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情人深深一吻来代替讲话好吗,这讯号以无声胜有声,领略时未需解码
她已经听医生说了,他伤得很重,脾脏内出血,胸肋骨断了三根,左腿粉碎性骨折,后脑勺也因高空坠楼摔了一个血窟窿,之前甚至出现过休克。
如果没有他,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不能活着,更不用提周身除了右脚踝骨折外只是一些皮外伤和轻微的脑震荡。
是他,等不及警察的到来孤身来救她;是他,以自己作为缓冲垫在她身下,以他所能做到的极限来保护她尽可能不受到伤害;是他,让她知道原来自己竟然这样的爱他—当跌落在雨篷他不再有回应的时候,她的心脏仿佛也瞬间停止了跳动。
而更多的却是震撼。
凝视着病床上没有生气的俊颜,忽然之间之前的笃定疑惑了,之前的气闷和决然也动摇了。盛夏在心里问自己:顾映宁真的不爱你吗?可若是那样,为什么他会在你危急的时候一再出现?为什么他要这样舍身救她?
奋不顾身她也会,但只会对自己深爱的人。
想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张口,声音嘶哑:“顾映宁……顾映宁你醒过来,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自然没有睁开眼,更没有回答她。回应盛夏的依旧是“嘀嘀”
的心跳检测仪声,不急不缓。
他正在输液,手上插着针管,于是盛夏格外小心地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两掌之中。顾映宁的手指向来骨节分明,却从没有这般的苍白过,脆弱得仿佛她轻轻一折就会断一样。可也正是这双手,曾经在一次夜晚迷路时紧紧地攥住她的手,那温度和力道让盛夏原本的慌乱和焦急都被抚平,因为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只要是跟着他走,即便是走到宇宙洪荒的尽头,她都不怕。
望着他毫无生气的脸,盛夏忽然不知从哪里来的气,一手仍旧握住他,另一手却在他的颊边轻轻拍打了好几下:“你说让我别想那么轻易地摆脱你,话是你自己说的。顾映宁,你要是不醒来一直躺在这儿,下一秒我就去找个人嫁了!”
她越说越气,好像连过去他的那些威胁都变成了蜜糖似的。原来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爱他。
眼泪簌簌地往下淌,终于做不到像之前那般无声地啜泣。好几大滴眼泪滴到了顾映宁闭着的眼睛上,渗入他长而翘的睫毛时让那睫毛微微颤了颤,盛夏差点儿以为是他要醒过来。屏住呼吸睁大双眼,然而不久之后她便知原来只是自己的错觉。
哽咽着,她一边用力地抹眼泪,一边恨恨道:“我说到做到,等会儿就去找个人嫁了,谁让你一直不醒过来!”
“你……敢……”
忽然,气若游丝的一道声音在盛夏耳边响起,那样轻,轻到盛夏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再次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那张脸。而这次,她发现终于不再是错觉。
顾映宁吃力地睁开眼。尽管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他还是使出全部气力企图瞪向盛夏:“你嫁……我就……就抢婚!”
明明连张口都困难,他却竭尽全力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盛夏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却也“扑哧哧”地滂沱而下。
她双手捂住嘴,不想让他听到自己的哭声,然而几秒之后又忽然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拼命按他床头的那枚红色按钮。
医生和护士几乎是在一下秒就跑了进来,紧张地问道:“病人怎么了?”
她回头望着周家安,那句“他醒了”分明就在嗓子眼,但偏偏就是被卡住了一般,她颤抖着嘴唇却发不出一个音,除了那极力压抑的抽咽声。
说不出话,盛夏急了,幸好周家安一眼就看到顾映宁睁着的疲惫的双眼,顿时有些激动地对护士道:“病人醒了!快,将东西准备好给病人进行检查!”
盛夏没有出去,她将轮椅推到病房的角落里,看着周家安和护士们进进出出为顾映宁进行全面检查,发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地感念医生。
先前腾然站起来的时候她早将自己右脚踝骨折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此刻知觉回笼,盛夏才慢慢地感到骨折处钻心地痛。但她不想出声,因为她不想离开这里。她从不知道,原来有一天她竟会因为顾映宁睁开双眼而那样虔诚地感激上苍。原本,睁眼是那样简单而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家安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一个护士在为顾映宁重新扎针输液。盛夏自然没有注意到谈晶是几时进来的,只是忽然听到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看着顾映宁,谈晶目瞪口呆:“我算是服了,原来爱情的力量居然真的能这么伟大……赶明儿姐也要找个人去谈恋爱感受一下。”
盛夏轻轻地将轮椅推过去,在顾映宁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侧停下来。她没有说话,也许是说不出来,亦或是不想打破这刻的安宁。
她只是定定地注视着病床上那张依旧苍白却已然精神了一丝的脸,许久许久,才眨一次眼。
她想看着他,她舍不得眨眼。
到底,还是顾映宁先开口,依然有些吃力地说道:“我不许……你嫁别人。”
盛夏没回他,还是那样定定地望着他,只是嘴角微微地有些上扬。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盛夏还是没有说话,顾映宁有些急了,微喘着气促然道:“我说……”
这一回,她却打断了他。她终于微笑,说:“你好好的,我就不嫁。”
有她这句话,顾映宁这才放心了。于是缓缓地舒了舒气,眉宇间仿佛也多了几丝精神。
明知他胸肋骨断了三根却还让他着急,盛夏忽然又有些愧疚自己刚才的不言语了。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她轻声道:“睡会儿吧,我在这陪你。”
顾映宁知道她其实也很累,那张容颜上的憔悴写得清清楚楚。
但最后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顺从地闭上了眼。他想,就让他们彼此都顺从于心吧。
顾映宁再醒过来的时候,盛夏果然还在。
这一次他到底是舍不得了,道:“赶紧回去休息吧。”
盛夏却摇头:“等会儿,先把这碗粥喝了。”
顾映宁这才看到她怀里抱着一只保温桶,黄澄澄的桶身,上面有两只正在戏水的鸳鸯,一只曲颈,一只依偎。
盛夏一边旋开保温桶的盖子一边说:“这可是小晶子熬的,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吃一点儿流食,我便托她熬了些来。”
粥还滚烫滚烫的,盛夏用勺子舀到碗里,霎时热气直冒。她突然想起那天早上起来,他端着清粥小菜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情景。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秒,盛夏将那次不欢而散的记忆摇落脑后,尔后偏头问他:“先喝半碗,好不好?”
摇起病床的上半边,顾映宁算是坐起了身。看着盛夏操作着轮椅动作并不熟练地忙前忙后,顾映宁不忍:“盛夏,不如叫护士吧。”
她刚好退回他身边,认真地望了他一眼,然后道:“我想自己照顾你。”
她自然很累,自然很想休息,但她更想做的事是亲手照顾他。
跟他说说话,替他喂喂粥、擦擦嘴,这样稀松平常的事情,在现在看来却那么珍贵。也许是因为那样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经历,她不想再跟自己的心闹别扭了。
生命这般脆弱,她不想浪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盛夏不知道除了顾映宁,还有谁会像他这样不顾一切地去救自己。或许更深一层的原因,是他的舍身相救让她原本就已经很爱他的那颗心,再也无从躲藏。不去想之前他们那场激烈的争吵,不去想他最初接近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不去想自己的举动究竟是不是示弱,她只想顺从心底最真切的想法。
因此,盛夏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温柔而平和地对顾映宁说过话。
他虽虚弱,却很清醒,自然感觉得到她的不同。
顾映宁的眉宇鲜少地全然舒展,开口道:“粥呢?等了这么久还不送到嘴边吗?”
她忍俊不禁:“总是一副少爷模样。”虽是这样说着,盛夏却还是端起碗舀起一勺,轻轻地吹了吹,然后试了下温度才凑到他嘴边。
说是粥,其实更像是米汤。看着顾映宁慢慢地吞咽下去,她问他:“烫不烫?”他摇头,于是她舀起第二勺,如先前一样吹好后送到他嘴边,嘴角噙着一抹柔柔的笑。
顾映宁看着她,眼底温度鲜明。
谁都没有再说话,偌大的病房里唯有碗勺碰撞和吞咽的声音。
病床右侧的柜子上摆着一樽水晶花瓶,里头的花是谈晶不久前刚插的。
十一朵香槟玫瑰,那么柔软的奶油色,清香吐露。
第二天中午许亦晖来的时候,盛夏刚刚和警察做好笔录。起初盛夏有些迟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将裴晋说的那些有关“冤枉”的话告诉警察,但最后她还是说了。法医已经鉴定了裴晋的尸体,因此辜子棠的案子也就此算是消了。
许亦晖带着一大束的百合,在盛夏的病床前站定,微笑道:“果然是我认识的那个盛夏,才大半天不见,你竟已经这么生龙活虎了。”
盛夏一抬眼,只见许亦晖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质衬衫,同他们初遇时一样,带着那样和煦的笑容望着她。她便也笑道:“明知我路都走不了了,你还笑话我。”
说话间谈晶正好推门而入,听到盛夏的话即刻插嘴说道:“哼,路都走不了还不忘去照顾隔壁那家伙!”她推门的时候并不晓得许亦晖也在病房里,话音落下才看到他的背影,谈晶顿时面色一僵,脸瞬间涨红,支支吾吾有些尴尬地道:“亦晖你来了啊,我刚看到你……刚才我那话的意思是……”
许亦晖见谈晶脸憋得通红,于是接上她的话,说:“顾先生在隔壁?”
谈晶点点头:“昨晚刚醒。”
许亦晖又道:“醒了便好。”
盛夏微笑:“你们是决定要忽略我这个病人径直谈天吗?”
谈晶的窘迫这时才慢慢褪去,想到许亦晖也已经听到了关于顾映宁的消息,便一如平时那样的率直:“答对了,你可以去隔壁看你心心念念的顾先生了,右转不送。”
盛夏哭笑不得:“小晶子,你非要……”
昨晚她不顾自己照料顾映宁,谈晶颇有微词,一来她自己毕竟也是伤患,二来,谈晶为了顾映宁的悔婚至今气愤不已。盛夏知道谈晶是为自己担忧,却也无可奈何。倒是许亦晖替盛夏解了围:“其实这次也多亏顾先生,否则……”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握住床尾栏杆的手骨节发白,双唇也骤然紧抿。
他的目光就这么灼灼地注视着她,那样的紧张、认真和隐忍,令盛夏忍不住微微前倾上身,主动握住他的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亦晖,你看,我好好的在你面前,也没有缺胳膊少腿,不要再想那些事了好吗?”
话音刚落,许亦晖终于忍不住,一把用力地抱住了盛夏。他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骨子里,却又害怕弄疼她,于是惶恐的反倒成了他自己。
下巴轻轻搁在盛夏的发顶,许亦晖抚着盛夏的背,声音里有止不住哽咽:“阿夏……阿夏,原来我做得远远不够……好不容易,我从死亡线上爬起来重新找到了你,我绝对、绝对不会让死亡的阴影再分开我们……”
盛夏能感觉到许亦晖僵直的背在不住地微微颤抖,心里不由一阵动容和酸涩,于是也伸出双臂回抱住他。她记得从前有一次夏日,太阳猛烈而闷热,她大概是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走了太久,突然一下子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头昏目眩依旧,盛夏睁开仿佛千斤重的眼皮,入目的是许亦晖焦急担忧的脸。见盛夏抬起虚弱的手臂,许亦晖怔忪了一秒后迅速地站起来,一下子冲到她床头:“阿夏,你醒了?”
盛夏呆愣了几秒钟才找回自己的理智,扫了一眼满目的白色,她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亦晖,我是不是中暑了?”一边说着,她一边挣扎着坐起身。只是刚一坐起身,就落入一个炽热的胸膛中。许亦晖的声音狂喜放松中仍然带着一丝后怕,一点儿都不复平时的和煦。
他不住地重复道:“突然昏倒在大街上,你可吓死我了阿夏……”
相隔四年之远,同样的紧张拥抱、同样的两个人,不同的是时光开的玩笑。许亦晖的怀里有着温暖的太阳味道、清新的洗衣粉香味,还有他自身亲切而熟悉的味道,恍惚之中,盛夏觉得仿佛回到那年的夏日,许亦晖还没有出车祸,她也还没有遇到顾映宁,一切都还是最初最单纯的模样。
“亦晖,”她开口,声音有些艰涩,“吓着你了,对不起。”
谈晶早已轻轻带上门离开了,这是属于盛夏和许亦晖的怀念时光。
一出门就看到顾映宁的病房,里头来做笔录的两位警察眼看已经进行到了最后。谈晶在走廊转悠了一会儿,冲着做好笔录欲离去的警察点了点头,一回眼对上病房里头顾映宁的目光,谈晶顿了两秒钟想了想,还是举步朝病房里走了进去。
“顾映宁,看在你救了小夏的份儿上,对于你悔婚的事儿老娘就先放到一旁不跟你计较了。”谈晶一张口,直率而毫不客气。
鲜少会有人这般张牙舞爪地对他说话,然而顾映宁却没有丝毫不快。她是盛夏的闺密,又是如此的维护盛夏,他于是微微柔和了脸部线条,只是口气依旧很淡:“我不救盛夏,还能救谁。”
顾映宁话语中的笃定和毫不犹豫却让谈晶疑惑了。她皱眉,问道:
“我说顾映宁,看你这架势对我们家小夏不像是用情尚浅啊……那你上次悔婚,到底是为什么?”
瞥了谈晶一眼,顾映宁不淡不咸道:“谈小姐,我跟盛夏的私事大概不用向你汇报。”
原本谈晶的态度已经软化了些,一听顾映宁这话,她的火气“蹭”
的一下又都上来了。双臂抱胸,谈晶扫了一眼顾映宁身上插着的各种管子,哼声道:“知道我为什么出来吗?小夏和许亦晖正在里头叙旧!作为识相的朋友,我自然不打扰他俩。”她故意将“叙旧”
两字咬得很重,果然见到顾映宁的脸色如意料中一样沉了下去。
不过谈晶可没打算就此收声,她吹了吹指甲里头的灰,继续道:
“当年若不是因为车祸,我们家小夏跟许亦晖肯定早就结婚了,哪儿还轮到你来糟蹋?不过现在好了,许亦晖既然回来了,顾总经理,你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望着顾映宁阴晴不定的脸,谈晶心情好得不得了,瞥了他一眼就要转身离开。孰料,这一转身却让谈晶吓了一跳。
“小夏!你什么时候在门口了……”
坐在轮椅上的盛夏侧着头盯着谈晶,不发一言。谈晶心知这下坏了,眼珠子转到盛夏身后的许亦晖,忙道:“亦晖,我正巧要去外面买点儿水果,走,陪姐姐一起去吧!”
语罢,她不由分说地拽着许亦晖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