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盗墓贼,经过长途跋涉,总算出了陵寝。重见光明,重新呼吸到地面的新鲜空气,钟宸惜眯着眼睛,看那天上的太阳,心情雀跃起来。终于要自由了!拘谨的宫廷生活,就要和它说再见了!以后海空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当然,这一切的基础是她还有王爷可以依靠。要是在之前,她是不敢这样逃宫的。
和盗墓贼分开之后,钟宸惜就自己踏上逃亡之路。也许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女子,目标小易隐藏的缘故,并未受到什么阻拦。
但那可怜的盗墓团伙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人太多,每个人身上背的东西也多,和钟宸惜一分开,就遇上了一队巡查的兵丁,被穷追猛打。
最后,虽然人是跑出来了,但辛苦偷盗来的收获,却大半丢弃。
命运就是这样巧合。
如果皇上那时候真要死了,这盗墓之事,也不会怎么追究。毕竟人情冷暖,没有人喜欢讨好一个濒死之人的,哪怕这个人是皇上。谁知皇上遇见神医,病情陡然好转,大臣们这才不敢隐瞒,上报发现陵寝有盗墓者一事。雷霆震怒:“实在是不像话!朕还没死呢,连一个陵寝都守不住,废物!”
于是,宰相大人亲自带着人,重新进入陵寝,去勘探现场,看看到底哪些地方被破坏了,好重新修补。一行人自然也来到原来贵妃娘娘的安息之地,却目瞪口呆地发现,棺盖大开,里面的钟宸惜的尸体,早已不知去向。
宰相大人十万火急回来给皇上汇报了,皇上气得吹胡子。他还能不明白一切吗?“来人,去找林锦琛!”然而林大人也失踪了。
于是,钟宸惜诈尸逃跑,再无争议。
唯一可以亡羊补牢的,便是钟宸惜应该还没跑出多远,如果现在派人去抓,应该还来得及。只是,贵妃假死逃跑,不是光彩的事情。所以皇上也不敢派遣太多的人去追她,以免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然而钟宸惜还不知道这一切变化。她悠哉游哉走在乡间小道上,沿途风景如画,愉悦身心。她虽然已经刻意躲避,但她那点道行,自然是瞒不住专业搞追杀的皇上的暗卫。
本来暗卫们就这样扑过去捉人,钟宸惜也是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几率跑不掉的。但就是这百分之十的误差,还是让暗卫们不敢随便下手——如果一次不成功,钟宸惜就会觉察异样,到时候一怒之下,把事情宣扬出去,丢了皇上的面子就不值得了。
而且,他们还担心,如果一次不成功,时间拖得长了,和狐九昀撞上就麻烦了。他们能打得赢很多人,就是胜不过狐九昀。而狐王爷已经在赶来亲自接应钟宸惜的路上了,现在正被皇上拼命拖住。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前面有一家客栈,不出意外钟娘娘今夜会去借宿。那客栈掌柜,也是皇室认识多年的心腹,就在那里动手吧。”客栈环境封闭,里面可以安装不少机关,借用它,钟宸惜就该百分之九十九走不了了。
夜幕低垂,银星高挂。
钟宸惜施施然步入前方的客栈,要求住宿。累了一天,风尘仆仆。这附近有点偏僻,难以找到一户人家,只有这一家客栈。而如果露宿野外,又会招来豺狼虎豹。由于没想到皇上起死回生,所以钟宸惜也并未觉察投宿客栈会有什么危险。
掌柜的瞟了钟宸惜一眼,淡淡道:“一两银子。”
“这么贵?”钟宸惜有点惊讶。这客栈不是什么豪华客栈,简陋的很,客栈房间的窗户都是漏风的,也好意思收这么贵。不过,附近只有这一家,你爱住不住,不住拉倒——所以钟宸惜还是掏钱了。
“领这位姑娘上楼去。左边最后一间。”掌柜的正眼也不瞧钟宸惜,吩咐道。
然而等钟宸惜一走开,他便迅速闪到后房,低声道:“来了。”
暗卫们心领神会,赶紧准备。
领着钟宸惜上楼的伙计,相貌普通。为人和他们掌柜的一样,不怎么热情,钟宸惜问了几句诸如“有没有热水”之类的话,他都拒绝回答,只顾闷头往前走。
到了房间门口,伙计把门用钥匙开了,依然不说话,冷冰冰对钟宸惜点个头,转身就走。这下子可惹恼了钟宸惜。她尽管不愿多事,但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心里难免不快:“你这是客栈小二该有的态度?我就问一下是否提供热水而已,出声回答一下我有这么困难吗?就算你懒得说话,或者不能说话,停下来点个头或者摇个头也不行吗?”
伙计任凭钟宸惜责备也依旧装聋作哑。钟宸惜不得不意识到,面对这种脸皮厚的人,实在是多说无益了,只能悻悻转身进屋。只是在转身的一刹那,后颈突然一痛,好似被什么东西叮咬了一般,接着便失去知觉。
钟宸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躺在那间客栈房间里。床边还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那不阴不阳不温不火的店小二。
此刻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住进黑店了。估计就是这伙计,把她敲晕了,然后搜刮了她身上的财物。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至少头上那根银簪还在呐!而且,有打劫了她还守在她床边的店小二吗?
钟宸惜猛地一下从床上撑起身子,因为用力过猛,扭伤了手腕:“你是谁?!”
这回店小二开口了,声音不疾不徐,低沉悦耳:“是我。”
“林锦琛?”这下子让她又惊又喜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锦琛翻白眼:“还不是为了接应你出去,否则我才不来这里当什么劳什子店小二!”想想他林锦琛,堂堂当世一代学者,本朝无数达官贵人见到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夫子”的牛逼人物,此刻却不得不化身伺候人的客栈伙计,心情怎么能好?所以看见钟宸惜,也实在没好脸色。
“那你刚刚打晕我干什么?”钟宸惜瞪眼。
“我不是真正的伙计,只是混进来的。你的那些个问题,我都回答不上!你要我怎么开口?加之我心情不好,你又在旁边唠唠叨叨……”
钟宸惜盯着兀自滔滔不绝的林锦琛,凉凉的:“你最后的那句话才是真实原因吧?”说到底你丫就是小肚鸡肠,一点点小事都要忌恨,直到现在了都还要记着报复她上次的“浴池”之仇。
果然是,男人不好惹,小气的男人更不能惹!
林锦琛又跟钟宸惜说了一些最新情况,包括皇上的病情好转。钟宸惜手一摊:“好吧,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被包围了,要怎么出去,你来拿个主意好了。”
“为什么要我拿主意?”
“你不是大名鼎鼎无所不知的林夫子吗?所以当然是你!”钟宸惜无辜耸肩。
“我……好吧,反正也不关我事。你家王爷马上就到。”到时候全部事情推给他就成。
“锦琛,你这么着可不厚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说间,狐九昀的身影,倒映在了窗户纸上。
钟宸惜两眼放光,好像瞧见了大救星一般。呼,终于可以不和林锦琛独处了!
然而林夫子看见狐九昀,却死死皱了眉头:“你的内力怎么回事,不到一成了?”
“没事,前些日子受了点小伤,再休养个十天半月就会恢复。”狐九昀混不在意,答。
林锦琛眉头皱得更紧:“你是我们的主心骨,岂能如此冒险!功力降了就不该亲自来!”
狐九昀也转头盯着林锦琛:“你话太多了。”
林锦琛愤愤,把手里的毛巾扔到洗脸盆里,离去。
钟宸惜拉过狐九昀,柔声道:“林夫子也是为你好,他说得对,你不该来的。”虽然她也想念他。她手指划过他的脸,那张容颜,此刻正侧对着她,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但却掩不住奔波的疲劳。
然而她依旧看得有些痴了,忽然想起前世里的一句话来——我爱的男子,有这世上最英俊的侧脸。她记得那时候她看到那句话,心里总是不信的。现在想来,心里却只是甜酸一片。
狐九昀淡淡一笑。他不亲自来,始终不能放心:“别怕,就算我只有一成内力在身,今夜也能救得你出去。”
“嗯。”钟宸惜点点头,鼻音带出浓软。她相信他,无条件的相信。而且这世间,她也只能相信他了。
其实在来这里的路上,狐九昀已经设计好了一套绝佳的逃跑方案。只是这个方案,需要钟宸惜的配合,而他,还不知道她愿不愿意:“那个……宸惜……”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方便开口的?”钟宸惜微微一笑。
“不是,这个逃跑计划有些……有些……”
“?”说实话,钟宸惜很吃惊。狐九昀的性格,就算天大的事情摆在面前,也不会犹豫,更不会说话都吞吞吐吐。他到底在为难什么?
狐九昀苦笑,竟然有些脸红:“这方法有些猥琐,我怕你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