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傲雪伸出手,拉了拉身上的大氅,又轻轻的抚了抚,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我是否能陪着你终老,你是神人,算不出你、我以后的路么?”
南宫铭轻轻握住秦傲雪的手,“如果你同意了,我的人生,将是另外一条路。”
时间静默了许久,“对不起。”她抽出手,站了起来,看了南宫铭失落的神情一眼,有一丝歉疚涌上心间,默叹一声,又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眼中再无其它。“要忘掉一个人,很难。要忘掉一些事,更难。”
闻言,南宫铭苦笑二声,“你想忘掉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如果真是那个君子谦谦拖付他重任的人,她不应该那么痛苦,这是他二十年来的疑问。如果真是那君子谦谦的人,她应该为他报仇,不是像现在这样备受折磨。
继续盯着夜空上的那轮明月,她没有作声。
“冤孽、冤孽。”南宫铭苦笑着走到她的背后,“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替非儿取名陌儿?”眼见得秦傲雪的身子震了震,似乎要寻到多年来压制在心中的答案,“是那个一直君子谦谦后来却强要了你的人让你感到陌生,是不是?”
见眼前爱了一生的女子仍旧高傲的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对他的话不闻不问,他的心感到了撕裂般的疼痛,猛然走到秦傲雪的面前,双手攀上她的双肩,“如果你爱的是那个强要了你的人,那么,现在,非儿大了,我也创造了所有的条件了,你可以为他报仇了。”
“我此生唯愿非儿活得顺顺利利,不再经历我当初经历的疼痛。即便非儿报仇成功,可那是一条不归路。我宁愿非儿活得开开心心的也不愿他走那条不归路,那是一条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路。”
“可是,可是你即做了决定,为什么还时有发病?时有唤非儿是陌儿?”南宫铭继续摇着眼前的人,“你还是想报仇,替他报仇,是么?可是,你又觉得,替一个强要了你的人报仇不值得、不值得,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秦傲雪猛地甩开南宫铭的手,退后二步,“我不会让非儿报仇,我不会让非儿痛苦。”
南宫铭再次上前二步,双手扳着秦傲雪的肩,“那么,你宁愿你痛苦,痛苦的生活在梦魇中,只是叫喊着‘陌儿,报仇。陌儿,该不该报仇。’的话?”
“以后,我发病的时候,叫非儿不要接近我,我不想他知道得太多。”
“那么,我呢?二十年了,你有没有替我想过?”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南宫铭松开对秦傲雪的挟制,直是摇头,“我要的,不是对不起。”继而,他亦抬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知道么?我最心疼你发病的时候会望着满院的梧桐轻声的念着‘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乐躬耕于陇亩兮,吾爱吾庐;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那首赋。”
没有感觉到身边的女子身体猛烈的震动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每每听到你低吟那首赋,我看到的都是你的痛苦和无怨无悔。我时有问自己,你对他的这份爱,到底有多深?深到即便他强要了你,令你感到耻辱却还是要让他的儿子不要掺与其中,让他的儿子能平平安安的活着。”
“你……恨我么?”
南宫铭转头看向她,“我既爱上你,就永远不会有恨你的一天。”
“非儿,不是他的对手。”那是一个以残佞、阴狠著称的枭雄,不见血不退的霸主。“我不想让非儿枉送了性命。”
“放心,二十年来,我替非儿铺了一条通往胜利的大道,如今加上神武将军府的兵马,取胜大有希望。再说,你有遗诏在手,可以一呼天下应。”看着眼前人不停的眨着眼眸,只当是她内心的挣扎,他再次扳着她的肩膀继续说道:“一旦获胜,那一直围绕着你的梦魇将不复存在。你的仇恨亦将不复存在,剩下的,就是你和我,你和我二个人过着逍遥世外的日子。”
“不,不要报仇,不要报仇!”秦傲雪再次将南宫铭推开,毫无力气的瘫坐到石椅上,“这是不伦,不伦,他们是……是……叔侄。”
这么牵强的借口?“那么他呢?”他有丝懊恼的站到秦傲雪的面前,手撑着石桌,二眼盯着眼前慌乱的人,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天空的方向,“他呢,那个高高在上、权倾四野的人呢?不也是弑兄夺位?不也是不伦?非儿举事是奉遗诏,是报仇、是靖难,不是不伦!”
秦傲雪猛地捂住耳朵,“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南宫铭心中抹过一丝凉意,似乎多年的猜测得到证实,一把将秦傲雪的手拉开,“其实,你爱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是不是?因为爱着他,所以才不让非儿报仇?”眼见眼前的人颤抖得厉害的身子,他的眼中抹过一丝痛苦,抹过一丝震惊,“你恨那个强要了你的人,恨替他生下了孩子。更恨要用这个孩子去杀了自己最心爱的人,所以,是报仇还是不报仇,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你,是不是?”
“不要逼我!”她的身子纤弱得一如风中飘零的梧桐叶,脸色苍白得似二月的梨花,“不要……说了。”
“雪儿、雪儿!”南宫铭急忙抱住瘫软的身子,又悔又恼,“好,我不逼你,不说了,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打横抱起犹自颤抖不已的娇躯,感觉不到她在他的怀中,似乎就要不翼而飞似的,南宫铭心中后悔之极,耳边时断时续传来她梦魇般的声音,“知道么,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爱和恨会给了同一个人,而这份爱和恨似乎就是我活下去的勇气,缺一不可。”
爱和恨给了同一个人?谁?
男子一袭男袍,似踏月而来的谪仙人,女子一袭紫衫,手自然的挽着男子的手,这个摊子看看,那个摊子瞄瞄,不时的拿起摊子上的小物件在自己的头上、耳朵上比划,逗得男子时不时的发出爽朗的笑声,眼中的柔情似能滴出水来。
恋爱中的人大抵如此,眼中毫无其他,只有彼此。
那个脸上笑得灿烂的女子是京城首霸么?是立地太岁么?
凡是认识冯宝宝的人,都有一丝不确定了。即而一致认定:国师真乃神人也,首霸终于弃恶从善了!
虽是深夜,虽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可吃过月饼后,许多人家的儿女都涌了出来,涌上大街,共赏天上的皓月。
络绎不绝的人群,似乎同时往一个地方涌去。
“听说,‘点绛苑’有猜谜语比赛,我们快去瞧瞧。”
“听说,是翰林院的老学究们准备的。”
“还听说,今天在猜谜大赛中拔中头魁的人,会有奖赏。”
“什么奖赏?不过是替皇上挑选人才罢了。”
“我们是小女子,不是人才,顶多去猜中一、二个,拿一些奖品就不得了了。”
“还不快去,免得简单的都被人猜了去,我们就没份了。”
“……”
看着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而过,说的都是关于点绛苑中秋灯谜之事,冯宝宝一时来了兴致,“相公,我们也去凑热闹。”
虽然他想带给她另外一份惊喜,但看她现在兴致勃勃,他的心也无形中被感染,含笑点头,“好!”语毕,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搂着她的腰,亦是往点绛苑的方向而去。
沿街灯火通明,各家各户门前都挂着自制的竹灯笼,用绳系于竹竿上、高树上、瓦檐上或露台上。或用小灯砌成字形或种种形状,亦如国师府中的一般,或花鸟虫鱼、或人物形象应有尽有,只是颜色各异,透过烛光,光线变幻不定,将夜空显得诡谲斑斓,不啻琉璃世界。
冯宝宝很少有这种闲情逛街,很少这般陶醉在这片夜空之中。
看着她欣喜的眼神,看着她陶醉的神情,南宫非都有些醉了,指着一众过往的人群、沿街的风俗,替她缓缓的讲述中秋的习俗。
“什么时候,为夫带夫人去看另外地方的中秋习俗,那里的人无论大人、小孩子在中秋这一天,都要穿上成人的衣物,焚香拜月说出心愿,祈求月亮神的保佑。还有一些地方会有一些舞火龙、砌宝塔的特殊风俗。”
“真的,我要去,我要去。”冯宝宝仰着她的头,眼中放着好奇的光芒。从此,她要好好的看看身边的景致,而不是只看人。因了身边的人,她似乎喜欢上一切了。
“好。”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他喜欢她腻在他的身边,喜欢她分享着他的一切,“只要是寄托着人们无限热爱和美好生活的地方,为夫都会带夫人去。”
终于来到点绛苑,里面早已客满,小桥流水似的庭院,各处挂着样式不一的灯笼,每个灯笼的下面,都挂着一副谜面,凡是猜中谜底的,可以揭下谜面到附近的翰林席去对照答案,答对了的有奖,答错了的要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