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否认,白墨染是个绝色美男子,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都有让万千热血少女疯狂尖叫的本钱,可是,一说到这男人的穿衣品位嘛,苏醉儿就觉得自己实在没法苟同。
满柜子的衣服,清一色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都说女人是男人的穿衣顾问,两人刚刚确定恋爱关系,苏醉儿就决定对自己的男人来一次彻头彻尾的大改造。
位于城东的兰心绣坊,是整个金汤城最大最出名的绣坊,这里的布匹不单种类齐全,而且全部由老板亲自到桑城收集各家各户的天然蚕丝加工而成,上乘的料子加上技艺精湛的绣娘一流的针法,让它理所当然地成为皇都许多大官大户人家的定点制衣店。
曾经在这里做过几套衣服,对其出品颇为满意的苏醉儿,这日一大早便拉着白墨染到了兰心绣坊。
“掌柜的,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好东西怎么都给藏起来了?”
在偌大的布匹间溜达了半宿,苏醉儿对着那些摆出来布匹的质地款式不甚喜欢,皱着眉头抱怨道。
在买东西方面,她苏醉儿一向秉承的原则就是,价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要质量好。这兰心绣坊的掌柜,实在不够老实。
“夫人的眼光果然厉害,本店确实有几款上好的云锦没有拿出来,因为价钱比这些铺面上的布匹要贵上好几倍,买的人不多,我们也就把它束之高阁了。”
本来专心打着算盘对客人爱理不理的掌柜,听苏醉儿如此问起,立刻笑着抬起头来,眼里闪烁着经商之人的精明光芒。
“只要料子好,花样款式入得眼,每样做个十件八件又何妨?”
刚刚傍上白大款爷的苏小富婆小脸一扬,颇有些财大气粗的样子。
“娘子这……我堂堂一个大男人又不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要那么多衣服干吗?有一两件替换足矣。还是娘子你多做几件吧。”
一听做衣服本来就不情不愿的白墨染,此刻听得苏醉儿如此大口气,差点吓傻了眼。
老天,他一年的衣物加起来都没这么多呢!
“不行,总是这样寒碜,以后叫我怎么带你出去见客?”
苏醉儿小嘴一撅,不容商量。
“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见苏醉儿有些生气的样子,白墨染立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低下头来,扯着她的衣袖装起可怜来。
这眉来眼去间,谁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精明的掌柜可是看出了门道,立刻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暗示她进去把好料子拿出来,自己则亲自做起端茶递水的工作来。
“两位客官,滇城新采的毛峰,请慢用。”
为了钓住大鱼,深谙生意之道的掌柜可谓不惜血本。
“嗯,这个款式不错,要一件,这个花色不错,也要一件,这个颜色,夫君,我还没见你穿过这颜色呢,咱也要一件可好?”
悠悠地品着香茶,看着正在量尺寸被人木偶一般摆布的男人,苏醉儿点得不亦乐乎,在一旁记账的掌柜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掌柜的,我家主子前两天跟你说的那布料有货了没有?”
这时,一个梳着双环髻,身着艳丽服饰的小丫鬟,颇有些盛气凌人地走进店来,对着正在埋头苦写的掌柜嚷了起来。
“呦,我说谁呢!原来是云雨楼的小桃姑娘啊,您候着,小的这就给您拿去!”
那小桃想是兰心绣坊的常客,掌柜一见她来,立刻笑逐颜开,丢下苏醉儿二人,亲自走进里间去,不一会儿便抱了一匹花纹浑厚,富丽典雅,紫中带红的云锦来。
只见上面织工精细,图案色彩丰富多姿,犹如天上的彩云般瑰丽贵气,哪怕是普通人也能一眼看出云泥之别来。
因为听到‘云雨楼’这个熟悉的名字而特别留意小丫鬟的苏醉儿,一看老板厚此薄彼当下就不依了。
“好上乘的料子!掌柜的,刚刚为何不把这布拿与我看?”
“这位夫人,这布小桃姑娘前几日便来问过,所以一到货我便帮她留下了。要不这样,夫人今天看中的这些,小的帮你打个折扣如何?”
那老板也是会做生意的人,怕惹恼苏醉儿,立刻就想了个折衷的办法。
“醉儿,既是这位姑娘先订下的,我们要原来这些便好了。”
见苏醉儿一副依依不舍的目光,白墨染怕她和人起冲突,也过来劝慰,本来心中已决定忍痛割爱的了,偏偏那傲慢的小丫鬟又不合时宜地插一句嘴。
“便是让予你,还不定买得起呢!”
小丫鬟轻蔑的眼神彻底地激怒了苏醉儿。
这世上,吃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吃亏!她不让买,她还偏就要了!
“不行,明明是我先来的,今天本姑娘就要这一款了!要是买不了这一款,刚刚预订的那些,本姑娘通通不要了!”
平日里好似什么都无所谓的苏醉儿,一旦倔强起来,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立刻就和小桃大眼瞪小眼地杠上了。
“两位姑娘,这……这退一步海阔天空,凡是好商量嘛!要不,一人一半怎样?”
所谓和气生财,掌柜陪着笑脸,倒是想两边都不得罪人。
“不行,一点都不能少!”
一把将掌柜推开,两个女人四目相接,几乎就要喷出火焰来,空气里顿时飘来一股烧焦的味道。
“小桃,休得无理!”
一个温柔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苏醉儿转过头来,便见一名着素衣罗裙的绝色女子袅娜地走了进来,朴素的衣裙,缀以几朵碎花,简单却衬得女子超凡脱俗的气质。
言语间,女子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颇有几分哀怨神色的美眸顾盼流转,一下便将许多男人的魂儿勾了去。
此人竟然是那日云雨楼竞相竞夺,我见犹怜的美人儿素心。
“小桃,什么时候才能把你的臭脾气改改?”
把小桃拉到一边轻轻斥责了几句,素心便莲步轻移地朝苏醉儿走来,抱歉地一笑,躬着身子施了一个礼。
“这位夫人,方才我家丫环多有得罪,还请您多多包涵。既是夫人先来,这布本就该归夫人,我们再多等几日便是。”
大家闺秀跟粗使丫环果然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听着素心的软言细语,看着她脸上淡然又不失体面的笑意,倒让苏醉儿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小姐,怎么可以?明明就是我们先订下的。再说,这孔雀妆花云锦一年才产一匹,您早就盼着它来给公子做衣裳了,让予她岂不又要等上一年?”
本来沉下气来的小桃一听自家小姐如此大方,立刻又扬起脸来据理力争。
“‘瘦影自怜秋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若是无人欣赏,便是做了又如何?”
从小桃怀中取下布匹交到苏醉儿手里,素心眸光幽幽地望着远处,轻叹了一句,转身便要掀帘而去,倒是心生愧疚的苏醉儿抢先一步,拦住了就要离去的主仆二人。
“素心姑娘请留步!”
“那云锦都让予你了,还想怎样?”
以为苏醉儿想要干什么,护主心切的小桃赶紧把娇柔的素心藏于身后。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荠麦之茂,荠麦有之。君子之伤,君子之守。’素心姑娘把布收好了,你等待的人终会来的,莫要妄自菲薄。”
将整匹孔雀妆花云锦重新塞回一脸诧异的小桃怀里,苏醉儿灿烂地笑着,用前人的诗鼓励这个不幸堕入烟花之地,却一直保持兰花般心性的可怜女子。
“是你?……无名公子?……你竟是女子?”
似曾相识的感觉终于因为熟悉的诗词找到了答案,走在前面的素心忽然回过头来,一脸惊诧地望着苏醉儿,吃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非无名。小姓苏名唤醉儿。素心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小妹。”
淘气地眨着眼睛,苏醉儿竟是吃吃地笑了起来,那调皮的样子,惹得素心也是噗哧一笑,两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小妹!今日姐姐还有事,改日再叙,妹妹的话,姐姐都记着了。”
绣坊门口一辆豪华的马车已经恭候多时,素心虽然想要跟苏醉儿多聊上几句,看那马夫不耐的神色,又是不好意思再多作停留,嫣然一笑便与苏醉儿别去。
“姐姐珍重!”
殷勤地挥着小手道别,苏醉儿深感欣慰。
这素心原来是有心上人的,还好那日自己及时施于援手,不然这么好的一朵鲜花,就要给火狐狸那妖孽糟蹋了。
云雨楼之行,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了!
“云雨楼的头牌花魁,怎就成娘子你的旧识了?”
缓缓踱到苏醉儿面前,白墨染心中感慨,这小女子的社交面还真是广嘛!
“本想泡个美男的,怎知一不小心就勾引了这天仙似的美人儿,罪过啊罪过!”
才不管身后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酸水泛滥的男人,苏醉儿摇了摇头,长袖一甩,又潇洒地迈进店去。
“苏醉儿,别走!今天你可得把话交待清楚了!”
不经他同意就跑到烟花之地去,还想勾引美男,这女人,究竟懂不懂什么叫妇德?
男人气呼呼地在后面嚷嚷着,也走进了屋去,刚刚拽住女人的衣袖,忽而听得门外一声马鸣,一身形敏捷的男子自马上翻下,急匆匆便闯进店来。
竟然是一脸面色凝重的追风。
“少主,天陵犯我蜀城,皇上急召您回宫议事!”
追风的话,让刚刚还笑骂打闹的男女面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