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躲在树后的元沧梦无言地远远望着那个曾经将所有的好东西都塞给她的皇姐姐,却又是夺走了她爱人还将她远嫁他国的沧水女皇。
当和亲的消息传到后宫时,元沧梦恨不得冲上殿去将她撕皮剥骨,只觉得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那夜的争吵尤记在心,难以释怀。
可今天看见她的第一眼,沧梦却又觉得心中的某个角落悄悄被触动。望着沧水仍旧犹如二八少女般的外貌,她满不是滋味,为什么上天将一切的美好都赋予了沧水,而忘了留给她一些。
“这里这里,快点来。这里是最佳位置。”一个女声悄悄地在石块后响起。
“你别催我。还有,小点声。”
“嘶,大娘,你踩着我了,好疼。”
“这,这样偷看,不太好吧?”
“觉得不好你就别看,你回去睡觉去。”
“那我们动静小点,偷偷看会。”
一阵短暂的折腾,童小小他们在石头后掩好身子,探出一个个小脑袋密切注视着元家姐妹。
轻叹一声,蓝子皓对来人说:“别躲在后面了。”
啊!被发现了!童小小刚垂头丧气地打算走出石块的遮蔽,赵蓝少一把拉住她,示意她别出声别乱动。
果然,沧梦慢慢走出树林,来到玉露泉边,和沧水并肩而立却不去看他。可两人只是这么沉默地站立着,就如同两尊石雕。
过了良久,童小小将赵蓝少的手拉开,以口型问:“怎么他们不说话?”
赵蓝少笑着学她,也用口型说:“不知道,他们正站在一起。”
就在此时,一直望着玉露泉的沧水看向身边的人呢,幽幽地开口打破了死寂:“梦儿,你还在怨恨我吗?”
“我没有。”沧梦将脸别开,飞快地回答,却显露了她的口是心非和别扭。
知道她几十年来始终打不开那心结,沧水无奈地将就快遗忘的深藏在记忆深处的话语再次翻找出来。比起当年的激动,此刻的她只有深深的无奈:“我说过,那是为了救你,而不是害你。他是魔鬼,是毒药,谁沾染上都只有死路一条。”
“结果呢?”元沧梦嗤鼻冷笑,“你为了就我,所以牺牲自己去服下他这剂毒药?”就算是饮鸩止渴,也好过这般内心煎熬的活上几十年。
沧水没想到她的恨意非但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反正变得更加偏激。她余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与沧梦化解宿怨,能与失散的女儿重逢。如今老天怜悯,将这个大好的机会摆在她的面前,以往善言的沧水反而不知该如何表达才好:“时过境迁,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总比星儿他们被虐杀要好太多了。”
谁知,沧梦带着深深的恨意望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别提星儿,如果不是你,他们会那么容易死吗?为了个男人,你居然会将所有亲人杀戮。你就如你亲娘一样狠毒,不择手段!”
没想到亲妹妹竟会这般误解她,沧水连忙为自己辩解道:“不是我,梦儿不管你是否相信,那夜血洗禁宫真的不是我下令。”只是当时经历了这件事的人,非死既疯,只剩下她和然景清楚其中的内情。然景巴不得梦儿恨死她,又怎会为她作证说明。
沧梦倏然转过身去,连连深呼吸。待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她背对着沧水问道:“好了!人死不能复生,我再多追究也无意义。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当初到底是不是已经爱上他了?”
“我……”沧水顿时语塞。她与然景从第一次相遇便一直是爱恨交加,爱得越浓恨得便越深。只是她即便将这种感觉说出来,梦儿又岂会相信。
等了半天没听见身后的人回话,沧梦仿佛抓住把柄似的,嘲讽起来:“怎么?一向能言善辩的女皇姐姐元沧水,居然会说不出话来?”
“梦儿,你别这样。”沧水几乎哀求地说,当年兄妹六人,死了疯了失踪了,如今仅剩下梦儿还能相见,却不料竟似仇人一般,这让她情何以堪。
沧梦坚持着要一个答案:“那你便回答我。”
“我……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沧水终于将这个字说出口,在迟了二十年后。
突然,暗夜中寒光划出弧度,直直地劈向沧水。
“沧梦,你这是要做什么!”出乎意料、手无寸铁的她连忙仓促笨拙地左避右闪。只是肌肤虽未受伤,可她却有种万箭穿心的痛楚。曾经最亲密的姐妹,却在几十年后仍旧为了那个魔鬼般的男人相互伤害。
原本稍有争执的谈话,突然演变成全武行。见沧水渐落下风,童小小心急如焚,连忙推怂着身边一同看戏的赵蓝少:“天啊,赵大快去救人。”
谁知,他却神秘兮兮地示意她稍安勿躁:“嘘,等一下。”
没想到,这么个大男人居然会对人见死不救,童小小一赌气便要站起身往前冲去。就在此时,耳边响起一记尖锐刺耳的哨声,紧接着沧梦手中的匕首便掉落在地上。这一切只在转念的一瞬间。
“住手!”
皇帝洪亮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童小小大吃一惊回头望去。只见在山壁附近,有一个白色身影,但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移至面前。再一眨眼,然景帝白衣翩翩轻跃立在了泉边,护住沧水。他的心之所向,不言而喻。
“你,永远都只会护着姐姐。二十年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沧梦突然踉跄了一下,悲戚地望着面前这个令她们姐妹俩一夕成仇的俊美男子,心痛地说。她的身子摇摇晃晃,像是虚弱地站立不稳。可然景却坚定地挡在沧水身前,对沧梦却毫无恻隐之心。
他冷漠地对沧梦说:“因为我也早就告诉过你,我所爱的只有沧水。别的人死活与我无关。”话如利剑,刺入沧梦的心里,血色一下子从她脸上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