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陵国位于东起国的西南面,是一个由多个少数民族建立起来的政权。
三大联盟国中,属天陵国的国土面积最大,拥有大小湖泊一千多处,到处可见绿油油的草地和肥美的牛羊,可谓风光无限好。
然而,一半的国土处于水域,却让这个不断繁衍壮大的游牧民族出现了生存危机,虽然与水云、南祁签订了互不侵犯和平共处条约,在马背上长大、骨子里剔除不了好战因子的天陵人,近年向周边小国扩张的趋势却越来越大。
天宝二年,天陵国老可汗伽敏去世,年仅十二岁的王子哥叶顺利登上汗位,许多跟着伽敏一起打天下的部落首领倚老卖老对这个小王子不买账,不想这小王子胆识谋略一点都不输于老可汗之下,登基不久便亲自率众捣毁了两个一直不肯服从天陵的大部族,羌和禹,将它们收入自己麾下,一时震惊朝野。
天宝六年,沉寂多时的少年可汗再次御驾亲征,率众部族夜行千里,突袭国力比自己强盛许多、国土面积更是比自己大上足足一倍有余的紫兰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与昔日的圣景王朝相提并论的大国就此一朝覆灭,成为天陵国的附属,消息传开,整个中原大陆都为之震了一震。
天宝十二年,时年二十二岁、早已在各部族之间建立了深厚威信的哥叶,再次挥兵南下,占据了原本隶属于圣景王朝无夏国的一块极为广袤肥美的水草之地——乌满平原,将自己的国土界限又向南扩张了一千公里,无奈当时正在出兵东征的圣景王朝无暇多顾,对日渐强大的天陵也是有所忌惮,明哲保身不肯出兵相助,无夏国只能硬吃了这哑巴亏。
自此,整个中原大陆,再也无人敢小觑这个吃着皇家饭长大的稚嫩王子。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天陵国突然进犯东起蜀城,实在不得不叫人忧心啊。
从天宝二年到天宝十二年的十年间,天陵国虽然不断向周边扩充势力,却从未真正意义上进犯过东起,只是这个哥叶每次发动战争,基本都是有着必胜的把握,东起国虽有常胜将军上官云倾,初次面对这个来自异族、狂妄狠绝又自负狡猾的少年君主,不免也有些为难,故而老皇帝皇甫显一听到消息便开始坐立不安,即刻便昭见满朝文武大臣,紧急商讨对策。
早上,在兰心绣坊看着白墨染被追风拉走的苏醉儿回到府里,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左眼皮莫名地一直跳,似乎在预兆着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这让她整日里做起事情来也变得心不在焉。
“小姐——小姐?错了错了!”
本来拿着剪子要给门前的花木修剪枝叶的苏醉儿,剪着剪着忽然就把人家开得正艳的秋菊给剪了,彩云一阵尖叫,心疼地蹲下身子收拾残局。
“小姐——小姐?满了满了!”
自告奋勇走去泡茶的苏醉儿,提着茶壶给荣王爷倒茶,两眼无神也不知道在发些什么呆,热茶满出杯子流了一桌仍不自知,看不过眼的彩云连忙拿了抹布过来,报怨地擦了起来。
“小姐——小姐?糊了糊了!”
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苏醉儿,竟然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厨房观摩,见彩云出去劈柴火,更是自动自觉地说要帮她看火,结果累得满头大汗抱着一堆木柴的彩云一踏进厨房便闻到她辛辛苦苦熬了半个时辰的燕窝粥发出一阵难闻的焦味。
正打算抢救一下,无奈苏醉儿却一盆冷水浇了过去,把火给灭了,连累整个王府的人都没有午饭吃。
“够了!出去出去出去!”
欲哭无泪的小丫环终于发飙了,虽然苏醉儿一脸愧疚想要忏悔弥补的样子,她却不打算再给她任何行凶的机会了。
小姐今儿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平日里都是她做的事情,她每样都要来插一手,却是越帮越忙。
不过是找了个比她的男人好看点的男人罢了,怎么一下就被迷得晕头转向了?
爱情啊爱情,果然害人不浅!
这日,苏醉儿第一次知道时间原来可以过得这般慢,等待一个人竟是这般煎熬,在荣王府内没事找事来做,外加出到金汤城,东西南北四个角落都逛了一圈回来,这火辣辣的太阳,居然还是高高挂在天上,没有半点落下去的迹象。
东瞄瞄西看看,到处找人唠嗑打发时间的苏醉儿,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吃了晚膳,却依然没有等到一直在等的那个人,最后实在无趣,干脆早早地洗了澡上了床。
天上的星星点点如此明亮,秋天的晚风清清凉凉如此舒爽,床上躺着的人儿却是心浮气躁,辗转难眠。
黑夜里,女人双亮晶晶的明眸一直眨巴着,盯着半开的纸窗,期待那熟悉的身影会从窗前经过,小耳朵也一直紧张地竖着,细细聆听外面所有的风吹草动,就连荷塘里聒噪的蟾蜍一分钟叫几下,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绝无遗漏。
巷子里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经是三更天了,男人却还没回来,苏醉儿终于疲惫地阖上了双眼,这时,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醉儿……睡了没?”
睁眼,郎朗月色下,男人熟悉的身影倒映在窗外,让女人兴奋莫名,一骨碌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嚯’地一声开了房门。
房门外的男人,出乎意料地穿着一身打仗用的铠甲,那挺拔的身子穿起这身军服来,实在是威武无比,刚毅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慑力,看得苏醉儿一阵怔愣。
原来这男人,一本正经的时候也是帅得没天理的……
“可是在等我?”
微凉的晚风轻轻吹拂着男人垂在胸前的两缕黑发,被那样一双深邃又深情的眸子注视着,苏醉儿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来,小脸蛋儿也悄悄地红了,好在男人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月儿的清辉,让她躲在一片阴影中,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嗯……”
低头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碎石子,沉默了良久,耳根发烫的女人终于发出一句蚊子般的低鸣,尴尬地承认了。
“醉儿……”
耳边传来一句深情的呢喃,女人还没来得及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男人强而有力的臂膀揽入怀中,那性感无比的下巴就这么抵着她的头,深深地汲取着来自她发际的素雅馨香。
“大人——”
两人就这样一直紧紧地拥抱着,谁也没有说话,直到门外的马儿烦躁地发出声响,传来侍卫催促的声音,怀中的小女人才依依不舍地抬起头来。
“……马上就要出发了吗?”
“嗯……”
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此次天陵来势汹汹,皇上担心有变,今夜便派我们即刻赶赴蜀城支援。”
“……什么时候能回来?”
女人眸光盈盈,犹豫着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男人神色一怔,眼神忽然飘到远处,久久不回应,女人却从他眼角不经意浮动的幽光中读出了他的忧虑。
莫非,这次真的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
女人的心忽然一沉,全身的细胞在这一刻仿佛都收缩起来,脑海里一片茫然。
“战争乃兵家常事,无需多虑,很快……很快我便会回来。”
见女人忽然撇开脸去不让他看她的眼睛,白墨染又轻轻地把她的脸拨了过来,性感的唇微微一扬,对着女人绽放出一记让人心安的笑容来。
“告诉你,我这人很记仇的!如果你骗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欠下的债全部讨回来!”
女人忽然撅起嘴来,激动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哽咽。
“傻瓜!好歹你夫君我也是堂堂的一国军师,岂能说话不算话?”
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男人,宠溺地刮了一下女人的小鼻子,脸上的表情甚是无奈。
“将军——时候不早了,该上路了。”
门外又传来催促声,小女人一听,不乐意了,秀眉一拧,不满地低咒起来。
“夫君,那谁呀?真烦人!等你打了胜仗回来,马上让那小子告老还乡去吧,啰里吧嗦的!”
“丫头,你这是叫我假公济私呢?”
依依不舍地望着女人淘气的小脸,情到深处男人再次把女人牢牢地圈进怀里。
“夫君,这个你拿去,兴许有用!”
忽然想起什么,苏醉儿小手在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一件类似铁布衫的衣物来,献宝一般地递到男人跟前。
据此衫的制造者,无涯老怪物声称,此物坚硬如铁,刀枪不入,绝对是防止谋财害命的上上防御之选,虽然从来没有试验过真假,不过想师傅这般死要面子的人,也不可能弄个假冒伪劣产品来忽悠人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吧,防防身,应该还是可以的。
“什么来的?”
望着手里黄黄黑黑皱巴巴的一团怪布,白墨染一脸疑惑。
“别问这么多,就当是定情信物好了,反正你上战场的时候一定得穿上!”
苏醉儿三言两语交代了下,便直接把那破布塞进白墨染的怀中去,小脸往男人身上一蹭,继续抓紧时间你侬我侬,惹得男人又是一阵轻笑。
“这块玉佩二十五年来我从不离身,今日就交给娘子保管,也算是定情信物吧。”
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一块通体透明的翠玉来,温柔地戴在女人细嫩的脖颈上,男人临出发前再次拉过女人,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会平安归来的……等我……”
那一声深情的低喃后,男人便不再犹豫地转身而去。
晚风扬起他长长的黑色披风,在半空中猎猎作响,看起来是如此洒脱飘逸,一直倚着门不舍离去的女人,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眼眶莫名地涌上酸涩难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