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边,哎哎先生!后厨不能随便进的呀!”服务生伸手一指,没等他说完李隐峰就快步往后厨走去。
身后那两人也跟了进来,见李隐峰已经撩开后厨的门帘走了进去,随即追了过去,周围正在吃饭的客人被这些人的举动吸引住,都停下筷子伸长脖子望着这边。
后厨的师傅们见李隐峰闯进来都惊呆了,只见李隐峰飞快地穿过他们身边。一个小厨师停下了手中的菜刀望着他,李隐峰跑过他身旁时见他张大了嘴,拍了拍他肩膀:“嘿嘿!我路过,你们继续做菜!”
后面两个特务边跑边拔出了枪,李隐峰跑过后厨就从后门进了后面的里弄,里弄里堆了一篮子一篮子的鸡鸭鹅,还有一堆堆的大白菜。他边跑边将这些东西全都弄翻在地,绕过里弄就跑到了街上。
这时一个黄包车停在李隐峰的面前:“隐峰,快上车!”那车夫冲着李隐峰把压得低低的帽檐向上一抬,原来是鲁特。李隐峰随即蹭地一下跳上了车,鲁特拉着李隐峰飞快地跑了起来,很快便消失在车水马龙的闹市中……
月22日,午,16:20分,上海法租界霞飞路169号楼内。
“老板,情报应该就在这报纸上,我拿回来了。”李隐峰一进门就对王庸说道。
“哦?好!你两没事吧?”王庸关切地问道。
“我两没事,多亏了鲁特去接应我,谢谢你!”李隐峰想到两次都是鲁特帮了自己,又一次紧紧地握住了鲁特的手。
“你看看你!又来了不是?都是同志,谢什么?!”鲁特说道。李隐峰算看出来了,平时不苟言笑的鲁特,每完成一次任务,脸上就会情不自禁地露出难以察觉的笑容。也许他和自己一样有一种成就感吧?李隐峰这样想着。
“没事就好!我来看看是什么要紧事。对了,你是怎么接上头的?见到老肖了吗?”王庸接过报纸,翻着报纸问道。
李隐峰如实把事情的经过如实说了一遍,当王庸听到他说老肖并没有亲自出现,而是让一个小报童来和李隐峰准时接上了头的时候,不禁抬起头来看着李隐峰:“有点意思!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知道那男子是准备诱你上钩的特务?又是怎么看出那小孩就是老肖派来的?”
“是啊!我也早就想问问你了!”鲁特在一旁疑惑不解地说道。
“当时我没有确定哪一个是老肖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就并不完全在那个男人身上,在我的眼里,任何人都可能是老肖。我原想径直冲他走去,让他注意我的同时,我也去观察他的神态。但当我发现他对那小报童又打又骂时,我心里十二万分地不相信他就是我的同志!因为我的同志大都是苦出身,信得是马列主义,为的就是早日推翻一个人压迫人的旧社会。所以不会这样对一个穷苦的孩子。”
“说得好!咱们一定要记住!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外表可以伪装成任何样子,但是他的本性却永远无法伪装!”王庸见李隐峰说道这里,情不自禁地赞许道。
“对!而且我听见那小孩缠着他说要他买什么‘小月报’,我就有些疑惑了。”李隐峰接着说道:“后来那小男孩要我买他的‘小月报’,我想了想,小月两字加起来不就是一个‘肖’字吗?但是那个家伙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他没有注意这个细节,估计也不知道老肖的名字。我买了报纸就往他身后的粤菜馆里走,他却迫不及待地叫我同志。当时我一看表已经过了12点,就更加肯定他不是老肖了。后来我从菜馆玻璃门上看见他和先前与我借火的男人做了个手势向我追来,我就从粤菜馆后厨跑出来了。”
“好!”王庸大声称赞道:“你两先下去休息一下,请霞姨给你们做点饭吃,我看一下情报。吃完饭后小李你上来,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李隐峰和鲁特狼吞虎咽地吃着霞姨做的饭,霞姨与她丈夫在一旁欣慰地看着,不时地问问够不够。
李隐峰吃完就上了楼,进门后只见王庸背着两手在窗户前站着,望着窗外。
“隐峰啊!来上海已经快两个月了,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王庸眼神关切地问道。
“想过,但是我不会再违反纪律去找他们了。”李隐峰想了想说道。
“好!但是……”王庸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噎住了他的嗓子。
“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爬上李隐峰的心头。
“有个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怕你接受不了,但是现在我必须要告诉你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王庸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没事,你快说!”李隐峰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急切地看着王庸。
“你的父母早在去年就,就遇害了!”王庸说罢头低了下去,但又抬了起来望着李隐峰。
“什么?!”李隐峰一下子瘫在沙发上,他第一次淌下了两行泪水。
“隐峰同志,你要挺住,要知道,你父母也都是我们的好同志,我们也很难过。”王庸坐在沙发上用手轻轻地拍着李隐峰的背说道。
“他们是怎么遇害的?!”李隐峰突然擦干了眼泪忍住抽噎问道。
“四一二开始后,党的无数个好同志因为没有防备都相继遇害了,还有一些人变节了。你的父母尽管很快转移了住址,但还是被他们捉住关了起来。在那里敌人使用了各种手段想逼迫他们说出一些同志的名字和住址,但他们就是不说。这期间组织上知道他们的下落后马上进行了营救,但没想到敌人见招数用尽还是无法迫使他们说出一个字,就将他们和一批不肯变节的好同志秘密枪毙了,唉!”王庸说完如释重负地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李隐峰同志,我向你父母这样千千万万的好同志由衷地表示敬意!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化悲痛为力量啊!”
王庸说着眼圈微微有些发红,眼睛朝窗外望去。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起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为这个暗淡的冬季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面纱。
李隐峰脑子里此刻尽是小时候与父母在一起的情景,这些情景如画面一样一幅幅地从眼前闪过,闪的越多他的心就越痛。想想从此自己成了一个没有亲人的人,李隐峰的心仿佛被扔进一口油锅里,受着难以言语的煎熬和说不上来的痛苦。
“告诉我,是谁出卖了我的父母?”李隐峰咬牙切齿地问道。
“这个……目前我们还没有查清楚,不过我相信叛徒总是没有好下场的!”王庸看着李隐峰眼里喷火的样子,想起了千千万万在那次反革命政变中惨遭屠杀的同志。想起自己也和他一样痛恨叛徒、坚持信仰,也同他一样恨不得将那些靠出卖同志而作为自己苟延残喘的本钱的家伙千刀万剐,王庸平静而诚恳地握着李隐峰的肩膀说道:“隐峰同志,虽然你的父母不在了,但是请你相信,我们与你在一起,我们就是你的亲人!总有一天,咱们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李隐峰没有再说一些豪言壮语的复仇之类的话,因为他此刻早已如王庸说的一样“化悲痛为力量”了,将复仇的火焰和悲痛的泪水深深地埋进心底。他相信总有一天会让复仇的火焰从心底迸发而出!
月22日,晚,22:20分,上海法租界霞飞路169号楼内。
“老板,南京方面说他们那边也察觉到有内奸,这是今天收到的情报,你看!”王庸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将手里的报纸交给对面的伍豪,说道。
伍豪没有说话,只是将报纸接过。只见报纸上最后一版最下角用一行小字写着:1-1-6、1-1-33、1-3-12、2-1-2、2-6-9……
这是一种情报破译的暗语。一般来说,前面的“1”代表报纸的第一版,第二个“1”代表第一行文字,第三个“33”代表第三十三个字,以此类推。他熟练地按着这些数字在报纸上找到了相应的文字。将它们按顺序抄在一张纸上以后,情报就出来了。
“前日九人发病入院,损失重大,病情恶化,疑有蛔虫,请速派良医。”伍豪将这据话在心里默念完后,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按着特科规定的暗语,这条情报翻译过来就是这样:“前日九位同志被抓了进去,损失重大,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我们怀疑我们内部出了内奸,请上峰马上给予指示!”
“有烟么?”向来不吸烟的伍豪却突然要吸烟,王庸一愣,将一只香烟递给他。伍豪却摆摆手:“不要那么小气嘛!拿你的烟斗给我。”
王庸拿出烟斗,塞好烟丝递给伍豪。伍豪接过烟斗叼在嘴上,划了根火柴将烟丝点燃,然后将那张报纸和纸一起烧着。红彤彤的火光映着伍豪与王庸的脸,直至它化为灰烬。
“你是怎么看的?”伍豪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王庸想了想说道:“前两天敌人的电台突然开始静默,并且这两天一直在保持。不但南京方面的同志这两天被捕,就连行动科的负责人顾忠发也差点被活捉,并且今天负责去接收情报的李隐峰同志还遭到了敌人的跟踪……”
“幸好李隐峰很机敏,识破了敌人的把戏。我在想,李隐峰两次被跟踪;上海与南京的同志被捉;敌人的电台突然开始静默;这三者之间必然有些联系,我怀疑咱们的密码已经被敌人破译了。而且根据‘暴雨’同志十天前发来的情报表示,敌人正在进行一项秘密计划,计划的目的是组建一个清一色由叛徒组成的特务小组,而且还把成员范围扩大到了一些大帮派,让他们充当蒋介石的打手和耳目。显然这一切都表示他们正在针对组织里的核心人物进行秘密行动。但是,我们不能随便怀疑自己的同志。老板,你说呢?”王庸严肃地说完望着伍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