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11日,晚,21:00分,上海环龙路236号楼内。
“耀宗啊!这次委座亲自批准了我们的计划方案,并且对此方案颇有称赞。你看看,这是他在电报上的手谕。”徐恩曾笑着说完就将一份电报递给了桌子对面的向南天。
向南天接过电报,只见文件的题目上画了个圈,右下角写着大大的“阅”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写着“甚好,无愧于党国的栽培,建议计划名称改为‘绞杀计划’,中正。”
向南天激动的手有些发抖,但他细细评了一番这句话的意思就觉得有些不对了。这个“无愧于党国的栽培”是指徐恩曾无愧于党国的栽培呢?还是指自己呢?蒋介石也许根本就不知道有自己这么个人存在,徐恩曾也许拿着这计划向蒋介石说是自己的主意。但是没办法,国民党上上下下都是这样勾心斗角。
蒋介石除了每天的工作安排外,还要阅读无数的文件。这些文件来自全国各地,弄得蒋介石头疼不已,但是为了表示对属下工作的支持,他还是要在看过的文件后签个“阅”字的。但在向南天的这个“绞杀计划”后面加了一行小字,足以可见蒋介石对此计划的关心程度。
“总裁的手谕可是对我的莫大鼓舞啊!”向南天虽然那样想,但还是笑着对徐恩曾说道。
“当然,另外总裁还亲自为这计划拨了一大笔经费和武器,让你用来实施,可见他对这计划可是很感兴趣哦!耀宗啊!不要辜负了总裁的厚望!”徐恩曾上前拍着向南天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对了,耀宗兄若是能组建这么一个小组的话,可以把它编入咱们调查科。目前科里有了‘一组’,组长是陈善生。若是能利用那张‘王牌’组织清一色的投诚的共党来个‘二组’,由耀宗兄你兼任组长,我看‘绞杀计划’想不成功都难啊!”徐恩曾又进一步说道。
“请科长放心!我这就去组建,一定不让你和总裁失望!”向南天挺起胸膛回答道。
月20日,晚,23:10分,上海某住宅地下室。
“奇怪了,又是静默……”北风将头上的耳机摘下,一手托着下巴,仿佛在自言自语。
敌人保持静默?怎么可能?是不是监听的频率不对?北风这样想着,把频率又调到3000KHz-30KHz试了试。
“不可能啊,反复地调试了几乎所有的频率,可连个鬼叫都没听见。”北风将频率调成长波,又戴上耳机仔细监听了一阵,皱着眉头喃喃道。
北风心里此刻好像站着两个人,一个向他问道:“难道是监听的时间不对?或是敌人改变了发报的时间?“
另一个人却说:“更不可能了。第一,敌人是一个庞大的组织,用的几乎都是统一的发报时间,所以他们的发报时间不会轻易改变,牵一发则动全身。第二,我今天就连吃饭都守在这里,每一个时间段我都监听过,还是一无所获。”
听两人说完,北风无语,但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月22日,早,8:20分,上海法租界霞飞路169号楼内。
为期29天的集训就这样结束了,期间真可以说是一波三折。若不是那次王庸与伍豪临危不乱两巴掌将敌人打的晕头转向,估计现在包括他们在内的所有同志都将在调查科的秘密监狱里见面了。
“这次的接头任务很特殊。因为南京那边说因为某些原因,原定的接头暗号和方式已经改变,而新的接头暗号又迟迟没有送来,所以这次行动是没有接头暗号的。完全要靠你对接头人的侦察和辨别能力,还有对敌人的反侦察能力。明白了吗?”王庸站在桌子旁对李隐峰说道。
“明白了,接头人的名字是?”李隐峰问道。
“老肖,南京那边过来的。接头时间是今天中午十二点整,地点在南京路新亚粤菜馆门口。记住,老肖会在十二点整的时候准时与你接头,老肖一旦到了十二点还没与你接上头,那么他就会立即停止本次行动,你也要马上回来报道。”王庸盯着李隐峰,严肃地嘱咐道。
“好!”李隐峰一个立正答道。
“好,现在开始对表!”王庸说罢与李隐峰伸出了手腕……
月22日,午,11:30分,上海南京路永安公司旁。
没有接头暗号和方式?这的确是李隐峰自学习“情侦”到今天以来头一次听说的事。通常来讲,无论是互相通知什么事情,都要事先拟定好一个接头暗号和方式的。这不仅是识别与你接头的人的身份的方法,还能防止一旦被人抓获,接头证据外泄的可能。
尽管是上午,但已是寒冬。在苏联受训的时候,哪怕是九月天也会偶尔飘起雪花,可上海就不一样了。今天天空有些灰蒙蒙的,仿佛有场大雨,想下却又落不下来。回到上海一个多月了,但自从那天险些因自己打乱了组织的计划起,李隐峰就没再有回家去看父母的打算。
但是他心里怎能不想?这几年与父母少有书信往来,虽然现在就在同一个城市里,但真不知父母的身体如何。也许会有一天在街上偶然碰见父母的,但愿那时父母不要认出自己,哪怕让自己在远处偷偷地看上一眼也就满足了啊!
旁边除了车水马龙的芸芸众生,依旧是毫无动静。这里是上海最繁华的一条街,“十里洋场”起初就指的是南京路,后来乃至整个上海都因此而得名。路边高楼林立,各色势力都在这里经营着自己的地盘与梦想。
李隐峰今天被派来与情报员“老肖”接头,临走前王庸对他反复叮咛,万不可因其它事物暴露了自己。李隐峰忘不了临走前王庸那期待的眼神,看得出来今天的任务非同小可,而且组织对自己非常信任。
联络地点就在路对面的新亚粤菜馆门口,但是李隐峰用了老情报员惯用的手段,那就是在街对面先观察一阵再说。
他在馄饨馆要了一碗馄饨,坐在板凳上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大雨欲降的天空不能阻挡人们对花花世界的向往,对面的人们依旧是接踵摩肩。街的另一头一个夹在两栋楼房中间的当铺刚刚开张,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了个够。掌柜的正在门口给前来道喜的宾客递烟,几个流里流气的小瘪三也在门口,看样子是某个帮派来领“香油钱”的。有一群小孩高兴地在门外捡着未响的鞭炮,几个穿着锦绣旗袍的女人叽叽喳喳地从门口路过,向万国百货那里走去。
路的另一头,万国百货正在搞周年大庆,人群正如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汇聚到那里。
一次联络行动若没有接头暗号或方式,大致是因为传递联络暗号的人或电台被敌人截获,未能及时把暗号传递出去,所以迫使接头的一方或双方不知道接头暗号。为了安全起见,这样的没有暗号的接头一般是会被取消的,可这次情况好像有些特殊。
路对面一个穿着长袍,戴着墨镜的男子正往新亚粤菜馆的门口走着。他抬头看看菜馆的牌子,随即站在了门口。
馄饨已经端上来了,李隐峰吃着热乎乎的馄饨,但他墨镜背后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路对面。
这个男子难道就是老肖?李隐峰在心里提醒自己,在没有进一步确定他是老肖之前,万万不可贸然走上前去,所以还是再观察一阵为好。
月22日,午,11:55分,上海南京路永安公司旁。
时间一分一秒地往12点逼近,李隐峰吃完了馄饨,依旧不动声色地站在马路边抽着烟观察着路对面的动静。
“兄弟,借个火。”身旁一个男子凑上前夹着一支烟向李隐峰说道。
“哦。”李隐峰掏出打火机啪地一声将他的烟点着。
男子说了声谢谢,就绕过李隐峰,径直向前走去。路对面的那个男子买了份报纸,但依旧边看报纸边向四处张望着。
月22日,午,11:58分,上海南京路新亚粤菜馆门口。
穿长袍的那个男子已经收起了报纸,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注意这个男子的,李隐峰将烟头踩灭,他不想空手而回,决定上前去试探一下。
“先生,要报纸吗?小月报!”一个抱着一摞报纸、穿着单薄衣服的小男孩站在风中瑟瑟发抖地用脏手揪着那男子的袍子问道。
“去去去!一边去!小瘪三!”男子的注意力这时全集中在李隐峰身上,伸手将小男孩乌黑的手打掉,呵斥道。
这一切李隐峰都看在眼里,他仍旧向那男子径直走去。那男子见他向自己走来,神色变得紧张起来,并且冲李隐峰往旁边直撇嘴。
“先生,要报纸吗?小月报,小月报啊!”那小男孩并没有走,上前拽住了李隐峰的长袍。
李隐峰听了觉得有些怪异,自己也是上海人,怎么没听说过《小月报》这种报纸?“小月报”……李隐峰想了想,突然一个字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肖”!
“来一份!”李隐峰不动声色地掏出钱递给那个小男孩,他此刻已经明白,眼前的这个小男孩肯定就是老肖派来的小交通员,而老肖可能就在这周围的某个角落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小男孩将那摞报纸的最后一张递给他,高兴地连声说谢谢,然后搓着两手呵着气跺着脚走了。
“同志!”那男子见李隐峰接过报纸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从身旁走过,不由地压低了声音叫道。
李隐峰却装作没有听见,掏出怀表看了看,秒针刚刚走过十二点几步,于是径直往新亚粤菜馆里面走去。
就在李隐峰推门的那一刹那,见门玻璃上反射出身后那个男子与街对面那个曾经向自己借火的男子做了个手势,然后一起向自己跟过来。
这肯定是敌人无疑了,幸好刚才没有上他们的当,必须马上甩掉他们。李隐峰想着就推开门往里面走去。
“先生,您几位?”一个服务生迎上前来笑着问道。
“后厨在哪?吾找作傩(你们)大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