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南永阳离开的背影,笔直、挺拔,在那瞬间,笑睽突然觉得他的这个弟弟长大了,那坚挺的脊背,宽阔的肩膀已经足以撑起一片天。
仰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笑睽淡淡一笑,是应该长大了,他不可能停留在他人的臂膀下一辈子,他的出生,他所处的环境注定他不能一直碌碌无为下去,毕竟他以后的路还是要靠他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太阳一点一点的西斜,残阳染红了半边天,红彤彤的霞彩光芒在湖水中漂浮倒映着,笑睽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清风浮动,在那不断荡漾着的波浪中,他看见了一张隐隐约约的脸庞,那是一张亦男亦女的绝色面容,其中还是有着两分云妃的影子。
就在笑睽望着水中倒映出神之际,突然一阵刺耳的笑声从一旁响起,笑睽诧异回首,看到疯癫的妇人在几名宫人的追赶下大笑着朝自己跑来。
“云妃娘娘,您慢点。”几名宫人跟在妇人身后,一边跑一边喊着。
而前面的妇人好似根本没听见后面之人的声音般,独自一人不亦乐乎的大笑着朝前跑,她的鬓发凌乱,面容苍白消瘦,一身素色长衫可能是因为跌倒过的原因,褶皱污脏。
妇人跑到笑睽所在的假山时,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笑睽的脸半响未有任何动作,追着赶来的宫人们看到笑睽纷纷行礼,笑睽蹙眉看着形容憔悴衣衫凌乱污脏的云妃,秀眉一挑,看向几名跪在地上的宫人,清冷开口:“你们就是这样伺候娘娘的?”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可是王爷,娘娘她根本就不给我们梳洗装扮的机会,整日四处乱跑,奴才们根本就……”一名宫人见面前的王爷面露不悦,急忙解释道。
不待那宫人说完,笑睽宽袖一甩,不置可否的轻哼一声,这一声轻哼让正在说话的宫人浑身一震,浑身簌簌发抖的将头磕在地上,半响不敢有任何动作。
一时之间整个玉溪湖畔变得安静,笑睽望着那些大气都不敢出的宫人们,正准备开口却被身旁的妇人抢了先,“你,你是王爷?”妇人在看到笑睽时便变得安静起来,她静静的看着笑睽,最终带着几分疑惑与不确定的开口说道。
笑睽略带诧异的回首瞟了一眼一旁的云妃,眉头微蹙,她已经人事不分了吗?
云妃看着面前男子那张脸,看着看着若突然想起什么般,带着几分疑惑道:“笑睽?”
笑睽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呈疯癫装的云妃,双唇轻抿,半响未开口。
“笑睽,你还在怪母亲对不对?”云妃突然伸手抓住笑睽的手,神情哀伤,继续道:“笑睽,我的女儿,我的宝贝女儿,娘亲抱抱,抱抱。”说着妇人伸出带着泥污的双手,在笑睽洁白的衣衫上留下几个明显的手指印。
云妃的话让笑睽浑身一震,伸手间点了云妃的哑穴,就在此时,一旁响起了咳嗽声,笑睽闻言,心底顿时浮起大片不好的预感,侧眼看到一旁的南仲彦与君岐云,眼帘轻垂间,心中便有了计较,抬眸淡淡一笑,“二哥,靖皇。”
南仲彦君岐云两人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神情如常的男子,眼中都流动着怀疑之色。南仲彦走到笑睽身旁,看着眼圈泛红,紧紧抱着笑睽的云妃,神色莫测,最终看向那些伏地而跪,浑身发抖的宫人们,淡淡开口,“来人,将他们压下去。”
“是。”
大批的侍卫将那些面色惨白的宫人们拉了下去,看着那些已被吓傻的宫人被带走,笑睽轻垂着眼,掩去眼底的复杂,在南仲彦挥退周围的宫人之后,笑睽慵懒一笑,“二哥,靖皇,母妃神志不清楚,让两位见笑了。”
南仲彦看着嘴唇一张一合却说不出任何话的云妃,一双桃花眼中闪动着几丝莫测的光芒,轻轻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小太监道:“小全子,将云妃送回昭阳宫,找一些伶俐点的宫人们伺候着,朕不想再看到今日这种情况。”
“是。”南仲彦贴身小太监小全子忙作揖应声。
在小全子将云妃带走后,南仲彦带着深意的眼看了一眼笑睽,然后看向一旁的君岐云,朗朗一笑,“让靖皇见笑了。”
君岐云看着面前的那张绝色容颜,想起刚才那个云妃口中之话,心底疑窦丛生,温润柔和的双眸直视着面前的男子,“定国王爷母亲还真是糊涂了,竟然将王爷你认成了女儿,真是一个糊涂的母亲。”
笑睽嘴角微勾,面上没有丝毫不悦之色,浅笑着道:“母妃思女成狂,错将本王当成皇姐,亦无可厚非。”
“是吗?”君岐云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与怀疑看向面前男子。
“当然,难道靖皇还认为本王是女子不成?”笑睽眉头一挑,面上带着几分嘲弄,这个问题虽是对君岐云说的,但其实质此话也是对南仲彦说的,他知道,云妃的话已让面前的两人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如今自己唯有做的坦荡荡,才能打消两人心中的怀疑。
君岐云与南仲彦两人看着面前面带嘲弄的男子,两人眼中纷纷闪过疑惑之色,最终南仲彦朗然一笑,“靖皇,你不会真认为四弟是女子吧?要知道四弟可是穿开裆裤衩时就跟在我后面跑,这笑睽是男是女,朕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今儿个倒是让靖皇笑话了。”
君岐云闻言,心底虽然还是有着淡淡的疑虑,但如今这情形已不适合再表现出任何怀疑之色,随即也跟着柔和一笑,“是朕唐突了。”说完对着笑睽柔柔一笑,笑中带着几分歉意。
笑睽在心底暗暗的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出来随便走走,竟然都能招惹出一大堆事来,看了看身旁帮自己解围的南仲彦,笑睽心中虽有感激,但他也知道南仲彦今日之后恐怕对自己的身份也会有所怀疑了,如今之计,自己唯有早点离开,才能免去被识破身份以致连累到皇姐与云妃了。
当晚笑睽回到王府,差人送出去几封书信后,便在府中的湖边沉思,看着暮色下黑沉沉的湖水,笑睽的心渐渐变得沉重,本以为自己的身份会一直这么掩藏下去,却不想,云妃突然开口的几句话,让两国皇帝同时产生怀疑。
昭阳宫内,一派灯火通明,明亮的宫灯照耀着一度清冷的宫殿中来来去去的宫人御医,在从御医口中得知云妃是真傻之后,南仲彦细长的桃花眼中掠过几抹沉思,看着面前那个口中一直嘟囔着先皇名讳的云妃,南仲彦突然转首看向站了一大片的御医,出声道:“可有什么办法让云妃说出真言?”
大片的御医沉默,偌大的昭阳宫中只闻云妃低喃之音,良久的沉默之后,一名老迈的御医站出来回道:“回皇上,臣年轻时期游历他方,曾听过用催眠之法可让人说出被催眠之人心中真话。”
南仲彦闻言,桃花眼中一亮,看着面前年迈的老御医,“陈御医,你可会那催眠之法?”
“微臣当时因为好奇也学过一些,但只是一些皮毛,而且又从未实验过,所以不知此法功效到底如何。”老御医面上带着几丝为难,毕竟他们进行诊治的是云妃娘娘,当今定国王的母亲,如有什么不妥之处,就算是皇上饶过他们,定国王爷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无碍,今日一试便知。”南仲彦开口说道,心中带着几分急切,他很想从云妃口中得知事实,隐隐有着些期盼但又害怕期盼成为现实,毕竟就算是笑睽是女子又如何,他们毕竟是亲兄妹,难道他还能违天下之大不为做出有违常纲之事来?心中几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间发酵,让他变得烦躁不已。
在斥退其他御医宫人之后,南仲彦便命令陈御医对云妃使用催眠法,在催眠过程中,并派了大批高手隐藏在昭阳宫附近,不让任何闲杂人等靠近昭阳宫。
催眠进行的异常顺利,看着面前有问必答的云妃,陈御医面上带着惊喜与满意,对着一旁静坐的年轻帝王道:“皇上,可以了。”
南仲彦面色沉静心底忐忑的走到云妃身旁,看着一派安详的妇人,思索片刻之后出声道:“你一生有几个孩子?”
“两个。”被催眠的云妃平静的回答道。
南仲彦满意的点了点头,手心有些潮湿,带着几分紧张的出声继续问道:“你有几个女儿?”
“一个。”
听到云妃的回答,南仲彦心中一阵怅然若失,捏紧的双手缓缓松开,心中带着几分空虚,那是一种在期望之后被失望充斥着的空虚,他缓缓闭上眼,罢了罢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那些妄想的东西终究是妄想,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怀疑起自己的弟弟来了。
就在南仲彦心中已经渐渐说服自己之时,云妃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猛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