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不敢。”
看着眼前一张小脸紧绷的小孩,笑睽嘲讽一笑,撒谎都撒得这么没技术,顺手再拿起一块点心,还是死物更诚实,甜就是甜,苦就是苦,没那么多心思,也没那么多欺骗和谎言。
再次下咽的点心,瞬息之间竟然没了之前的甜,隐隐带着些苦涩,突地一股戾气袭上心头,“你下去吧。”
稚嫩生硬的声音冷冷响起,站在一旁的弦廷指尖微微一颤,紧绷着的小脸变得复杂,“是,奴才告退。”
“你们全都退下,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懒懒的扫了一眼大殿的宫女太监。
“是。”宫女太监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并妥善的关好了殿前的大门。
随着吱嘎一声,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南笑睽阖上了盛满情绪的眼,还是无法忘记吗?
闭上眼的瞬间,那些过往的记忆再次突袭而来,女子曾经温婉的笑,女子利欲熏心要置他于死地时的疯癫,以及那冰冷的海水……
一幕一幕的在脑中闪过,如放电影般……
十年,在这个世界已经十年了,为什么那些过往的记忆还如此清晰的印在脑海,挥之不去?
每一次梦回,睁开眼,耳边都有一个粗噶的声音响起,孩子,这个世界,除了你自己,谁也不可信。
嘲讽的牵动嘴角,没想到自己这么好命,竟然能在另一个世界重生。
上世的自己,自懂事起,一直在为了家族利益而努力打拼,以致活了二十多个年头,都没有好好享受过几天,到了最后,竟然还死在了自己亲妹妹手上……
哼,何其讽刺……
吱嘎一声,大殿的大门被打开,刺眼的光线从打开的大门射入。懒懒的睁开眼,看着大门处逆光而立的女子,脸上嘲讽更甚。
“皇儿,怎么把宫人都屏退了?”女子温婉悦耳的声音柔柔的在略显空旷的大殿传开。
“母妃有事吗?”南笑睽看着面前一脸温柔的女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冷淡的问道。
她是他这世的母亲,云妃,外表柔美,待人对事都温婉有礼,很受父皇的宠爱。
看着自己的孩子冷淡的表情,云妃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瞬间,那抹受伤掩藏在了温婉的笑容之后,屏退跟在身后的宫人,走到斜塌边,优雅的坐下。
“你今天又惹太傅大人生气了?”云妃状似无意的随口问道。
冷冷一笑,“有么?可是我不记得我有惹他生气啊。”南笑睽懒洋洋的双手环胸,一脸的无所谓。
“你……”看着面前故作不知之人,云妃怒气直涌,一张美丽的脸庞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风雨欲来。
“啧啧,真好吃。”南笑睽丝毫不为面前散发着怒气之人所动,依旧懒洋洋的吃着矮几上的点心,还不时的咂嘴赞叹着好吃。
努力平复下心中的怒气,重新恢复到之前的温婉柔美,悦耳的声音柔柔的在大殿响起,“来人。”
南笑睽笑看着眼前的女人一系列的脸色变化,丝毫不觉得新鲜,这样的情形已不是第一次。
宫人们和伴读弦廷忙不迭的从门外进入,埋头站在大殿中,不发一语,等待着云妃的吩咐。
“从今儿个起,给我好好的看着四皇子,没有本宫的命令,四皇子不许迈出大殿一步,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宫人们齐口回道。
“弦廷,给我看好你的主子,还有,帮助四皇子好好温习夫子所讲的功课,三日后皇上的抽查要是四皇子再出什么状况,你这伴读也就不用再做下去了。”云妃悦耳的嗓音平静的说道。
侍立一旁的弦廷却在这柔美悦耳的音线下眼睫微微一颤,恭声道:“是。”
听到弦廷的回答,云妃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斜塌上毫无形象斜躺着的人,眼底游动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然后带着随身宫人离开了大殿。
看着云妃众人离开,南笑睽伸了伸懒腰,动了动脖子,随口道:“好累。”说着就要起身朝大殿里的大床走去。
“主子。”弦廷咬了咬唇,忍不住出声叫道。
南笑睽侧首瞟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弦廷,眉头微挑,“怎么,我去休息还要经过你的允许不成?”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娘娘吩咐过,要奴才帮助您温习功课。”犹豫之下,弦廷小心翼翼的说道,虽然知道这也许会引起主子的不悦,但他别无选择。
“母妃吩咐的是你,不是我。”说着不再理会面前的伴读小厮,朝里间走去。
看着逐渐消失在湛蓝流苏内的背影,弦廷紧绷着的弦有着微微的松懈,心底有着一丝庆幸,主子他,没有发怒……
庆幸之后便是无尽的烦恼,三天后皇上就要抽查皇子们的功课,主子他自入学以来甚少听课,平时又不看书,而且以主子的性情,到时候不要再发生什么事端才好。
回想起上次皇上到上书房看望众皇子时的情景,禁不住头皮发麻,希望这次顺利一点,否则……
想起云妃娘娘刚才在大殿上说的话,瑟瑟的摸了摸细长的脖子,明亮的眸子顿时变得黯然无光。
南笑睽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头顶罗帐上的团簇云纹,脑中一片空白,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想。
他是南笑睽,不是欧阳紫湘,虽然同样生活在身不由己的环境,但这世的他,却有选择的权力,选择让自己变成一个无用之人,因为他深深的清楚,在一个身不由己的环境里,怎样平凡的生活下去。
在这个皇室中,他不想去争,也不想去斗,虽然他的母亲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已经将他推入了权力的这盘棋局中,但他还是有选择,他可以选择让自己变成一颗毫不起眼的卒……
“柔雅公主,四皇子正在休息。”弦廷的声音从外面的大殿传来。
“不碍事,本宫进去看看。”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无比的优雅也从大殿透过湛蓝的流苏传进南笑睽的耳内。
接着是一阵细细的脚步声朝内走来。
“笑睽,你没事吧?”清脆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担心。
转过视线,瞟了一眼床边一脸担心的美丽女子,嘴角微嘲的拉出一个弧度,“我能有什么事,倒是皇姐你,你不知道我现在被母妃禁足吗?还跑来看我,不怕母妃责骂你?”
“笑睽,你不要这个样子,母妃也是为你好。”柔雅坐在床边的圆凳上,淡笑的看着床上满脸嘲讽的弟弟。
“皇姐也觉得母妃这是为我好么?”南笑睽突然转过头,认真的看着面前优雅柔美的女子。
女子脸上的淡笑有着一刹那的凝固,随即浅笑仍旧依依,“你啊,总是那么聪明,母妃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一荣俱荣,我们的命运是息息相关的。”
看清女子眼底深深的无奈,南笑睽脸上的认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贯持有的懒笑,“那真是抱歉了,南风国四皇子的无用可是出了名的。”
“笑睽,别人也许不了解你,但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皇姐,你的亲姐姐。”柔雅脸上的浅笑退去,用着一种极为严肃认真的表情一句一句说道。
看着女子眼底的认真,南笑睽慵懒一笑,两肩随意一耸,“那又怎么样?”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保护你,保护你和母妃,一荣俱荣,我不会让你们受苦的,所以,你可以选择过你想要的生活。”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坚定。
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南笑睽一贯清丽的眸子中好像突然之间多了点什么,如微风拂过湖面,低垂的柳枝带出的一点点涟漪,一圈一圈,浅浅的散去。
初春,夜依旧来的很快。
夜幕降临,一盏盏的宫灯相继亮起,整个南风皇宫在宫灯橘红的亮光下,影影绰绰,夜空中,几颗稀疏的星子明灭未定的闪烁着,如偷窥者的眼睛,睁睁合合,四处张望。
御花园的一角,几颗比肩而立的玉兰花叶繁茂交错,恰好将这个角落掩盖在阴影之下。
角落深处,一座不大不小的假山静静的矗在那,假山的另一旁,引渠而进的溪流静谧从假山旁流过,汇入宫中最大的玉溪湖。
子时,整个南风皇宫除了偶尔巡逻的禁卫军来回走动发出的声响外,四周寂静一片。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避过巡逻的队伍,脚尖轻点玉兰叶尖,一个旋转,落在了阴影处的假山之上。
如夜般浓郁的黑色融入阴影,微微纵跃,落地无声。如玉的手指朝粗粝的假山某处微微一按,细微的响声从假山里面传出。
微微的响动,恰巧惊动了由此而过的巡逻队伍,“谁?”带头的巡逻队长凌厉的眼神了一圈。
几只夜莺从玉兰树端扑哧飞走,带起几声夜莺的鸣叫。
看清是几只夜莺,刚刚还全副戒备的巡逻侍卫们顿时放松了下来,小队的带队队长扫了一眼略显疲惫的侍卫们,“打起精神,继续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