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庐之中,几人围在床边,关心地看着尚处昏迷的琬琳。沧梦坐在床沿,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颊,竟然觉得天天见着的脸竟有些陌生。这孩子什么时候有了如此哀愁的表情,那对娥眉即使在昏睡中还紧锁着,俨然一副满腹心事的模样。
童小小凑在赵蓝少耳边轻声问道:“那个女孩没事吧?”
“无碍,就是吓晕了,睡会就好了。”赵蓝少微笑着安慰自己爱替别人操心的娘子。
听闻琬琳没有大碍,几个年轻人悄悄退出,回到各自的客房。
倒上茶,童小小喝了一口,想起方才惊险地一幕,不由感叹道:“我真没想到,那姨娘这么辛苦跑来竟然是为了刺杀沧水姐。”当匕首亮出逼进沧水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蹦了出来。
赵蓝少听了她的话,忍不住说道:“娘子,我跟你打个商量如何?”
“什么事?”童小小可不常见到赵蓝少对她说商量,这男人一向喜欢将事情决定好才告知她,这种独断的大男子主义频频惹得她生气。今天他吃错药了,突然这么客气?
“别再称呼女皇为姐姐了行吗?”赵蓝少无奈地请求。今天每每童小小唤女皇为姐姐的时候,平白矮了娘子一辈的他心里都嘎登一下的别扭。
察觉他不自在的表情,童小小恍然大悟。她娇笑地扭着腰肢,坐到赵蓝少的腿上,轻弹他的额头取笑道:“你这小心眼。”
“我就是对你小心眼。”说着,赵蓝少的手偷偷溜到童小小的脑后,稍一用力,两人的朱唇相触,顿时点燃干柴烈火。
玉露泉边,久别重逢的这对冤家相依相偎。
听到然景的描述,沧水脑中马上浮现出凌霜的模样。第一次见到那孩子便是在山村时,那个刁蛮却执着的公主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已是待嫁年龄,可凌霜却还如任性的孩子一般,令人对她无法真的生气。沧水微笑地说:“那女孩就是我们的女儿?确实漂亮可爱。”原本对凌霜的所作所为还有些不满的她,在得知这女子就是自己思念十多年的孩子后,顿时就将她的那些缺点都忽视了。
“是啊,你瞧她出落得多么标致,我给她的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难道这还不足以令你相信我的心吗?”然景见她终于露出笑容,邀功般地对沧水说道。他心中始终只有一个心愿:那便是能够娶了沧水,生儿育女其乐融融。旁的事情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沧水怎会不知她的心事,离开他的怀抱,怏怏地说:“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我累了。”说完,她便向草庐走去,将然景一人丢下。男人原本期待的表情又黯淡下来,被拒绝了二十年他的心已经变得麻木了,可却还是难以避免失望落寞。
夜更加深了,大家都躺下安静地休息。从一间客房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叫嚷,将睡梦中的人们都惊醒。
凌霜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父皇,怀疑他是不是着凉发烧所以才会说胡话。她双手撑在桌子上,直视着然景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霜儿,我说的都是真的。”然景原以为如果将她的身世说出,凌霜会欣然接受而同沧水母女相认,谁知她却会有这般抵触的反应。
凌霜愤怒地说道:“父皇,我从小到大只知道一个母妃,现在您又告诉我亲娘另有其人,叫我怎么能相信。”她原以为自己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女,可谁知她其实不过是个只能生活在谎言阴影中的可怜虫。父皇突然指着一个几乎从未有过交集的女人,然后说这女人才是她的亲娘,叫她情何以堪。
心中复杂的感情不知该如何排解,凌霜定定地看着沧水和然景。过了好一会,她猛然扭头推开房门冲了出去。
“霜儿……”原来被人拒绝是如此难受的事情,沧水呼喊着凌霜的名字追了出去。谷中到了夜间凌晨这段时间,雾气凝重,在外盲目地行走煞是危险。
凌霜难过极了,剧烈奔跑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她倚在高耸的山壁旁,昂首望向头顶上的一寸天空。突然伴随着悉里索罗的声响,从山壁上滚落的碎石打得她生痛。凌霜正要避开,却惊觉空中有块很大的黑色阴影向下砸来。
难道是……大石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凌霜忍不住大叫起来:“啊!”
就在她以为这下死定了的时候,身子遇到一股强大的推力向别处飞出去摔在草地上。
砰一声,大石落在地上,激起飞扬的尘土。而在其旁有个淡色的身影,趴着一动不动,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她此时的生气。
凌霜壮着胆子走过去,发现那人似乎是沧水。她轻轻将沧水翻过身来,只见她脆弱得好像一碰就会碎掉。沧水的嘴中不住地有鲜血呕出,那脸色比她的衣服还要没有血色。凌霜惊诧地低喊着:“天啊……”
似乎感应到她的存在,沧水本来紧闭着的双眼,艰难地睁开,冲着凌霜露出微笑,喃喃地轻声说道:“你是我的女儿……”说完,沧水支撑不住地再次闭上了眼睛,紧接着她整个人也失去了力气。
凌霜方才被地上砾石划破的伤口慢慢地渗出血,一滴血珠落在沧水的血水中,很快地相融不见。凌霜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感觉不到沧水的呼吸,她既惊恐又后悔地大声呼唤道:“娘!”
她的声音将正在四处寻找两人的然景、童小小等人全都引了过来。然景无法接受眼见就快要被说服而接受他的佳人一转身却变成了这样。他悲痛欲绝,从女儿手中抢过沧水,动作霸道中带着轻柔地搂住她:“沧水,这不可能,你刚答应了要与我一起走的。”
“对不起,景,来生定不负你。”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恍惚间听见沧水在他耳边道歉地说着话,约定来世再见。
随后赶到的童小小见了这场景,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止不住地呜咽从喉咙中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