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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姐姐,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害死他的!”慕轩南瞪着无辜的黑眼睛,挥舞着胖胖的小手,道。

如果是别人,听了慕轩南的话,肯定也就信了,但慕轩南面对的,是他很好很强大的姐姐,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慕轩兰瞪眼:“哄谁呢?那人如果不是你害死的,就让这冬天炎如夏!弟弟,姐姐我可是穿越几世的老人了,你这点小花招想要迷惑我?省省吧!”

姐弟两争论的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那御医自从让皇上的病大大好转之后,便深得皇上欢心。大笔一挥,提拔他为太子的专属大夫。这个位置可是让好多人眼红不已,毕竟可以近距离接触慕轩南。

前几日,慕轩南偶感风寒。小孩子嘛,抵抗力不好,所以这病来势汹汹,足足让慕轩南被关在鸦杀堂五六天都没有出门。他是好动的孩子,几天不出门,屁股都坐痛了,所以就任性起来,跟宫女姐姐大哭大闹,吵着要出去逛。

但是宫女姐姐也很为难,皇子的病还没有好全,万一出去吹了风,病情加重了怎么办?她们可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这个纠结的时候,太医出现了,拯救宫女们于水火之中。他提出由他带着慕轩南出鸦杀堂逛逛,这样既能满足太子殿下的好动欲,又能随时监控太子殿下的健康状况,可谓一举两得。

宫女们也觉得这件事实在是万无一失,也欣然同意。

当御医推着婴儿车,和慕轩南走在宫中小道上的时候,也许从来就没想过,这世上,本来就不存在神马万无一失的事。相反,雷声阵阵的意外,倒是喜欢高潮迭起。

遵照太子殿下的意愿,御医把慕轩南推到了御花园的荷塘边。面对着一池的破败枯荷,慕轩南很是伤感,一直低头不语。御医很是理解,他也听说过钟宸惜的故事,知道钟宸惜是从一个打理荷塘的宫女,一步步走上今天的地位的。

慕轩南睹物思人,想念娘亲,也是人之常情。

也许是那天慕轩南太沉浸于对娘亲的思念之中了,他在荷塘边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天都要黑了还固执不肯走。这可苦了御医大人。他虽然是想陪太子殿下,但是也没打算陪他这么久啊。

太子坐着,他不能跟着坐,只能站着。寒风之中,冻得瑟瑟发抖,又没一个可以说话的人,甚是无聊。这时,御花园内,却走来了两位采花的美人。

御医吧,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好色。看见漂亮的宫女,眼睛都直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离开慕轩南,走过去搭讪,略略聊了几句。

其实御医也没聊多久,估计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而已。然而,当他心满意足地回头,向着太子殿下的婴儿车习惯性地一望,却一下子惨白了脸色!婴儿车里,已经空无一人!冰冷的荷塘边,孤零零地躺着一只绣着金线的五爪龙鞋!

这意味着什么?御医明白,他身边的漂亮宫女也明白。她们甚至吓得即刻高声尖叫起来。

可恶,万万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太子殿下竟然能从婴儿车里爬出来,然后奋不顾身投入荷塘的怀抱!也许是因为他太过思念母亲,想要追随而去;也许是他想在荷塘边玩玩,结果一不小心失足了……然而不管原因如何,事实摆在那里,太子告急!

两个宫女不会水,急急忙忙高声呼喊着找人前来相救,反正不远处就有几个太监在那里悠然自得。但落水这种事情,多拖一秒钟,就多一份危险。便是御医,也等不及。

没时间在多想了,御医仗着自己也会凫水,便两三下拖了鞋子和外衣,跳入荷塘中。冬日的荷塘,的确已经枯竭了许多,但还是有足够的水深来淹死一个人的,特别是一个婴幼儿。

御医不知道慕轩南早年浴池游泳的光辉事迹,自然着急得不行。太子没出事还好,他顶多被责罚,毕竟皇上的病还没有好完全,还需要他的后续治疗,否则容易复发;可是太子如果出了事……那就是天皇老子也保不住他了。

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一时兴起,去揽下这样一个祸事!

冬天的池水冰寒刺骨,而且由于是枯荷塘,所以还很脏。四处都是腐烂的植物尸体,浑浊的淤泥也随着水翻滚搅拌,底下的根根枝枝更是仿若恶魔挥舞的触手。

在这样黑暗冰冷的水下,找一个婴儿,御医的心里很是害怕。他听见岸上的人声,隐隐约约,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下潜,水压迫着前胸后背,直让他喘不过气。

然而再害怕也没有用,慕轩南不容有失。

此刻,御医手脚并用拼命划水,却不知道,在这水底的阴暗之处,慕轩南正躲在那里,看着御医在他头顶游来游去。其实,心里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御医的。这男人看起来是个好大夫。

可惜,宫里的斗争就是如此,人好,却不能不牺牲。每天都有无数无辜的人闭上眼睛。慕轩南知道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今天,他必须要把御医弄死在这水里,和这些残荷一起埋葬——如果没有这个御医,提供后续治疗,父皇的病就很有可能复发,娘亲也就会多一份安全。钟宸惜的安危,永远都是慕轩南心中的第一要义。

这个事情,全是他自己一手策划。他不敢告诉姐姐。姐姐虽然有时候说话很刻薄,但其实心肠不坏。让她这样设计杀人,她也许做不到。而且,虽然慕轩兰不说,但慕轩南知道,这段时间姐姐为了给他在宫里遮风挡雨,也已经很累了。既如此,就让他,这个做儿子的,来背负这些吧。

也许姐姐会因此失望吧。她一直希望他,也一直保护着他,不让他太过接触复杂的阴谋,一心只管重新拥有法力,得道升仙。

幸好娘亲不在,否则看到自己的变化,估计也会伤心。

然而,出淤泥而不染的,毕竟只有莲花而已。大部分的东西,都只遵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规律。他既然是太子,就免不了眼里要揉入沙子,甚至要亲自,去制造这样的血腥。

御医觉得呼吸困难,加上心头愈发害怕,觉得暂时放弃,先浮上水面透气了再说。几根水草,和着腐烂的根枝,却悄无声息地在这样关键的时候,绕上了御医的脚腕。他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了,此刻更是无助。挣扎了几下,不但没有挣脱,反而被缠得更紧。

他慌了。

张开嘴,求生的本能让他想呼救,却一时忘了身处水中,不但没发出任何声音,反而喝了很多脏水。

慕轩南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御医如一条上岸的濒死的鱼,正一步步走向死亡。

这样很残忍,他知道。

慕轩南是螭妖,水中的王者。有他背后捣鬼,基本上没有人能在水中存活。随后赶来的太监和禁卫,把他和御医捞了起来。他倒是没多大问题,唯独风寒加重,头昏脑胀。而御医,却已经身体冰冷,肌肤浮肿。他是大夫,却不能医治自己的命。

当天晚上,整个宫廷灯火通明,成了不夜之地。皇上对御医的死伤心欲绝,郁卒得食不下咽,才恢复了的气色又一下子退却。本来以为老天没有抛弃他,让他得到继续生存的机会,哪知道上天不过只是给他开了一个玩笑,却依然残忍。

他看着慕轩南,眼睛通红,神情复杂。当然,他不认为是慕轩南故意害死了御医。他只是怨,甚至想,难道慕轩南和他的命格,是相克的?慕轩南面对父皇,心中有愧,偷偷红了脸低下头去。他对父皇还是有感情的,那毕竟是对他不错的亲爹。如果不是父皇要杀娘,他也不会做得这么绝。

父子相残,情何以堪?

他们这一家人,始终敌不过命运,分崩离析。

慕轩兰也眼睛红红的,她哭了很多回。她不知道自己是为远走的娘亲而哭,抑或是为了将会被慕轩南害死的父皇,或者是为了这样做的弟弟。也许三者都有原因吧。

慕轩兰和慕轩南还以为这件事娘亲绝对不会知晓,然而狐九昀无孔不入的情报,早就让这件事情传入钟宸惜耳朵。钟宸惜太了解儿子了,这件事稍稍一动脑筋分析,就被她猜得八九不离十。她一时间也心里堵得慌,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一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能谋划出这么精心的布局,只为谋杀自己的亲爹,都不会高兴的。

“狐九昀。”钟宸惜突然喊他。

狐九昀从奋笔疾书中抬头,眉宇温和:“什么事?”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快点拿下慕家吧。我……拖不起了。”她不怪慕轩南。但她不想以后见到自己的儿女,却发现他们变化得让她感到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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