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骆清焉在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如郑淮如言,吃了一天的药,头痛轻了很多。
用过早膳,她手托下巴,坐在窗前,思索着李俊卿中午的宴会。
为了今后的安危,为了报那天之仇,她不得不认真思索对策。
时间一点点流逝,雨不仅没有停歇,反倒越下越大,骆清焉找出一把油布伞,在桌上给楚天狂留下一张纸条,纸条上简单说明自己有急事外出一会儿,片刻即回,从昨晚那颗夜明珠,她大胆的猜测,自己已在楚天狂心中占据了一点点地位,然后再不犹豫疾步踏入雨中。
长长的青石路面因雨而显得光滑,她虽然心急,也不得不放慢脚步。
再次走近荣王府,那些曾经过去的时光又悄然浮现心头,楚天星的真情和伤痛虽然不再令她感动,但却也不是绝对的平静无波。
默默站在雨雾里,细密的雨丝带着凉意早将她的颜面打湿,不时会有雨珠滚落眼中,模糊了视线,可她没有心情理会。注视着空空的府门,她想着自己的来意,想着事情不可预测的后果,有些心软,有些情怯,有些想要退缩。
可是想归想,脚步却一步也未移动。
眼睁睁看着楚天星跟娜莎一前一后从府里向外走来,心中杂念顿时消散。
她两眼紧盯着娜莎,心底涌出的仇恨替代了一切,她一步一步向府门口走去,两侧的门子开始向她投来注视的目光,她将伞压得很低,不想过早暴露自己,她要出其不意出现在娜莎面前。
眼看楚天星已走向等在外面的车子,她加快了脚步。
“喂,站住”有门子开始警惕地喊叫。
楚天星和娜莎这时似乎也注意到她的异常,都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向她望去。
她径直走向娜莎,在门子跑过来阻止她的那一刹那,她突然丢开雨伞,扑倒在娜莎脚下,口中发出凄厉的呼唤“王妃,铙命啊,王妃,饶命啊!”
“啊……,鬼……。有鬼”娜莎认出她的第一瞬间,便如骆清焉想象的一模一样,惊恐得大呼小叫,一边求救地跑向楚天星。
雨迅速将骆清焉浇了个透湿,她跪在地上追逐着娜莎的身影,哭得如泣如诉,那些门子这时也认出了骆清焉,都有些手足无措,求助地看向两个主子。
只见楚天星茫然地盯着骆清焉,好象大脑停止了运转,任由两个女人围着自己打转转,两眼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骆清焉,好半天,才如大梦方醒,一把从门子手里夺过伞,一边遮向骆清焉,一边紧张地弯下腰,想将她从地上拉起。
他的手刚刚碰到骆清焉,骆清焉就被吓得猛地躲闪开去,然后,不停地以头碰地,碰得砰砰做响,骆清焉来时已做好准备,必得一次成功。
她故做惊吓地抬起头,惊恐地望着楚天星,就好象望着一个魔鬼“求你了,王爷,你千万忘了奴婢吧,不然,王妃一定不会放过奴婢的,奴婢一死无妨,可是奴婢可怜的爹娘老无所依,如何是好呀,呜……”
骆清焉说到这儿,真的勾起了伤心,一时哭得真情流露伤心欲绝,即使是不相识的人看了也会动恻隐之心,更不要说深爱着她的楚天星。
“清焉,出了什么事,你起来好好说,一切自有本王为你做主”楚天星心疼得连声音都变了,不由分说,将骆清焉扯起搂在怀中。
楚天星对骆清焉的态度使娜莎从惊惧中慢慢回过神,脑子一清醒,立即便开始思索对策。
“王爷,你别听她胡说,臣妾根本不认识她”这种情况下,她只有极力否认。
“王爷,清焉没什么好说的,只求王爷从此忘了清焉便是,不然,明年今日或许就是清焉的周年忌日”骆清焉故意不与她辩驳,只是含糊而言,又假装哭得无力,伏在楚天星怀里。
楚天星再笨,也琢磨出骆清焉话中之意,对骆清焉之言,他连想没想便选择了信任,猛地转向娜莎,语气冰冷寒意十足“你对她做了什么?没想到你竟心如蛇蝎,如果今后她少了一根毫毛,本王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王爷,你竟然为了一个宫女对臣妾如此无情?”娜莎颤抖着声音质问,她怎么也不相信,楚天星会对骆清焉用情至此。
骆清焉看自己目的已达,不想再纠缠下去,推开楚天星,掩面假意哭泣“王爷,忘了清焉吧,为一个宫女伤了王妃的心不值得”说着,一路哭着冲入雨中,油布伞也顾不得拾。
她一气跑回金阳宫,在侍卫惊异的目光中,冲入御书房,幸好屋中空无一人。
她匆匆换下湿衣,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回大屋,心不由自主想象着楚天星跟娜莎的结局,经她一闹,中午的宴会两人还会参加么?又想着刚才那场经过,不由暗自失笑,暗赞自己挺有演戏天赋,不仅将娜莎吓得半死,将楚天星也哄得团团转。
可是经此一事,楚天星会怎样呢?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再伤害他。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她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一眼看到楚天狂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说,刚刚荣王府那出戏是怎么回事?”
骆清焉没想到这么快楚天狂就得了信,她嘴一撅将头低下,样子显得很委屈“荣王妃想要杀死奴婢,奴婢实在别无办法”
“这就是你落水之因?脑后棒伤之因?”楚天狂将自己丢进宽大的龙椅,神情阴冷而又有些疲惫。
骆清焉听了他的话,一愣,郑淮……。竟不守信用,告诉了楚天狂?对郑淮的信任和好感登时减了多半,这样的人还怎么做朋友?
畅快的心情顿时大受影响,灰暗了许多,闷闷地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不对朕讲实情?为什么要演这出戏,你想害死天星是么?”楚天狂眼神冷冽得恨不能亲手将她杀死,在骆清焉与楚天星之间,楚天星的法码可比骆清焉高出不止几倍。
“奴婢……。奴婢怕皇上不信,奴婢……。并无一丝害王爷之意,奴婢只想自保”骆清焉声音小得象蚊子哼哼,样子看去很胆怯。
“别装了,你以为朕也会象天星一样被你蒙骗?你有几颗心思,朕早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天星执意要休娜莎,你说该怎么办吧?”楚天狂声音越加冷漠。
骆清焉扭着双手,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管保护自己,哪里想过其他?再说,娜莎如此对她,难道她就不能有一点反抗?
“如果不休娜莎,天星另有要求,就是……。纳你为侧妃”楚天狂又语调平平的说出一句令骆清焉心惊肉跳之言。
她呆住了,傻傻的望着楚天狂,这可是始料不及的。
“怎么?不高兴?朕的御弟哪一点配不上你?”楚天狂讥讽之下,用眼的余光来回扫着她。
不屑的眼光好象她身无寸缕,强烈的羞辱感令她如坐针毡,可她不敢随意出言,这是关系她命运的关健时刻,楚天狂的心机太深,她实在猜不透。
“你不是挺会装么?把刚刚在荣王府那一套再搬出来啊,朕倒要好好欣赏欣赏,怎样的演计,竟将朕的御弟唬得头晕转向”
骆清焉察觉楚天狂似乎对自己不再留情,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红绵的下场突然在心中闪过,早知道这个男人冷酷绝情,为什么还要心存幻想?
罢了,不就是给楚天星做妾么?难道还能差过这不明不白的宫女?更何况,楚天星是真心实意待自己,又有什么好伤心的?罢了!
如此一想,神情镇定下来“好,为了荣王和荣王妃,奴婢就依了王爷之意”
楚天狂玩味的盯着她,眼神深邃得象一汪深潭,对她的回答,即不吃惊亦无怒气,只是沉思地盯着她。他不能忽略心中那丝突然传出的微痛,这个小女人,还真的让自己有些舍不得。
但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跟心中所想完全相反“你以为朕会不同意么?其实这件事根本由不得你选择,既然你不反对,说明你还算聪明,明日你就过府去吧,不过,不是你期待的侧妃,你永远没有资格的……你只能是无名无份的暖床侍女”
随着话音,楚天狂站起身,再不看骆清焉一眼,脚步不急不缓地向门口走去,在亲情与女人之间,他永远不会有第二个选择,即使有不舍。
那一刻,骆清焉感觉如被人掏空了肺腑,她下意识地靠在墙壁上,心堵塞的想要窒息,因为楚天狂的无情,更因为楚天狂无情的言语。
这一走,爹的事情没了着落,小语的隐患没有排除,而自己的下场也没有变得更好,一切好象陷入绝境。
一直到幕色降临,御书房都再未有人踏足,骆清焉冷静地将自己的东西打成一包,做好离开的准备。
心已死,还有什么不能面对?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烦恼之事。
用过晚膳,她没有及时回房,而是慢慢步出金阳宫,象个无主孤魂随意游荡,反正明天就会离开,她不想再去在乎什么宫规祖制。
“咦,这不是清焉姑娘么?”一声淡淡的呼唤传来,她收回游移的目光。
眼前紫衣紫裙,美得象仙女一样的女子,她一眼便认出,是慧妃乐玲珑。
她稳了稳心神,笑得艰难而又苦涩“奴婢见过娘娘”
“姑娘那天没事吧?昨晚我还跟皇上提起你落水之事呢”乐玲珑微笑而言。
“谢谢娘娘挂念,奴婢已无妨碍”骆清焉忧郁地望着雾蒙蒙的水榭,原来昨晚楚天狂跟乐玲珑在一起,君主与美女,这是多好的绝配,自己算什么?一个卑微的下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自主,没有尊严,有什么生的价值?忽然颓然地想,还不如那天淹死了省事。
“皇上忙,你就闲了,趁势多歇歇吧”乐玲珑大约看出她神情不佳,好言相劝。
骆清焉没吱声,暗想他忙不忙关我何事,过了今晚,明天的御书房便是新的面孔。
“唉,荣王妃好傻,王爷纳妃那是常事,怎能因此自寻短见?皇上又该生气了”乐玲珑望着远方,喃喃自语,轻微的低喃,犹如一记炸雷在骆清焉耳边响起。
“娘娘,荣王妃死了?”她惊呼出口。
“傻瓜,有太医在,她怎会死得了?只是王爷暂时不能纳妃了,皇上下令让他好好陪护王妃左右,天星啊……。就象个小孩子一样……。永远也长不大”乐玲珑发着感慨,象是自言自语。
却不知她的话,在骆清焉心中引起多大轰动,灰暗的心顿时透进一丝光亮,事情会不会另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