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到京城的路上,吹打的锣鼓,一刻也没有停止,送新娘的队伍是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每路过一个地方都有不少的人围观。有的人欢声笑语的送上祝福,只可惜这场只是圣旨和多少人因自私而促成的婚姻,新娘和新郎又有多少的甘愿?
轿子里的水颜,已经将喜帕摘下,第一天坐上花轿时,那娇羞的妆容已经消失,脸上只剩下苍白的病态和明显的倦容。
轻声了咳嗽了一下,小腹传来隐隐的疼痛,至从小产后,腹部总会揪着疼,仿佛就像有东西在里面拉扯一样。
缓缓的呼出一口气,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有些嘲笑的想,或许还没有到京城,自己的身子就会熬不住。
只是有些凄楚的认为,自己这一死,会有谁能将她安葬,想想自己的这一生,居然连一个能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公主,请整理一下妆容,王府就在前面了。”媒婆轻声的提醒,但在她的声音里面有了疑惑。
水颜愣了一下,迟疑的将喜帕盖在头上。
江硕侨骑在骏马上,蹙眉的望着王府的大门,冷清的大门前,除了正常的侍卫在,当真的看不见喜庆的样子,就连一丝该喜庆的红色都没有挂上。
翻身下马,脸上有疑问。
媒婆将水颜扶了下来,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水颜愣了一下,认真的听着周围的声响,但周围却安静得有些异样,而且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要婚娶的样子。
想要扯掉喜帕,想看清楚现在外面的模样,但手才拉住绸子的一角,冰冷的柔夷就被拉入温暖的大掌中。
“还未行礼,怎么就想着掀盖头呢?”江硕侨温柔的语调,让水颜微微一愣。
和他一起在上京城的路上,他少有的言语,或许是他本就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每日总是认真的为她把脉,然后认真的蹙着眉头,脸上出现了担忧,但最后又变得无所谓。
其实水颜知道自己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他不开口,不代表她的身子没事,而且他的无言,或许已经是无可奈何。
“外面怎么这么安静?”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疑惑。
江硕侨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拉开,想了想才缓缓的开口“我们没看见新郎。”
水颜微微的惊讶了一下,脸上出现了嘲笑,抽出握在他大掌中的柔夷,无所谓的将自己的喜帕从自己的头上拉扯下来。
熟悉的大门前,除了侍卫,真的冷清得看不出在迎娶新娘。
水颜突然失笑出声,这确实有些意外,但却也无所谓。
早已了解王爷,知道他的个性,他怎么会娶她?又怎么会做足大排场,而且他只是在纳小妾而已。
提高裙摆,迟疑的走到门前,侍卫并未阻拦。
郁骐站在大殿,手抚摸上自己腰间的佩刀,一脸的严肃,与水颜身上的红色形成了区别,但他望着水颜的眼神,有着莫名的悲鸣。
“你瘦了。”开口,语调冷硬。
“王爷呢?”开口,水颜努力的拉扯出笑意,只是她这样的新娘,如此的婚嫁或许会招来闲话和白眼吧。
郁骐眼里的哀伤更加的明显,或许他是在为水颜不值。
“王爷在雨夫人那里。”压低声响,显得为难,因为他口中的雨夫人,是王爷前不久娶的侧妃。
水颜微微的愣了一下,然后脸上出现笑意,她懂了。
转身,既然已经这样,那是不是她就可以不用在留在这里。
“你走什么地方去?”郁骐着急,害怕水颜会想不开,在他的心里毕竟水颜对王爷的尊重是如此的清楚明白。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那海角天涯就是水颜该去的地方。”开口,心如止水般的平静。
“我和你一起去。”江硕侨走到水颜的旁边,温柔的说道,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王爷说,只是纳妾不用任何繁琐的礼节,但水颜你既然是皇上钦点的姻缘,你怎么能走?”郁骐冷淡的开口,眼神放到江硕侨的脸上。
“没有任何礼节就不是夫妻,水颜就可以走。”江硕侨的脸上挂上淡笑,但不懂郁骐脸上的表情。
“走了,皇帝怪罪下来,整个王府都不能担当,水颜本就在这里长大,就算和王爷不是实质的夫妻,也就当回家也好。”郁骐严肃的厉声说道,又说出了与水颜无关的一些责任。
水颜脸上的笑意再次拉开,绝美的笑意在脸上出现得有些唐突。
责任?义务?……为什么这些都要加到她身上,这些又有什么能和她相干。
“要走,我和你一起走。”江硕侨再次开口,依然话语温柔。
“水颜如果你要走,就先解决我。”郁骐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刀,其实他也已经无可奈何,跟着季凌阳又有多少事情是身由自己。
江硕侨眼里有了兴趣,有多久没有活动自己的身子了,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能带走水颜又何乐而不为?
水颜拽了一下自己的手,摸上了自己手腕上的脉搏,她虽然不懂,但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脉搏是如此的虚弱,总要在腕间,游离许多次才能感觉到,这样的身子到底还有多少时日?
“郁骐,我累了,我的房间在什么地方?”幽幽的开口,确实有些累了,都这样了,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已经无所谓了。
江硕侨惊讶,但最终还是温柔的点了点头,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只要在她不多的日子里,记着有他陪伴就好,来世至少也能混个眼熟吧。
郁骐松了口气,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伸出手,像原来那样,拉着水颜的手腕就开始走。
“我给你选的别院,你一定喜欢,而且我还给你烧了你喜欢的檀香。”郁骐再次的开口,仿佛时空回到了水颜还未离开这里时。
水颜抿了一下苍白的唇,想笑,想发至内心的笑笑,但好像真的很难。
江硕侨跟在水颜的旁边,望着她脸上的表情,脸上的温柔更加的扩大。
水颜停下了步子,因为郁骐选的别院阁楼里到处都贴着大红的喜字,就连红色的灯笼,都喜庆得有些刺眼。
“今天毕竟也是你的大喜,就算没有新郎,你也是新娘。”郁骐开口,脸上有了顽皮,像个小孩,更像水颜熟悉的人。
抽开房门,里面大红的烛火燃烧着,桌上放着的酒水,似乎还飘散着香气。
红色的被褥真的就像新婚燕尔的洞房……只是这洞房里,好像偏偏少了新郎。
“我这是在嫁给谁呢?”手指放在了苍白的唇上,淡笑的开口。
这句话语有些酸楚人的心,郁骐想开口,最终还是没有答话。
取下凤冠,青丝垂直在身后,只是原来油亮的发丝,在这短短几日里,如同杂草,变得枯黄。
端起桌上的酒水,一口喝下,灼热的感觉,刺痛了咽喉和胃,在端起一杯,猛然的灌下,桌上那像模像样的交杯酒,就这般的入了水颜的咽喉。
没有祝福,也不用说什么天长地久,失了身,怀了孩子的她,现在才婚嫁,还真的有些好笑,只是这场婚嫁对于她而言,依然是没有夫君的婚宴。
郁骐突然变得沉默,想让水颜开心的言语他是已经说了出来,但好像依然是枉然。
门边出现了一抹身影,依然的淡笑,眼神依然温柔,只是今日这个缺席的新郎,却穿上了他喜爱的白色,看来这场嫁娶,谁也没在意,本来就没有必要在意。
“还喜欢这里吧。”走进屋子里,温柔更加的深沉,伸手,如同过去一样抚摸上水颜消瘦的脸颊,只是这一动作,却让水颜害怕。
微微欠身“喜欢。”
季凌阳点了点头,突然将眼神放到了江硕侨的身上,眼睛睁大,脸上出现了惊讶。
“不要惊讶,有什么事情屋外说”江硕侨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他的不想这里的人直到他的身份。
季凌阳脸上的惊讶没有消失,跟着江硕侨走出屋子里。
水颜和郁骐诧异,但脑子里却找不出,两人认识的画面。
端上酒水,在喝一杯,为自己的今生能穿上嫁衣干杯,为自己……
酒香四溢,眼神迷离,跳跃的烛火,看不清窗外那浓密的黑夜,郁骐瘫倒在桌子上,向来他的酒量就没有水颜好。
水颜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还是有了一些醉意,来到窗前,抬头看看天,无奈的再次笑了笑。
还好,现在还是有人关心她,还好,或许她死了后,还是会有人在记得她。
江硕侨抽开房门,微微的喘了一下气。
季凌阳确实磨人,他的野心也让他叹为观止,但想利用他,找错了对象。
“喝了不少了吧。”开口,眼神望着水颜那有一丝绯红的脸。
水颜点了点头,身上的喜服还未脱下。
“今晚没有月色,但想请佳人到外走走,可否?”伸出自己的手,想等待水颜的柔夷放到上面。
迟疑,脸上出现了思考,笑了笑,转身走出房门,但放在空中的手,她是怎么也不敢放上去,因为自己没有了资格。
江硕侨难免有点失落。
“都醉了,还这般拒绝我。”开口,有一丝撒娇的味道。
水颜转过头,青丝在夜风中,随风摇摆,有一些醉人的模样。
“我已经是人妻,而且还是残败的身子,拉住你的手,会对不起你的。”落寞的话语,说的却是实话。
江硕侨顿时语塞,确实没有想到水颜会说出这般的话语。
夜里有着露水潮湿的味道,腹部又有一丝疼得,深呼吸了一下,装出无所谓。
“你说,我死了后会葬在哪里?……王爷会不会在墓碑上刻上爱妻啊?……千万不要,我可不想。”露出白玉般的皓齿,笑得有些单纯,话语也单纯,只是早已在暗示着,要发生的事情。
江硕侨蹙眉,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救她,更想照顾她,哪怕她做的女红难看,但就是想守护她,可是那虚弱的脉搏,只是在不停的告诉他,她身子的已经枯萎,被那夭折的孩子,废了所有的心脉,她的身上的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燃烧干净。
“在说,我和王爷又没行礼,也没有夫妻之事,怎么可以写上他的名字。”真的有些微微的醉意,话语中有了娇气,甚至表达的意思都有些荒唐。
收住脸上的笑意,眼神飘忽到远方。
“我死了,我想……我想和我的孩子葬在一起,今生没有缘分,至少来生让我来偿还欠他的。”幽幽开口,确是无尽的伤感。
“好,我答应你,你死了,我将你葬在你孩子的身边。”江硕侨的话语有着宠溺,但在此时的宠溺确实有些残忍。
“不,我要和孩子葬在一起,但不要葬在阎府的祖坟。”摇了摇头,有着了抗拒,那里的坟地怎么会让她进去,她带着什么样的身份进去?
江硕侨愣住,大步的上前,突然将水颜搂进自己的怀里。
“你真的想得有些多了,还活着的自己,怎么想着墓地的事情。”温柔的语调,但眼神里是伤心。
江硕侨有些怨自己,为何自己要在意这样的女子,确实有些伤神。
水颜点点头,确实不该去想,想了又怎么样,但眼里的雾气还是化成了水珠沁湿了江硕侨的长袍。
其实真的不想去想……
红色灯笼里的烛火,被一阵夜风吹灭,无尽的黑夜里,苍穹是如此的让人迷惘,心变得无奈,伤痛,残缺的过去,有些让人觉得无望的未来。
清晨的别院的阁楼里飘出了阵阵的香气,郁骐拿着手中的肉块征求的望着水颜,不知道这熬的粥里面放还是不放。
水颜笑了笑,上前,拿过那装有肉块的碗,但手一捏紧碗沿,手就不受控制的抖动了起来,碗从手间滑落,幸好郁骐手快,不然那肉块便散落一地。
水颜握住自己的手,手还在她的掌中颤抖着,扯开笑意想掩饰不安。
江硕侨愣了一下,小声的叹出一口气,已经是无奈。
水颜的身子,她的脸色,还有那不均匀的呼吸,仿佛总是在提醒她的时日不多。
郁骐熬着小锅里的粥,对于水颜的不适有些没注意。
“好香,在煮什么?”折扇摇曳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抬起头,水颜的脸上出现了微微惊讶。
至从新婚那日才见到的王爷这次悠闲的出现,但这样的身影,始终是让水颜觉得有一丝害怕,因为如果不是有事,王爷又怎么会出现?
伸伸手,将水颜招到屋外。
屋子里的两个男人都感到惊讶和诧异。
水颜跟在季凌阳的身后,心情更加的凝重,想想自己还有什么事情能够做,想想他是不是又在打算着什么计划。
转过身,脸上依然温柔,就连那笑意都温柔得舒人心。
“有多久没听见过你的琴声了?”扬着天,故作思考的样子。
水颜蹙眉,叹了口气。
“王爷想听,奴婢就弹奏给你听,但只是手没有先前灵活,弹奏出来的曲子或许已经没有先前的动人。”如实的开口,扯动的却是心里的疼痛。
季凌阳抿上笑意,不可置否,但他此时的表情,却让水颜清楚的知道,他在打算什么。
宁静了一下,没有迟疑的再次说道“五天后,阎濮昊会和公主一起要到这里来,他们是赴皇帝的口谕,说要看看我们这两对夫妻,原本公主想拒绝,本就有孕在身,但……还是答应了,毕竟有夫君在自己的身旁,就算身怀六甲也许也是平安的。”平缓的语调,在水颜听来,怎么就这么的刺耳,这么的心痛。
对,有夫君的妻子,怎么会不安全,幸福……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在乎的,他怎么会不去保安全。
“我明白了,王爷,到时你要奴婢做什么?”开口,只有顺从,在这里他有反驳的理?
“这几日好好养身子,在五日后我要看见一个娇媚动人的水颜,我要听见你那动人的琴音……你也不想他看见你那虚弱的样子吧。”有着诱惑的语句,但加上最后那个他,就真的变了味,好像变成了讥讽。
水颜愣了一下,都逃到这里来了,他还要在她的面前出现?
抿了抿苍白的唇,看见自己那纤瘦有些泛黄的手,脸上的嘲笑是如此的明显……也罢,反正都这样残破的身子,那就让它绚丽的离开。
眼里出现了一些光芒,要让她娇媚动人,那日她就娇媚动人,或许那将是她水颜出现在他们记忆里的最后画面。
也好,这样离去,也总比带着苍白离去,一脸的病态,还看不出美丽的自己。
轻声咳嗽了一下,欠身,转身走进屋子里。
江硕侨和郁骐脸上有着疑问,但大家都没有说出口。
以后的几日里,天气都变得潮湿,下起了一阵阵的大雨,但水颜却开始变得有些忙碌,她四处找着药材。
这是她学的毒药里面不敢用的一味毒药,据说那毒药会让人经脉回流,据说这毒药会让人肢体灵活得无骨,据说这毒药会让人在最后的十二个时辰里,美艳动人,只是这样的毒药,给了你最后的美丽,但在十二个时辰过后,经脉讯乱,血液倒流,直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