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阴影处的黑影待巡逻的侍卫们离开后,一个闪身,随着再一次的细微响动,黑影已没了踪迹。
假山里层,一方石门微微打开,露出直转而下的石梯,黑影熟练的朝石梯下走去。
行了约莫一刻钟,黑影面前再次出现一道石门,按下机关,随着石门的打开,里面有着柔柔的光芒渗出。
黑影径直走进石门,哐当一声,石门再次合上。
“来了?”一个苍老的女音从石室里面慢慢的传出,在偌大的空室中回荡。
黑影点了点头,清冽的声音如山泉般落下,“师傅。”
“好,好,笑儿,过来。”苍老的女音中带着一丝欣慰和些许疲倦。
笑儿应声走到老人身边,在石室中那如斗大的月明珠照耀下,老人那张鸡皮鹤发般的容颜暴露在笑儿的一双清明的眸子里。
老人拉着他挨着坐下,一双在岁月的摧残下黯然无色的眸子带着些许痴迷,目光透过他的脸庞,毫无焦距的透向不知名处。
笑儿看着今日有些反常的师傅,心没来由的一窒,“师傅,您没事吧?”
老人回过神,摇了摇头,从身边拿出几本古朴的书籍,“笑儿,师傅已经不能教你什么了,这几本书你拿着,对你以后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师傅,您,真的没事?”被老人一系列出乎意料的举动所惊措,笑儿脸上挂着丝焦虑,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
老人摇了摇头,苍白的发在柔亮的光芒下萦绕着一层蒙蒙的白,老人将目光聚焦在眼前那张带着焦虑的脸庞上,干皱如枯枝的手渐渐的抚上那双如明月,如朝阳清丽的眼眸。
“子息……”老人无意识的喊出了心底藏了几十年的名字。
“师傅,您……”听到老人口中所吐出的名字,刹那间,脸色变得复杂,心底一直以来的疑团在渐渐打开。
老人突然之间变得清醒过来,如枯枝般的手指也离开了那温热的触感,满脸的柔情在刹那间消失,变得如平时般喜怒无常,声音也不再柔和,恢复到了平常的粗噶刺耳,“你拿着书就出去吧,以后都不要来了,记住我一直以来告诫你的话,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谁也不可信!”
不放心的看了一眼今日反常的老人,待看到老人眼中一如平常的严厉时,笑儿将心中那丝不好的预感生生的压下,但一想起师傅说让他以后都不要再来,这又让他生生压下的预感如生根般疯狂的在心底滋长。
“师傅……”正想说些什么时,却碰触到了老人眼中的坚定与不悦,要出口的话,也囫囵的压在了喉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还在磨蹭什么,出去,为师不想受到任何打扰。”粗噶的声音变得愤怒。
“是,徒儿告退。”笑儿不放心的凝望了一眼因为双腿残废而盘坐在塌的老人,走出了石门。
在步出石门的那一瞬间,老人苍老柔和充满情意的声音透过渐渐关闭的石门传到了他的耳中,“子息,玉溪来找你了。”
心中的疑团豁然开朗,脸上却显现一丝惊慌,转身要按动打开石门的机关,按了半响,石门却无半点动静。
垂眸,看着手中古朴的书籍,眼底是一片清明,看来师傅是早有准备的,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想要催使内力打开这块坚如磐石的石门,却突然忆起师傅之前的话。
看来师傅是下定决心了的,也罢,也许,对于师傅来说,生不如死的生活在这玉溪湖底,还不如彻底解脱吧。
站在石门外,对着石门,向石门内的人磕下几个响头,师傅,再见了。
回去的路很顺利,四周一片寂静,心情沉重的回到房间,外间的弦廷睡的很熟,丝毫没有发现他的离开。
躺在里间的床上,清丽的眸子看着头顶的云纹,侧首,窗外几颗闪烁的星子明灭不定,闪亮不已,突然之间,漆墨般的夜空中,本就不多的星子变得更稀疏了,好像突然之间,有几颗星陨落了般。
阖上眼,为什么师傅会在忍辱偷生几十年后,突然选择离开呢?
心中思绪重重,拿出师傅给的几本书,有武功秘籍,医术,竟然还有兵书和五行八卦……
师傅,你给我这些,是想我做什么呢?
争皇位?夺天下?
您明知我是不可能的……
翌日清晨,弦廷慌慌忙忙的跑进内殿,看着还未起床的主子,犹豫片刻后,走到床边,轻摇了摇睡梦中的人,“主子,醒醒,不好了,出事了。”
南笑睽从睡梦中醒来,因为昨夜睡的迟了些,所以一双眼睛半是黑眼圈,半是浮肿,看起来甚是吓人。
“叫什么叫,没看到我还在困着啦?”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弦廷,翻了个身,脸朝另一边,薄被一卷,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出去,别打扰我。”
弦廷看着眼前一个转身又睡过去的主子,一脸焦急,主子的起床气很大,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只是,事态严重,顾不得那么多了。
走到床前,拉开南笑睽裹着的锦被,对着睡眼惺忪,满脸怒气的他跪下,脸上满是殊于平日的倔强,“主子,就算是您今天要杀了奴才,奴才也要斗胆请主子现在起床,翎凤宫发生大事了。”
看着一脸倔强之人,南笑睽揉了揉肿瑟的眼,随意问道:“什么大事啊?”
弦廷诧异的扫了主子一眼,见主子并没有生气,才战战兢兢的回道:“翎凤宫的主子薨了,皇上、大臣、后宫各位娘娘均已赶到了翎凤宫,皇上吩咐下来,让各位皇子公主也尽快赶过去。”
“翎凤宫,那不就是老太后住的地方?”南笑睽挠了挠头,恍然大悟般的看向弦廷。
弦廷点了点头,“正是。”
“原来是皇祖母过世了,我这做孙子的是得去,去打水来,我要洗漱。”南笑睽单腕撑着下巴,随口吩咐道,眼中没有丝毫的伤痛之色。
看着弦廷出去,清丽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恍然,原来如此……
洗漱完毕后,笑睽带着弦廷出了昭阳宫的大门,朝翎凤宫行去。
一路上,宫人们普遍穿白,周围的各个宫屿也都撤下了红色宫灯,统一换成了白色,各个宫门前的汴梁上,均是白绸白花装点,整个皇宫中萦绕着一股哀恸之气。
“哟,这不是四皇兄嘛,怎么今儿个这么乖巧啊?”一个身穿白色素缟的小男孩趾高气扬的从旁边走来,随身的几个随从看到笑睽和弦廷,眼中闪动着和他们主子一样的不屑神情。
“六皇弟。”不打算和眼前之人纠缠,但也不愿意去得罪他,笑睽带着一丝不耐招呼了一声。
反正自打他出生,他就决定了要做个平凡之人,在这皇宫中,顶着皇子的光圈,想要平凡注定也平凡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他还有一个不甘于平凡的母亲,所以,他只有做一个无用之人。
在这皇宫里,各色各样的人,在笑睽的眼中分为两种,一种就是有用之人,另一种则是无用之人。
有用之人生活在权力的中心,无用之人,要么生活在地底下,也就是死人,要么就是行事张扬,却能让别人一眼就能看清此人是一个无用之人的人,当然还要有一定的依靠,就如他。
笑睽看了看和眼前和自己大小差不多的小男孩,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去,却被小男孩挡住了去路。
“六皇弟还有事吗?”看着眼前诚心和自己过意不去的人,一双清丽的眸子中闪动着不耐和嘲讽。
“咦,四皇兄,你这眼睛是怎么一回事啊?”六皇子升高了音调,似没听出笑睽话中的不耐般,故意大声吃惊的问道。
看着因为六皇子的吃惊而信步走来的两人,笑睽垂下了眼帘,掩去眼底的怒气,云淡风轻的回答道:“没什么,昨晚没睡好而已。”
听到笑睽的回答,六皇子灵动的眼中跳动着一簇难言的火焰,显然,笑睽的回答并没让他满意,反而更让他产生了兴致,“没睡好?昨晚你干嘛去了?”说着还特地上前逼近了一步。
瞟了一眼眼前小孩眼中跳动的邪恶光芒,笑睽知道,这六皇子今天是存心和他作对了。
不再懦弱的后退,心中一个念头闪过,也许,想要离开纷争,这样一直冷眼旁观下去也不是办法,也许还有更好的办法,不过现在……
嘴角带着一个邪气的笑,眼中闪动着更为邪恶的光芒,“怎么六皇弟突然之间这么关心起我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向我示好呢。”说着刻意看向不远处正看着好戏的几人。
“谁向你示好了,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就你那无用的样儿,也值得本皇子向你示好,少做梦了你。”
看着对面因为太过激动而两颊绯红的小孩,笑睽懒懒一笑,随意的耸耸肩,“那最好不过了,劝你以后,离我远点,要知道无用是会传染的,小心你得到我的真传,挨父皇的板子。”说完后,留下呆愣着不知所措的小孩,带着弦廷大笑着往翎凤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