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笑睽递来的纸张,柔雅面上的笑容凝在了脸上,神情带着些许僵硬。半响之后,她才伸手缓缓接过那片纸张,她轻垂着眼,快速在纸上扫过,白纸黑字,短短的几行,她却看了很久,好似在确认这一个个的字是否真的出自那人之手般,看的那么慢,那么认真,那么仔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纸张上抬起头,面色除了更加苍白了一点之外,再无其他多余的神色,她微微一笑,将休书放好,淡淡开口道:“我早已猜到,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皇姐,你,没事吧?”笑睽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平静的女子,有些担忧的问道。
柔雅轻仰着头,唇角轻勾,“我能有什么事,笑睽很久没听我弹古筝了吧?今天皇姐再给你弹一曲如何?”
笑睽看着柔雅,浅笑道:“当然好了,五年未听皇姐弹曲,甚是想念啊。”
柔雅优雅地走到房间一角的古筝前,双手搭在筝弦上,半响未动,她的眼神安静中带着几分迷离,她就那样望着眼前筝身,似是透过了眼前这方古筝,看向了不知名之处。
笑睽静静的坐在檀木大椅上,望着那个单薄的背影,思绪如潮,今天柔雅的反应很出乎他的意料,他从未想过柔雅会如此平静,但这样的平静却让他很不安,他宁愿看到柔雅大哭一场,好好的宣泄一下,也好过现在这样。
“五年没碰这古筝了,弹的不好之处,笑睽莫笑。”柔雅突然出声道。
从自己思绪中回过神的笑睽微微一笑,道:“怎么会?皇姐,我相信你。”
柔雅闻言,背对着笑睽的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垂眸看向古筝,随着第一个音符的响起,她低声自语道:“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呢。”这一声低语被悦耳好听的筝声所掩盖,让人根本就发现不了她有说过什么。
笑睽离开昭阳宫后,正准备出宫,便被一声‘四哥’停下了脚步,笑睽转过身,便看到南永阳那张灿烂的笑颜,阳光下,那张漂亮脸蛋上的灿烂笑容显得特别刺眼。
“什么事?”笑睽轻蹙着眉头,出声问道。
南永阳收起笑容,漂亮的脸庞上带着几分严肃的神色,出声道:“我刚才从天牢那边听到有关大哥的事,我想,大哥现在都这副模样了,我们是不是可以……”
笑睽揉了揉眉心,淡淡打扫了一眼面前神色严肃的弟弟,“我说过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说完便不再理会南永阳,径直朝宫外方向走去。
“四哥!”见笑睽要离开,南永阳伸手抓住笑睽的袖角,固执的叫出声。
笑睽冷冷的扫了一眼拉着自己袖角的手,最后将视线看向这个心地纯善的固执少年,冷冷开口道:“放开。”
被笑睽冰冷的视线和冰冷的语调所摄的南永阳与笑睽对视几秒之后,讪讪的放开抓着笑睽袖角的手,上齿紧咬着下唇,一双明亮的黑眸中带着几分决绝之色。
正在此时,南仲彦身旁伺候的全公公手拿浮尘小跑到两人身旁,恭敬无比的行礼后,出声道:“两位王爷,皇上御书房召见。”
笑睽将视线从南永阳身上收回,瞟了眼身前大小太监,淡漠道:“去告诉皇上,我们马上就到。”
“是。”
在全公公离开之后,笑睽看向身旁的南永阳,沉声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自己好好掂量掂量,不要忘了你身后还有你的母妃和舅舅,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害了他人。”
听着笑睽似有所指的话,南永阳齿上的力越发大了起来,眼见着下唇就要被咬出血来了。
“皇上召见,你是准备就在这站一天?”
笑睽的话及时的解救了南永阳那惨遭蹂躏的下唇,他松开齿,看着面前风华绝代的男子,沉重的点了点头,“四哥,谢谢你的提醒,我以后做事会深思熟虑的。”
“知道就好。”
笑睽与南永阳来到御书房便见南仲彦对着书案前的一封书信出神,听到两人进来的声音,南仲彦才从书信中抬起头,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一双桃花眼中泛着温和的光芒,“你们来了,都坐吧。”
待笑睽与南永阳坐下,南仲彦将手中的书信递与他们二人,出声道:“你们看看吧,这是西漠大王派人送来的书信。”
待笑睽同南永阳二人看完书信后,笑睽轻垂着眼,看不出在想些什么,而南永阳则是喜不自禁的咧嘴一笑,朗声道:“二哥,这西漠大王竟然愿意割地送马来换尤哈达,这是好事啊,我们兵不血刃就能拿下西丰原,并且还能得到西漠良驹三千匹,有了这三千良驹,大大的增强来我们骑兵的作战能力。”
南仲彦闻言面上神色依旧,将视线调向笑睽方向,“笑睽,你觉得呢?”
笑睽沉默片刻之后才沉声道:“我也觉得这是一个好消息,西漠如今政局也不稳定,尤哈达肯定是杀不得的,既然如此,用他从西漠那边得取一些利益也未有不妥,而且,西漠内政有了尤哈达的加入,我想应该会热闹许多。”
南仲彦沉默半响之后,缓缓起身,一身明黄龙袍的他顿时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那是一种帝王的威严,这个有着一双若狐狸般狡黠双眸的优雅皇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代帝王的风范。
“既然你们都这么觉得,那朕明日便下旨释放尤哈达。如今,各国都忙于内政,我们也时候好好休整一下了。”南仲彦踱步到窗边,沉声道。
笑睽看着南仲彦的背影,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个年轻的帝王野心很大,他的志向并不只在南风,而是志在天下。
当笑睽回到王府已是日落时分,晚霞似火,染红了天边的那片无暇的云彩,夕阳的余光洒在定国王府四个金光灿灿的大字上,让人倍感耀眼。
笑睽站在门前,就那样静静的望着匾额上的几个大字,在这样如火的夕阳下,他突然有种眩晕感,定国,定国,其实南宫冕一开始就已经给他定好了道路,南风的定国王么?笑睽缓缓咀嚼着这定国二字,最终霍然一笑,过段时间就是南仲彦实现诺言的时候了,这定国二字再也束缚不到他什么了。
次日一早,南仲彦就下令释放了尤哈达,自早上南仲彦的圣旨下来,尤哈达跟随着西漠使者们离开之后,笑睽总觉得心神不安,思来想去,他还是进了宫,来到了昭阳宫,昭阳宫内依旧很静,那些行走间的宫人行礼问安都是安静寡言的。
如今的昭阳宫里,云妃已经疯癫,而柔雅公主也每日郁郁寡欢,所以连带着这里的宫人们都少了一份正常人应该有的情绪。
来到西院,笑睽走到守在柔雅寝宫门前的阿娇面前,“阿娇,皇姐在里面没?”
垂首的阿娇突然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震,抬眸间便看到比自己高上少许的主子就站在自己面前,清秀的面庞上神色带着几分慌张,屈下身子就要行礼。笑睽摆了摆手,“不用行礼了,我问你皇姐可在里面?”笑睽耐着性子再次问道。
阿娇轻垂着视线,轻声答道:“在,公主昨晚睡的不好,刚刚喝了安神汤,才睡下一会儿,睡前还特意吩咐奴婢,这段时间不要让他人进去打扰。”
笑睽看向紧闭着的雕花大门,镂空的花纹处贴有亮白的门纸,阿娇的话笑睽未有丝毫怀疑,毕竟昨日自己将休书给了皇姐,虽然皇姐当时显得很镇定,但以皇姐对尤哈达的感情,待无人时候,肯定会伤心许多的,但愿皇姐这一觉醒来能够看开一点。
待笑睽同南仲彦他们商量完正事后,笑睽便再次来到昭阳宫,不知为何,刚才同南仲彦他们商量有关官员选拔之事时,他总是心神不宁,中间有好几次都严重走神,连他们在说什么都不知道,想起南仲彦与南永阳以及其他几位大臣疑惑诧异的眼光,笑睽脸皮禁不住有些发热,他还从未感觉到那么囧迫过。
来到昭阳宫,看到同上午时候一样守在柔雅寝宫门前的娇俏女子,笑睽眉头不自觉的轻蹙起来,他走到阿娇身旁,沉声问道:“皇姐还在里面休息?”
低垂着头的阿娇抬首间看到身前之人,神情错愕中带着几分慌张,“回王爷,是的。”
笑睽沉着脸,似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这个神情中带着几分慌乱的女子,转身就要避开面前的女子,直接进柔雅的寝宫。
却不想面前的女子突然闪身站在他身前,略带慌乱神色的脸庞微微发白,“王,王爷,公主吩咐过……”
还不待她说完,笑睽便冷冷接口道:“皇姐说的不需他人打扰,而我,是她的亲人!让开!”
刚刚还激动的要挡住笑睽去路的阿娇瞬时间如被抽走力气般,在那冰冷若雪的视线中缓缓移开了身子,贝齿紧咬红润的唇瓣,双眼轻闭,因为她知道待王爷进去之后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