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蒋年舞剑看得入迷……宁月昭锦履一滞,突觉一阵无力,这宫女瞎了吗?她那是气的说不出话好吗?
但听见女皇轻声道:“是吗?出身名门,文武双全,我就知道蒋年是个好孩子。”
“陛下,奴婢觉得大兴王朝上下,找不出比蒋状元更出色的男子了,女子若是能嫁与他为妻,也算不枉此生了。”
这宫女十分会说话,分明拿捏准了女皇的心思,又表达的巧妙。
果不其然,女皇听完龙心大悦,命人重赏那宫女。
这宫女得了重赏,欢喜地告退了,哪知退到门口,却看到宁月昭神色不悦地站在门外,当即吓得腿一软,跪了下来,“奴婢……参见殿下……”
宁月昭知道,这些小宫女小太监都喜欢观察了她的喜好来跟女皇汇报,女皇知道了就会有赏赐。往常她也不会跟他们计较这些,但是今天这个宫女说的事根本就与事实不符。
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宁月昭朱唇微动,只说了一个字,“滚。”
那宫女立马不敢再耽搁,几乎的连滚带爬地出了昇龙殿。
“阿昭来了吗?”女皇的声音从卧室内传来。
宁月昭理了理情绪,踏入了室内。扑鼻而来的是昇龙殿内经年不散的药味儿,女皇倚着靠枕半躺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却很好。
“参见母皇。”
“不必多礼,坐到朕身边来。”女皇朝她招了招手。
宁月昭依言在床边坐下,拉着女皇的手,问道:“母皇今日气色不错,这么晚了还不就寝。”
女皇笑道:“朕对那琼林宴十分有趣,就等着底下人来禀报,舍不得睡。再者你这孩子孝顺,必是要过来看朕的,就等了等,不碍事。”
“儿臣更愿意看到母皇好好休息,若是您老是要等儿臣来了才睡,儿臣今后都不敢夜间来探望您了。”
“你这孩子!”女皇无奈地摇摇头,“朕答应你,没有下次了。”
宁月昭这才满意地笑了。
女皇又道:“阿昭今日见过蒋年了,觉得如何?”
听到这个名字,宁月昭又有些不快,只得道:“不怎么样,恃才傲物,哗众取宠。”
“你这孩子,口是心非。”女皇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朕在金殿取士时见过他,的确是难得的人才,若是他能当你的夫婿,朕死也瞑目了。”
蒋年的文章,宁月昭也看过,不得不承认是难得一见的好文采。但她早已心有所属,蒋年再好,也入不了她的眼。何况,看到他,就让她心底一阵不快。
“母皇,儿臣如今只想以江山社稷为重,无心儿女私情。”
女皇自然之道她这是推托之词,无妨,来日方长。
母女两又说了一会儿话,宁月昭怕打扰女皇休息,就告辞了。
春日的夜晚还是有些冷意,宁月昭踏出昇龙殿,却不见青池和燕默,长廊之下有一个修长的白色身影在等她。
即使是夜色寥寥,她也一眼就认出了是谁。
宁月昭缓缓地走到那人身边,轻轻开口唤道:“安晨。”
大红的宫灯下,安晨一身白衣胜雪,本就俊秀的容貌又平添了一分阴柔,配上他此刻半敛眼眸的模样,引人无限怜惜。
安晨道:“参见公主殿下。”说着就要下跪,宁月昭阻止了他。
“你我是什么情分,还要行这些虚礼吗?”宁月昭有些生气。
安晨别过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我是什么身份,哪敢跟殿下谈情分,待殿下和蒋状元大婚,能给安晨在宫中留个立锥之地,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原来,他也听说了今晚的事,想到那些添油加醋胡乱编派她的小宫女小太监,宁月昭又是气不打一出来,但是眼前这个还是要先哄好。
宁月昭上前一步,拉了拉他的手臂,打趣地道:“安御医这般模样,可是吃醋了?”
听她这么说,安晨羞红了脸。自从女皇病了以来,每夜都需有御医在昇龙殿偏殿值守,今夜恰巧轮到他,又听到了那些宫女太监的话,不免心中不舒坦,就到了这廊下来等她。现在她已经主动示好了,安晨自然也不好再拿乔。
“对不起。”
“傻瓜!”宁月昭环上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贪恋地深吸着他身上清苦的药草香,“母皇一心想让蒋年做我的驸马,她如今在病中,我不好激她,只能慢慢周旋。旁人误解我就算了,连你也跟我置气的话,我要怎么办?我苦苦坚持,还有什么意思?”
安晨抱紧她,低低地道:“对不起对不起!”
宁月昭和安晨相识于六年前,那时三月初八清明节,她随母皇去太庙祭祖,完成了繁琐的仪式后,就在行宫休息。
那时才十岁的她玩心甚重,带着侍卫燕默,跑到后山去玩,正好碰上了一个比他大一两岁的男孩子,被一个中年男人吊在树上毒打。
那男孩骨瘦嶙峋,细弱的手腕被粗粝的麻绳磨得道道血痕。身上的衣衫也被粗粗的荆条抽裂了,露出翻肉的伤痕。然而那个中年男人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一边狠狠地抽打男孩,一边咒骂,“打死你个小畜生!”
宁月昭当时就怒了,“住手!”
中年男人回头一看,是个小姑娘,抬手就想连她一起抽。
燕默作为女皇亲自挑选的侍卫,怎么可能让这粗鲁的汉子碰宁月昭一片衣角。
男孩被救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最后,宁月昭让燕默把那中年男人吊在树上,她又拿起荆条狠狠地抽了他一顿才解气。
宁月昭让燕默背着男孩回行宫,女皇对她私自出宫,又带了外人回来的行为很生气,但是在看到伤痕累累的男孩后,也动了恻隐之心,传了御医来为他诊治。
女皇命人去查了男孩的身世,原来这男孩的母亲是个寡妇,日子过不下去了,才带着他改嫁给了那个中年男人,这男人除了家中有几亩薄田外,喜欢酗酒,喝醉了就想打人,男孩和他的母亲没少挨那男人的打。后来男人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房子、几亩薄田和男孩的母亲都输掉了。没有了落脚点,中年男人就窝在山上,手痒了又没有赌资,索性把男孩吊起来打。宁月昭和燕默撞见的时候,男孩已经被吊打了两天了,太医说,再晚一步,恐怕连命都没有了。
男孩昏迷了三天三夜,宁月昭每日除了吃饭睡觉,都围在男孩身边转,尽管那时她还小,帮不上什么忙。
男孩醒来后,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缩在床角,不说话,也不敢吃人家拿给他的东西,更不要说喝药了。
也许是宁月昭救了他,男孩只与她亲近,最后还是宁月昭哄得他吃了药,用了些吃食。
男孩伤愈后,也只敢和宁月昭说话,其他时间都是沉默。
女皇见男孩身份没有问题,宁月昭又是玩心重的年纪,就默许了男孩留在宫中。
再后来,宁月昭有一次发高热,男孩紧张地不得了。经过御医的救治,宁月昭恢复了健康,男孩将这一幕记在了心里。
从不开口的他,跪在那位御医面前,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开了口,“大人,求您收我为徒,我想学医。”
这个男孩就是安晨,而那位御医就是现在太医院的太医令傅原。
六年相伴,宁月昭和安晨两人的情谊早已超越了玩伴。但是安晨卑微的出身,始终在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
“如果当初我选的不是学医,是走仕途就好了。”安晨有些歉疚地道,“若今日高中状元的是我,你就不必这般为难了。”
宁月昭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只管做你喜欢的事,不要多想。”
即使安晨当初选择了读书出仕,女皇也不可能属意他做皇夫的。蒋年是新科状元,风光无限,女皇更多看中的是他身后的蒋家,百年大族,权臣之子。女皇要的,是有足够的实力辅佐她守住这万里江山的人。
安晨将下巴搁在她肩上蹭了蹭,没有说话,心中默默道,我喜欢的,只是护你一世安好,纵使妙手回春又如何,到底是能治病不能治国。
“咳咳……”青池不好意思的打断了两人,“殿下,该回宫了。”
她也不想当这个不识趣的人,只是两人这样久了,不免会引得旁人注意。
宁月昭不舍得离开了安晨的怀抱,“我要走了。”
安晨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目送她离开。
次日,百官发现病了许久的女皇,难得的精神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月昭安静地立在女皇身边,见到母皇气色好转,她也开心。
“众卿平身。”龙椅上的女皇抬手虚扶,“如今科举三甲进士名次已定,照例该授予官职了,诸位臣工有何意见?”
女皇这话一出,百官们面面相觑,这关于三甲进士的官职授予,有旧例可循的,还讨论什么?
不过在朝堂上的都是人精,留意一下昨日皇太女的表现,大伙儿就明白了——
女皇想要抬高新科状元的官位,好扶他上位!
于是,和蒋齐奚一个队伍的官员马上就有人出列了,“启禀陛下,微臣以为今届的一甲进士,都是极为难得的人才,不若破格提升品秩以重用!”
有人带头,下面马上就有人附和了,“微臣以为,可将一甲进士的品秩提升半品,庶吉士与其他进士仍循常例授官即可。”
女皇沉吟了一阵,觉得也不好提升太多,就要应下了。
宁月昭赶忙开口,“母皇,儿臣以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