何用意?”童小小生平最讨厌这种引得女人斗争不已的祸水男,虽然赵蓝少也有这种倾向,但终究是自己的爱人和夫君。所以,她就把矛头都指向了皇帝,反正有沧水姐护航,又不必怕他会痛下杀手。
“好个尖牙利齿的丫头。”皇帝看着她,骂道。
“好个祸害红颜的老儿。”童小小不甘示弱地回击。
“你……”就在童小小以为他的脾气要爆发的时候,然景却不怒反笑,令她傻了眼。
熟知他心意的沧水替童小小求情说:“你也别生气了,小小是我结拜的姐妹,替我抱不平也是情理中的事。你若是想要为难她,我便立刻再找地方藏起来。”
美人娇嗔果然有效,然景立刻收敛了气焰,反身握住沧水的手说:“我与她逗着玩,倒是你,这次就随我回宫去吧。”
看来这多情皇帝对沧水倒是一片真诚,童小小见两人正深情对视,便悄悄地离开,免得成为瓦亮瓦亮的大灯泡。
沧水见闲人都散去,这才坚定地用力将自己的双手从然景掌中抽出,垂下眼眸,带着伤感回绝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为什么?”这句话,然景问了十年。二十年前,最初的相见,他就爱上这个如仙灵般的女子。可是一次次的示爱,却都被她以国家社稷断然拒绝。他以为高高在上的沧水看不起他贫寒的出生,于是不计手段、不顾辛苦地拼命向上爬。二十岁而官居宰相的他成为华隆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品官员。
当他自信满满地再去求婚,却被告知沧水马上就要继任皇位。当沧水穿着龙袍端坐在朝堂之上时,然景发觉自己不论怎么努力,都触碰不到与天同尊的女皇。那一刻,他疯狂了,心里暗自下了一个平生最大的决定:既然他爬不上去,那就索性将沧水拉下来与他同处地狱。
他私下筹划了巨大的阴谋,皇族一夕被灭亡,朝政被更改。然景终于登上了至高的宝座,他亲自找到被义军关在天牢的沧水,许诺将给她皇后的尊荣,却被她唾血赶出。她愿意为他生下孩子,却不愿嫁给他。
此后,他总是不停地问她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接受他,可沧水总是沉默不语。
“景,如果下辈子你还能这样遇见我爱上我,或许我会点头答应。可是此生只能感叹有缘无分。”沧水转过身子,不敢面对他。她注视着那泉水汩汩流出,惊觉心中被尘封的爱意也渐渐复苏。
然景扳过她的身子,直视着她逃避的目光,定定地说:“为什么要等下辈子?只要你点头,马上就缘分俱有。我的皇儿也都长大成人,若是你喜欢清静,我就抛下一切和你云游隐居,反正现在的一切并不是我真心想要的。”
“或者,再带上我们的女儿一起。”然景接着以亲情利诱,哪有母亲不疼孩子的,何况十几年未曾谋面。
果然,沧水的眼中展现出神采,她激动地问道:“你是说真的吗?我们的女儿还活着?”
“当然活着。”然景见她高兴,他的心里也好受多了,“她是尊贵的公主,长得同你有六七分相似,只是缺少了你的神韵。”
“真的吗?”沧水按捺不住心中的期盼,着急地说,“那么她叫什么?让我见她,我想见她。”
然景笑着将她搂住,久违的馨香窜入鼻尖,令他陶醉:“她叫凌霜,现在嫁给了麟瑞王赵蓝少,就是今天也来到谷里,头上戴着凤钗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