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的将药粉捏成药丸,然后放进腰间的瓶子里,可惜还未放下药瓶就被包在另一双大掌中。
“什么东西?”淡笑的开口,脸上虽然有着疑惑,但眼里却很清楚那是什么,最近水颜找的每一味草药,他都清楚明了。
水颜微微的愣了一下,将那瓶子夺到自己的手中,然后认真的拴在腰间,迟疑了一下才轻声的说道“这是王爷叫我准备的毒药。”
水颜说这话时,眼神有些飘忽,毕竟江硕侨是懂医术的人,她用的那些草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有着什么样的用途?
“季凌阳要这药干什么啊?”江硕侨摇摇头,确实想不明白。
“我从不问他这药用来干什么,就像过去一样,他叫我去毒人,我也不会去过问那人的身份,和为什么要毒他。”水颜淡然的说着,只是脸上出现了一丝痛苦,想想过去,她确实也狠心得让人害怕,沦为今日的田地,是不是也算是报应?
“季凌阳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江硕侨叹了口气,话语变得有些语重心长。
水颜淡淡的笑了笑,这世上还有谁又是真正的好人,只是像他们那样染了过多的血腥的人,总不会挂上好人的名讳吧?
手放到自己腰间的小瓶子上,明日一过中午,她就吃下此药,今生她也要绚丽的离去,是自私的想让人记得她也好,是想解脱也好,反正明日就将会是她最美丽的日子,然后在那绝美的美丽中,自己慢慢是消失,不要留下任何一点味道……
夏日里璀璨的阳光,在午后,扎得人睁不开眼睛,王府从昨日就开始忙碌的准备着,糕点用的最好的,水果用的稀有的,就连厨房准备的饭菜,有大多数都是进贡的东西。
拿出尘封的琴,上面的尘土已经明显。
抚上琴弦,受伤的那一只手,还在微微的颤抖着。
水颜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如果今日真用这只手去弹奏琴音,那今日到这来的皇帝,一定想杀了她的心都有吧。
关上房门,落下门闩。
原来在王府里的衣物都还在,其实现在看来,每一件裙衫真的有着勾人魂魄的本钱,想想季凌阳在为她准备这些衣裙时,其实早已打算好了,她这一个棋子的用途。
微微的喘了口气,现在的身子,就这么活动了一下,就有些难受。
拿出腰间的瓶子,还是迟疑了……真的吃下去?
叹了口气,笑了笑。
已经没有什么期待的她,难道还在等着什么奇迹?
将药丸放进自己的嘴里,苦蔓延到唇舌,其实这药有好听的名字,叫残存,但在水颜看来,这样的名字还不如叫燃尽,就像最后的火焰,燃烧在物体上面,凄楚而孤寂的静静燃烧着,然后慢慢消失。
用力的咽了下去,头放到琴上面,紧闭上双眼,等着药效发挥。
一个时辰后,水颜觉得自己的浑身的整个血脉都像干枯的花草,遇见了久违的雨露,整个都亢奋了起来。
晃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熟悉的疼痛却早已感觉不到,眼前的事物清晰得美丽,就连已经成灰的心,突然都跳动得厉害,好像周围的一切让人心动得不想离去。
笑了笑,红唇在挂有绯红的脸上显得娇艳而动人,垂在肩头上的青丝,也变得原来那样的清幽。
走到铜镜旁,美丽动人的脸,在铜镜里似乎都能看见光泽,这样娇媚的自己,水颜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梳上发髻,桌上的发钗在头上,都显得有些失色,仿佛那绝美的脸颊才是动人的主题。
打理好衣裙,擦上胭脂……但铜镜里的眼睛,却有着让人心疼的落寞。
有人敲门,敲门声显得着急。
打开房门,门外的人,呆在一旁。
“我美吗?”掩住自己的红唇,娇媚的说着。
江硕侨有一瞬间的晃神,甚至自己的眼睛有些离不开水颜的脸,但他突然拉住水颜的手臂。
“那毒药是你自己做给自己的?”惊恐的开口,脸上有了害怕。
“回答我,我美吗?”再次拉开笑意,无所谓的询问,不去管江硕侨脸上的怒气,反正药以吃下,难道还能吐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厉声开口,话语中有了后悔,如果昨日知道是她吃下这药,就算是抢,也要抢过来。
“反正都是死,何不死的漂亮。”露出皓齿,再次一笑。
江硕侨摇了摇头,眉宇间的怒气和哀伤是如此的明显。
“但在我死后,我希望你要记得将我和我的孩子安葬在一起就行了,欠你的恩情,来生我必定回报。”收住笑意,将额头放在江硕侨的肩上,祈求的开口。
江硕侨用力的捏紧拳头,不想答应,他在后悔着,后悔不懂水颜,如果懂,那毒药或许真的入不了她的口。
没有等到江硕侨的回答,水颜并未感到意外,拉动裙摆,转身走进屋子里,抱住桌上的琴。
“天色已经快要黑了,等一下,该来的主都会来了吧。”缓缓开口,不管现在多么娇媚的脸颊,依然藏不住她那双孤寂得伤神的眼,是不是所有知道自己死亡的人,都像她这样惆怅。
双手拽着自己的琴,没有再看江硕侨,缓步的朝早已设好宴的大殿走去。
大殿里,混杂着的香气,让人有些贪恋,将琴放到琴架上,调动了一下琴音,突然有人拉动了一下她的袖子。
转过身,一位清秀的女子落入了她的眼里。
水颜诧异,她不认识她。
“你不用诧异,我是季凌阳的侧妃,他们都叫我雨夫人。”如同黄莺般的声音配上清秀的脸,也难怪季凌阳会动心。
水颜欠了欠身子,其实有些不明所以,她找她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长话短说。”雨夫人看了看周围的走动的人群,突然压低声音“我知道你和阎濮昊的事情,姚镜桐说,只要我请你帮忙你一定不会推迟……
圆月挂上夜空,夜晚的大殿里歌舞升平,欢声笑语,身材微微有些臃肿的皇帝早已坐在大殿的中央,阎濮昊和安简薰也已经早早的入座,只是他们和季凌阳的眼神都复杂得有着故事。
只要熟悉内幕的人,都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
伸出自己的手,娇柔的坐在季凌阳的身边,旁边的雨夫人也温文尔雅的在季凌阳的另一边,两位绝美的女子相伴,季凌阳确实有些得意,也有些惹人嫉妒。
不顾娇羞,水颜有意的窝在季凌阳的臂弯里,眼神似有似无的望向自己的对面。
但每一次将自己的眼神放到阎濮昊身上的时候,他的眼神总能和她交互,就这么一眼,短短的时间里,疼痛的却是两人的心。
呵呵,想真的忘记,谈何容易。
安简薰看向水颜,细眉微微的纠结,为什么今日见她,她会如此的美丽,美丽得让她这个女人都移不开眼,将手放进阎濮昊的大掌里,她在害怕。
舞者散去,水颜起身,紫色的纱裙,娇媚的脸颊,让大殿上的皇帝都失了神。
微微欠身,走到琴旁,纤细的手指放到琴弦上,缓缓拨动,如同行云流水的琴音让刚才还有欢笑的大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水颜的眼神突然望向阎濮昊,只是那空洞的神色里,找不到任何情感。
阎濮昊冷硬的侧脸,没有望向水颜,只是端着酒杯的手,最大限度的,狠狠捏紧。
曾经他说,她的琴音会出卖她的心,只要听琴音就知道她的心情,那此刻这幽幽的琴音里,他能听出什么情感?……或许只有苍白吧。
撇过眼,不在去看他。
柔和的琴音突然变得高亢,拉高一个尖锐的琴弦,最后就想放任自己一次,她真的没有欠他。
琴声结束,赞美的声音响起。
水颜起身,再次欠身,然后缓步的走到皇帝的面前。
雨夫人的神色变得有些紧张,她在等待着水颜接下来的话语。
“皇上,皇宫里的龙椅舒服?还是这里的椅子舒服?”大胆的开口,什么都已经无所谓。
皇帝诧异,季凌阳更加的诧异,或许在场的人,包括阎濮昊都是满脸的诧异。
“是龙椅舒服吧,不然这里怎么会有人窥视着那金黄的位子,甚至黄色的龙袍,弑君篡位的想法早已出现。”娇媚的一笑,无所畏惧,因为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怕。
既然姚镜桐要她偿还欠他们的,那她就还,就算曾经告密的是她的爹,她这次全部还清。
今日下午,雨夫人说得清楚,说她孩子掉落的时候,是谁衣不解带的在她的身边,甚至还说着,曾经自己都不曾记得的仇恨,一切一切的话语,都好像她是罪人,她水颜就活该欠了他们。
只是十几年前到底是谁去告的密,到底是谁在木棉花下种下誓言和血腥,好像都与她无关。
既然要她还,她就还,把一切还得干净,下一辈子,千万,千万不要在和他们有着纠葛,因为她还清了。
皇帝挑眉,还是不太明白。
水颜深呼吸了一下,蹙眉,眉宇间的矛盾是如此的明显。
想开口指向季凌阳,但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王爷的十年恩情,当真的是比他的浅?但……
“是王爷私下赶制龙袍,甚至准备出兵要谋权篡位。”压低的声音,有着了无奈,在此时自己的心居然还是摆到了他的一面。
“对,我知道那龙袍放在什么地方。”雨夫人也站起身,只是那眼神,深邃的望着季凌阳,全是千言万语。
季凌阳一脸的震惊,睁大眼睛望着和她同睡一个枕头的女人。
雨夫人转过头,将手放进季凌阳的手里。
“要死,我陪你死,但我不想你错,因为皇上早就知道你的事情。”淡笑的开口,对于自己做的事情,雨夫人不后悔,本想借水颜的口,将所有都说出来,但水颜似乎有着迟疑。
季凌阳脸色微微的变得苍白,不相信在自己的眼里是如此的明显,但就在一瞬间,以为自己会赢的阎濮昊,突然看见季凌阳藏在自己腰间的细剑,狠狠的刺入了雨夫人的胸前。
尖叫声响起,场面变得混乱。
水颜站在原地,此时的画面或许是她没有想到的。
季凌阳跑出大殿,手中的剑还在滴着血滴。
皇帝在众人的拥护下撤了出去。
水颜移动自己的步子,走到雨夫人的旁边,她清楚的看见雨夫人眼中的绝望和那一丝的不相信。
“你爱他吧?”缓缓开口,仿佛是在问自己。
腰间突然被人一览,靠近了一个胸膛里。
“快点离开这里。”阎濮昊低沉的声音有着请求,只是这样的举动,她水颜承受不起。
挣扎,离开他的怀抱,突然发现,大殿里只剩下他和她。
相对无语,或许根本就已经没有了言语。
“雨夫人,我曾经救过她的命,在一次季凌阳下江南的时候,季凌阳执着的想娶她……”
“就因为,她欠了你,所以你才要她这般的帮你?……阎濮昊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的心里到底装有什么?”水颜摇摇头,不明白自己为何当初这般的爱他,他到底哪点值得她这般的付出?哪点值得她心疼,他根本没心啊,自己却还如同飞蛾扑火一样。
移动脚步,眼里不在去看他“今生你觉得我欠你的,或没有欠你的,我都已经还了……”幽幽开口,是无奈,还是那心里的抽搐。
走出大殿,一把冷剑,将她颈子的皮划破。
水颜吃疼的转头,看见一名黑衣人在自己的身边。
“阎濮昊,只要你能保王爷出去,你的女人我就放了她。”威胁的开口,剑更加的刺入水颜的颈项。
水颜脸上出现了笑意,她在他的心里,分文不值,怎么会想着拿他威胁,甚至还用了他的女人……
阎濮昊脸上噙着一抹笑意,有些势在必得,对于这威胁,根本没有在意,或许是威胁的人,让他不用在意。
伸出自己的手,拉住水颜的柔夷,一个转身,飞出的匕首,刺进黑衣人的颈子,血花溅飞。
“快点走。”紧握住水颜的柔夷没有放开,反而更加的用力。
一路上,四周都变得宁静,就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水颜诧异,有些认为刚才大殿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虚幻,但她清楚的能够闻见隐藏好的血腥。
后背突然出现了刺痛,转身,看见十几个黑衣人站在身后。
阎濮昊快速的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把水颜拉到自己的身后,但握着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刀剑相碰,血腥蔓延,阎濮昊就算出的招数不那么的顺手,就算好几次都险些自己受伤,但还是死死的护住水颜,只想她不要伤到分毫。
冰冷的心,温暖得有些死灰复燃,想笑自己的没用,看见他这样,她居然在疼痛中有了一份感动。
“把剑放下!”怒斥一声,季凌阳突然王出现,手里还抓住一人。
黑衣人住手,阎濮昊也收住招式,脸上出现了惊慌。
是公主?她怎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和保护皇上的侍卫一起离去了吗?
“昊,救我!”季凌阳的匕首更深一分,安简薰的脖子瞬地见红。
水颜叹了一口气,抽出了握在他大掌中的柔夷,此时她其实是多余的人,想起她被挟持时,他脸上的笑意,和没有犹豫的招式,与此时比起,还真的少了惊慌……也对,面前的女子,是他最中意的,是他要相伴一辈子的人,他怎么不惊慌。
愣了一下,水颜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头,怎么想这些?怎么这么比较?
“你想怎么样?”阎濮昊的话语有了妥协。
“我要你带我出去,离开京城。”
“就算我放你,皇帝也会抓你。”阎濮昊觉得季凌阳的话语,有些啼笑皆非。
“阎濮昊,你有多少老底,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只是我唯一算错了的是雨,没有想到他是你身边的人。”季凌阳脸上有了悔恨和伤痛,但手中的匕首更加的用力。
安简薰黑色的瞳孔里,全是恐惧,但更怨的是,水颜为什么此时在昊的身边,为什么?
迟疑了一下,将手抚摸上,已经突出的腹部,手一收紧,痛苦的呻。吟了出来。
“昊,我肚子好痛。”
阎濮昊担忧的看了看此时的情形,无奈的点了点头,转过身,示意季凌阳跟着他走。
水颜站在原地,没有想跟随的意思,想着,这样跟上去,或许还是累赘,但身边的黑衣人,却突然架住她,使劲的拽她。
水颜想笑,带上她,难道就觉得会多些筹码?
一路跌跌撞撞,安简薰疼痛的叫声更加的强烈,阎濮昊脚下的脚步更快。
来到一处断崖,伸手指向一个洞口“里面是打通好的密道,这里会安全的带你出去。”
季凌阳愣了一下,示意其中的黑衣人去看。
“王爷,里面确实是密道。”黑衣人反回道。
季凌阳笑了笑,眼神突然放到水颜的身上,恨意是如此的明显。
伸出手,一股掌风将水颜推到断崖边,一个踉跄,水颜硬生生的掉落到断崖里。
深不见底的深渊,夜里的寒风,让水颜以为可以安静死去的心,居然害怕了,她不想死?!
腰间一紧,往下坠的身子定格住。
睁开眼睛,看见阎濮昊死死的拽住她的腰带,表情已经有些吃力,因为现在他全凭自己的轻功,悬浮在万丈深渊的中间。
“不要怕,我们等一下就上去。”眼睛四处的找着支撑点,当手放到一块支出的石头,以为能够轻松的时候,一团黑影伴随尖叫声也坠入了下来。
“让你们三人都都下面去做亡命鸳鸯。”季凌阳阴阳怪气的语调在断崖边响起。
阎濮昊放开抓住石头的手,飞身出去,拦住安简薰。
安简薰脸上全是惊恐,死死的抱住阎濮昊。
三人的重力,阎濮昊已经无法支撑,身体快速的向深渊底部掉落。
阎濮昊咬牙,想在忍忍,或许会有人出现,但就在这时,上面飞下几十支冷箭,看来季凌阳当真的是要致他们死地。
冷箭齐刷刷的从身边滑落。
水颜的眼里有了绝望,如果此时必须要放下一人,他会怎么选择,或许有箭朝公主的身体飞去,他是不是会放开她,会伸手去挡住那冷箭?
来不及猜测,似慢动作般,她看见阎濮昊松开五指,瞠日惊惶,亲眼看见他放掉她的腰带,接住朝公主飞去的冷箭。
水颜的身子猛然的往深谷下坠,青丝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