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从水颜那日毒发后,就经常出现抽搐,偶尔还会浑身乏力,每每这个时候,腹部就疼痛异常。
虽然江硕侨每次都安慰的说胎儿没有问题,但看见他有些隐晦的表情时,水颜知道他在说假话。
收拾好包袱,脸上的愁容在这几日从未减去。
后日就打算回江南,路途遥远,如果有了什么事情,或许自己死在船上也是有可能的。
水颜呼出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腹部。
“孩子,我苦命的孩子,你投错了人家,如果你选择的娘亲不是我,你在肚子里就不会这般的苦了。”无奈的笑了笑,想起自己要回到江南,要去找公主,必定会见到他,不知道他看见此时的她会说出什么话语,不知道看见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会讲出什么样的话语。
摇摇头,觉得他也不会说出什么样的言语,他毕竟已经冷酷得让她早已看不见任何温度,在说他也不会知道这孩子是他的,她也不会告诉他这个孩子是他的,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在乎,不曾在乎她,又怎么能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算这孩子流有他一半的血液,他也许也不会稀罕,因为他或许喜爱的子嗣,也是他现在的妻子为他生出来的吧,毕竟那才是一家人……
门边响起了敲门声,水颜诧异,都这般晚了,会是谁?
迟疑的上前,但还是打开了房门。
“我就知道你还没有睡。”江硕侨淡笑的走进屋里。
水颜愣了一下,转身为他倒来茶水,他的出现虽然有点唐突,但却并不意外,因为江硕侨是个细心仔细的人,因为身体的关系,现在水颜少到药铺去了,但江硕侨却每日都会到这里来为水颜把脉,并带来药材,只是今日来得有些晚了。
“今日病人有点多。”边说,边将水颜的手,放到桌面上,淡淡的开口,但语句像是在解释。
水颜扯开了笑意,然后摇了摇头“其实应该我去药铺的,让你每日这样来回走动,我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江硕侨低着头,烛火照耀着他好看的侧脸,他笑了笑,没有回答水颜的话语。
“需要我陪你去江南吗?”直到好一会,江硕侨幽幽的开口,但话语里面却全是温柔和认真。
水颜脸上出现了惊讶,然后笑了笑。
“不用了,也许去了江南,我就不会回来了。”水颜的眼神飘忽到窗外那黑色的天空,黯淡的话语中,找不到希望。
江硕侨蹙了一下眉。
“这里就没有东西能留住你?”抬头,眼神平缓的望着水颜,但心里却很期待回答,他是一个不会掩饰自己情感的人,或许有些奇怪,在第一次见她时,以为她并非好人,但深交后,却发现她单纯得不做作,执着得让人心疼,这样的女子少有,这样的女子也需要人疼爱,只可惜他遇见她的时间有些晚了,江硕侨也第一次发现,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很奇怪,可以不在乎任何杂念,或许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
水颜低下头,避开江硕侨看她的眼神,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虽是好人,但对她说出这些话语,却是表错了情,因为她并非好女子。
“这里的人都很好,但……如果那里更适合孩子成长,或许我真的不会回来了。”水颜喃喃开口,打算的却是美好,因为她想,或许他会留下她的孩子,或许会怜爱她的孩子,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或许能不能成立,但这样的或许也许只是自己想想,与现实无关,因为这孩子,她不会承认这是他的……
江硕侨突然失笑出声,他笑水颜不懂得的掩饰,和逃避他的眼神,伸手将带来的药放到水颜的面前。
“这药够你吃一个多月,如果没有拿到解药,你就赶快回来,我照顾你的以后,如果拿到了解药也找到了能给你以后日子的良人,你就不要回来了吧。”江硕侨释怀的开口,水颜的性子,他早已摸得清楚明白,强求水颜,只会让她更加的厌烦。
水颜点了点头,嘴角扯开温柔的笑意,如果以后他娶了妻子,一定是个温柔的夫君。
突然想到什么,水颜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东西。
“我不敢去跟姐姐告别,总觉得,离别真的让人很苦,这是我绣得最好的一个荷包,你帮我拿给姐姐吧。”水颜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学了这么久,就只有这一个荷包最见得人,也能清楚的看见上面绣着的花色。
江硕侨笑着撇了一下嘴。
“看来你真的不适合做女红,这个东西这么难看,还要送给姐姐?”带笑的语调,有着玩笑式的讥讽。
水颜愣住,看了看握在自己手中的荷包,左右看了看,但发觉真的并非很好。
“那我送什么东西好呢?”微微开口,脸上出现了迥异。
江硕侨脸上的笑意扩大,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般的好骗。
“这个送我吧,你在想想送什么东西给你姐姐,反正我也不用在自己的身上拴荷包,所以在难看也不会有人知道。”江硕侨将荷包放到自己的手里,紧紧的握着,反正是不准备在交出来。
“这个这么难看,我下次在绣个好点的给你。”水颜想夺过来,但发觉都是枉然。
“你都说你不会回来了,这个我还是留下。”话一说完,江硕侨将荷包放到自己的胸里。
水颜伸出的手,只好收回,细眉突然皱在了一起,腹部的疼痛有再次袭来。
江硕侨看出了异样,将自己做好的药丸放到水颜的手心里,水颜连忙吃下,腹部的疼痛才得到缓解。
“其实如果你不要腹中的这个孩子,或许你不用回江南,我就会医治好你身上的毒,其实你已经是寡妇何须再让一个孩子来拖累你。”江硕侨认真的开口,或许话语有些残酷,但却说出的是希望和解脱。
水颜摇了摇头,将手放到自己的腹部上,然后紧紧的抱着。
她已经注定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如果没有这孩子,她真的再也找不到他们曾经在一起的东西,就连一点证据都找不到,除了回忆。
而且这世上再也没有血亲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是她唯一的血亲,也是她现在唯一的期盼,因为这孩子她怀得不容易,如果错过,她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当娘亲,更不会找到他曾经温柔对她说出爱语的证据。
“这孩子,是我的骨血,也是我的寄托,我就算死也要留下她。”水颜坚定的开口,没有一丝考虑。
江硕侨点了点头,如果他真的想照顾她一辈子,或许要让她答应,还真是漫长的过程。
起身,准备离去,但走到门边又再次转身。
“只要身体不适,就吃我给你的药,虽然医治不了本,但至少会减轻你的疼痛……在船上,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再次深深的看了眼水颜,没有犹豫的离去。
水颜望着已经关上的房门,点了点头,但眼神却变得迷惘,这一回去,或许有些像再次重回地狱,痛和有些莫名的快乐共并着……
船舶悠悠荡荡的在湖上行驶,水颜离去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准确的时间,因为她不希望有人送别,如果看见有人对她说离去时的话语,她会难受。
站在甲板上,望着荡漾的湖面,手中白玉依然握着,心却是沉重的,她不知道自己到阎府,要怎么开口要解药的事情,如果公主不愿意,她又该怎么办?
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都好,就算公主谩骂她,在怎么为难她,她都要要到解药,因为除了这个孩子,她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船只与来时一样,在湖面上摇晃了一个多月,才回到江南,但水颜的身体却没有来时的那么轻松,身体原本就不好的她,加上时不时的毒发,如果不是江硕侨给她的那些药丸,或许真的会死在船上。
加上经常反胃恶心,吃下去的东西多数都吐了出来,水颜在下船的时候,皮肤变得有些发黄,原本就小的脸,现在变得更加的没有了肉,眼睛也显得更加的突出,整个人除了微微隆起的肚子,其余都变得更加的瘦弱,更加的惹人怜惜。
水颜不顾自己身体的不适,一下船,没有半刻的停留,就来到阎府的大门前,火红的大门敞开着,白色的青石阶梯就在面前,门里面的大理石路也清晰可见,但水颜的脚步却显得了迟疑,眼里莫名的出现了酸楚,有些坚定的心却有了后悔,她不想在踏进这里,她害怕了,是回忆的一切揪得她害怕和辛酸。
双手紧紧的握着,眼神死死的望着挂在裙摆上的白玉,紧咬着的嘴唇,却做不出任何决定。
放开双手,脸色变得温暖的摸上自己的腹部,其实有什么好怕的,她回来并不是再次与他纠结,再次谈着自己和他无关的误会,她回来只是为了救自己孩提的命……
提高裙摆,抚摸上自己的腰,缓步的走到站在门边的侍卫面前。
“我想见见公主。”有些卑微的开口,声音里面全是祈求。
侍卫扬起自己的头,趾高气昂的望着眼前的水颜,但当看清楚眼前的女子时,他微微的蹙了一下眉,因为眼前的女子有些熟悉,可……
“我是水颜。”微微开口陪上了笑意,手从未从自己的腹部拿开,她着实需要勇气。
侍卫睁大了眼睛,脸上全是不相信,曾经看一眼就会心动,白嫩娇柔的水颜怎么会变得如此的狼狈不堪,甚至一脸的病态。
水颜继续拉扯笑意,明白了侍卫脸上那惊讶的表情,她将耳边的青丝,不自然的理进自己的耳后。
“麻烦你能通报一声吗?我要见公主。”再次开口,声音依然卑微。
侍卫脸上出现了迟疑,把眼神转到水颜微微隆起的腹部,恍然想起几月前,水颜被人带走的情景。
“你见公主有什么事情啊?”有些不耐烦的开口,表情也并非有了善意。
水颜愣住,想了想“有些事情,我要当面对公主说,就劳烦大哥你了。”水颜的声音更加的卑微。
“你还是回去吧,公主现在在休息,不会见你的。”侍卫边说边动上了手,想推水颜离去。
“那公主什么时候起来,我在这里等她就是。”水颜着急,希望就在眼前,她不要自己的孩子因为她受苦。
“公主已经怀了小少爷,经常嗜睡,我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你赶快走吧,如果总管看见你不走,又要怪罪我们了。”侍卫更加的用力的将水颜往外推。
水颜没有站稳的步子,险些摔倒,但侍卫说的话,她却听得清楚,公主有孩子了……他有了孩子了?
水颜的脸上出现了嘲笑,心有些刺痛,但最后嘲笑变成了苦笑,这原本很正常啊,他们原本就是夫妻,原本就……夜夜在一起,有孩子是正常啊。
浑身突然觉得寒冷,手心也在微微的颤抖着,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啊。
“我就在这里等,如果公主醒了,我才进去。”有些恍惚的开口,但已经下定了决定,如果不这么做,他的孩子怎么办,他已经没有了爹的疼爱,至少就算怜悯,也希望她能给她解药。
走到阎府阶梯的最后一节,缓缓的坐到上面,将脸头靠到旁边青石的石狮旁,心里有些空洞,脑子里有些空白。
公主有孩子了,他一定很高兴吧,是不是就像她想的那样,将想好的名字拿到公主的旁边,叫公主一一删选。
苍白的唇抿开了笑意,只是他可怜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都还没有想好。
“你不能在这里坐起,衣衫褴褛的,坐在这里会被总管骂的,自己赶快走吧。”侍卫用脚踢了一下水颜。
水颜抬头,有些没有听得明白。
“我叫你快走,你现在的打扮,就算公主要见你,我估计里面的老妈子或者丫鬟看见你这样也不敢让你进去吧。”侍卫脸上已经有了厌烦,现在的水颜已经不是原来的水颜,已经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
水颜抿了一下唇,抓着旁边的石狮子的底座,缓缓的站起身,看了看满是尘埃的粗布裙,无奈在脸上更加的加深。
无可奈何,只好移动脚步朝大街上走去。
哎,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点,人家贵为公主,怎么是她这个滥贱的人,能穿上粗布相见的。
找了家客栈,住了一间下等房,不透风的屋子里,有着让人恶心的霉味。
水颜俯下自己的身子,有些痛苦的干呕起来,没有任何东西的胃里,已经拉扯得难受。
喝了一口清水,在包袱里,找了一件像样的纱裙穿上,只是当望着镜中的自己,都被那一脸病态的脸,吓了一跳。
起身将身上的纱裙穿戴好,但当拿着两块白玉将准备挂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手却变得有些迟疑了。
想起那日,公主也见过这白玉,想起那日说自己的心里不再有他,但都这么多日子了,他在她的心里从来没有减去。
将白玉好生的放妥,再次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纱裙,有些疲惫的走出房里。
天色已经变得暗淡,每家每户门前的灯笼已经挂上,火红的烛火,照耀在水颜的身上,水颜也只显得有些凄凉。
阎府的烛火最为明亮,高高挂着的四个灯笼,再次让水颜的脚步显得有些迟疑。
扶着腰,有些艰难的走上阶梯,侍卫再次看见她,脸上的厌烦依然。
在侍卫还没有说出话语的时候,水颜抢先开口,依然卑微的祈求,自己要见公主,想想现在的公主应该没有入睡了吧。
侍卫脸上依然是为难,也并没有打算帮水颜。只是厌恶的说出公主不见任何人,里面的老妈子怕无干的人,带有病,将公主的身体感染不适。
水颜诧异,原来不让她见公主,是这样的原因。
也对,她是公主,怀有子嗣,当然是千宠万宠,任何一个步骤都要小心,人家肚子里怀着的是可是他的少爷。
再次走下阶梯,想想在外面等着熟悉的人,给她带个消息进去,突然想到,不知道公主的孩子已经有几个月了,是他大,还是她肚子的里孩子大。
两人都是同样的爹,或许命运真的会不一样吧。
一辆马车驶入阎府的大门前,水颜将自己隐藏在阴影处,想看清来人,心里希望这人是姚镜桐,至少在她看来,也只有姚镜桐带她最好吧。
布帘拉开,健硕的身子,走下马车,黑色的长袍在夜空中摇曳,冷硬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水颜呆愣住,浑身变得紧绷,身体的每一处神经都在叫嚣,日日夜夜的想念,如此熟悉的身影,如此熟悉的脸,如此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甚至连呼吸都变得不会。
“昊”沙哑的开口,有着灵魂的祈盼,也是她第一次见出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