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冰淡淡一笑,逐夕的答案在她的意料之中,她需要赌一把,看来她的胜算很大,对待逐夕,坦诚更容易打动她的心。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逐夕的声音幽沉,玉冰听得心中微凛,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略有所思的望着这一望无边的墨色,“这个时辰,各院的人都入睡了吧。”
这句话说给自己听,也在说给逐夕听,“已是入秋,萃锦园里的桂花应该早开了。”
萃锦园的桂花开了,娘娘请各个院里的人去赏花。
众人起初有些不信,信了又有些受宠若惊。精心装扮之余,又怕得罪娘娘,只好素衣淡妆,可是转念一想,娘娘的容貌惊若天人,这风头,岂是自己说抢就能抢过去的,更何况,今日说不定王爷也会过来,故又重新装扮的花枝招展。
桂花开的正盛,娇白如雪,赤丹如火,艳黄如金,各有千秋。
“这白色桂花,虽也好看,就是没有花香。”姜氏说道。
“这是四季桂。”依依走入园中,装扮与平常无异,“只因四季开花,所以香味淡了许多,你多闻一会儿,定能闻到花香。”
“四季开花,就淡了香味,这是什么道理。”姜氏问道。
依依一时无法解答,倒是苗氏开了腔,“这有什么难解的,你刚进府的那段日子,夜夜开花,白天还能有精神?”
姜氏愣住,见众人在笑,才明白苗氏的意思,“小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敢说我。”
抬手就打,却被苗氏躲了开去,众人知道两人玩闹,也不劝阻,笑成一团。
苗氏笑道,“看你脸都红了,定是动了春心。”
“死丫头。”姜氏也忍不住笑了,“是你自己动了春心,还来说我,这几日,王爷可没去我的院子。”
姜氏的一句话,大家都泄了气。王爷从不去王妃的惊鸿苑,但自从白氏被打后,王爷也没去过其他侍妾的院子。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依依,依依颇为无奈的微微一笑,摇摇头。
见大家无精打采,姜氏笑道,“听老人说,这月宫里也有一棵树,你们谁知道,这月宫里是什么树?”
“莫非就是桂树?”苗氏问。
依依点点头,“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真的是桂树!”苗氏道,“桂花虽没海棠开的娇艳,也不如牡丹国色,但别样清幽。”
“是啊,自然标格。”依依信手触摸桂花,“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依依到底是念过书的人。”姜氏夸赞道,“那里像我们,只会说好看。”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渐渐忘了方才的不快。只是茶盏中的水续了一回又一回,却不见王妃过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众人渐渐失去了耐心,可谁也不敢去问。有人见逐夕立在角落,但白氏被打之后,众人对逐夕也怕了三分,也不敢去问逐夕,倒是依依微笑的走了过去。
“烦请逐夕姑娘向娘娘通禀一声,除了越溪园和怡景园,其他各院的人都到齐了。”
明明等的不耐烦了,却说到齐了,说话婉转圆滑,滴水不漏,逐夕点头离去。
片刻之后,未等到逐夕,却等来了王爷。
众人见王爷来了,蜂拥而至,暗自庆幸没有素衣简妆。唯独依依仍旧立在原处。
“听说王妃请你们来赏花,本王也来瞧瞧。”高衍随手折下一朵金黄桂花,斜斜插在依依的云鬓一侧。
见众人不乐,高衍一连折了数朵,一一给众人插上,谁也不偏袒。
“王爷,桂花都被摘完了,待会儿娘娘来了,该如何是好?”苗氏娇笑道。
“是啊,这该如何是好?”高衍故作蹙眉,“不如你将鬓上的那朵桂花取下来,献给王妃如何?”
“王爷何苦取笑奴婢。”这是王爷给她的,怎能转手给人,即便是王妃也不行,“奴婢用过的东西,怎敢再献给王妃。”
玉冰的容姿飘在高衍的脑中,这些花怎能配得上她,配得上她的只有牡丹,笑道,“既然你舍不得,那就不用管她。”
众人嘴上哄笑,心里明白,王爷的这句话只是一句戏言。王爷和王妃至今未圆房,但王爷对待王妃与对待她们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们也说不清楚。
逐夕进园,正好看到高衍为博美人笑,采摘百花一幕,不得不佩服她风流王爷的名号。只是想起那日,玉冰回来后,脸上时有红晕,又有点为玉冰不值。
“逐夕,王妃何时能来,本王都来了好一阵了。”高衍说道。
逐夕走向前去,对王爷俯身叩礼,“回禀王爷,娘娘听说白氏没来,先去越溪园瞧白氏了。”
“既然王妃去了越溪园,本王也去瞧瞧。”高衍顿了片刻,“你们也一起去吧。”
众人随着高衍来到了越溪园,刚到廊檐下,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之声,众人心惊,屏住呼吸。高衍手臂一抬,众人止足门外。
“谁让你送药来,猫哭耗子!”这是白氏的声音。
“娘娘好心送药,你怎能这么说娘娘。”这是迎蓝的声音。
“好心?她能有这般好心?该不会是这药有问题?”这是孙氏的声音。
“让她先喝。”这还是白氏的声音。
“本宫没有受伤,为何要喝药?”这是娘娘的声音。
“看来这药真的有鬼。”这是孙氏的声音。
片刻之后,屋内传来椅子倒落的声音,随之是玉碗落地,发出的碎瓷之声。
高衍一个跨步进了屋内,直接穿过珠帘,进了内间。杏儿和萍儿见王爷进来,吓的俯身叩地,忘了通报。
屋内,孙氏钳制迎蓝立在一旁,白氏一只手掐在玉冰玉颈上,玉冰背靠梳妆台,已无退路,面色苍白,嘴角留有药渍,地上碗成碎片,碎碗中尚有残药轻荡。
白氏等人见王爷进来,惊吓之余,伏身叩地。
高衍未理会白氏等人,也未让她们起身,径直走到玉冰面前。剑眉微蹙即开,嘴角淡出微笑,目光如猎鹰般看着玉冰的双眸,似乎能直抵玉冰的内心。
伸手用袍袖拭去玉冰嘴角的药渍,扶她至正屋,低不可闻的在她耳边说道,“方法还有很多,你这是何苦?”
玉冰陡惊,怔怔的看着高衍,又望向逐夕,见逐夕低头不语,复又将目光转向高衍。
白氏与孙氏留在王府,对于玉冰与逐夕来说,总是如芒在背。本想借赏花之名聚集众人,再由逐夕带领众人至越溪园,看到白氏以下犯上的一幕,若不如此,只怕众人很难信服。只是,没想到高衍会亲自带领众人前来。
原来他全明白……
高衍扶着玉冰双双坐下,目光扫向白氏和孙氏,淡笑道,“倩娘,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王爷。”白氏惊慌中微抬双目,含愤道,“娘娘,娘娘要加害奴婢。”
“是么?”高衍的语气明显不信,“王妃如何加害与你?”
“王爷。”孙氏道,“这药中有毒。”
“王妃,可有此事?”高衍侧首,笑问玉冰。
“臣妾听逐夕说,白氏因伤未能去萃锦园,臣妾想着,上次的责罚可能过重,就想来瞧瞧,顺便将药送来,哪知道,白氏和孙氏怀疑本宫药里下毒。”玉冰淡定的说道。
“是否有毒,一试便知。”高衍说道,随即唤了一声逐夕。
逐夕应命上前,取下银簪,放入残碎碗中的残药,良久之后,银簪并未变色。
“药中无毒,倩娘,你还有何话可说?”
高衍目光淡淡,白氏却感到了寒意,“王爷,娘娘……娘娘确实用心不良……”
“用心不良?本王并未瞧见,本王倒是瞧见,王妃好心送药,你们却要谋害与她。”
高衍微笑的神情,犹如还沉浸在萃锦园赏花的乐趣中。白氏和孙氏听完,已是一脸死灰,王爷的一句话,便将她们定为死罪。
“王爷,奴婢……奴婢知错了。”白氏和孙氏齐齐哀求。
“王妃打算如何处置?”高衍不理会白氏和孙氏,面向玉冰笑道。
玉冰一愣,随即说道,“听凭王爷做主。”
“白氏和孙氏以下犯上,想要谋害的是王妃,不是本王,更何况这内院中的事,本应由王妃做主。”高衍笑道,“此事,还是应由王妃决断。”
玉冰微微点头,目扫白氏和孙氏,淡淡说道,无悲无喜,“将白氏和孙氏逐出府去。”回眸时,迎上高衍微笑的脸,只是目光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惋惜。
忽然明白,她错了,高衍一开始就认定白氏和孙氏谋害与她,给她们定了死罪,而她却只是将她们逐出王府,她到底太心慈手软,他无奈她的仁慈,也惋惜她错过这次机会。
白氏和孙氏瘫坐于地,一脸死灰,虽没有被处死,但与处死已无区别。逐出王府,若是被相爷知道,以后的日子定是亡命天涯。
“求娘娘,求娘娘,不要将奴婢逐出王府”白氏凄惨哀求。
高衍略微蹙眉,似有厌烦,拉起玉冰的手,走出屋外,屋外斜阳残照,金辉无声洒落。
依依见两人苦苦哀求,“王爷,娘娘,白氏和孙氏固然……”依依还未说完,见王爷抬起的手臂,不敢再言。
“王妃说什么,照做便是。”
又是这句话,这句话越来越沉,依依一时竟难以呼吸,看着王爷的背影,陡然明白,今天王爷突降萃锦园,又率领众人前来越溪园,即便没有与王妃预先合谋,也是为了配合王妃的计谋,说不定,这件事本就是王爷一手策划,依依不寒而栗。
依依看明白的,白氏却看不明白,但孙氏却能明白几分,只是已经太迟了。
屋外,暮色深沉,更漏之声隐隐传来,屋内烛光幽明,照着玉冰不见悲喜的脸。
一道黑影闪过,玉冰纹丝不动,任由黑影走近。
“你来了。”黑影明知故问,取下蒙面黑巾,正是逐夕。
“你一开始就想好了,是不是?”玉冰问道。
“留下活口,后患无穷。”逐夕言语之间,冷淡如常。
晚间,一直不见逐夕,便来到逐夕的房间,仍不见人,心中渐渐明白逐夕的去向。她们本来说好,只是将白氏和孙氏逐出王府,没想到逐夕早已有了打算。轻轻一叹,与高衍和逐夕相比,她确实心软。
“都死了?”玉冰声音微颤,明知逐夕已经杀了白氏和孙氏,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