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柔定定地看着乔的脸,眼神涣散在重聚,最终不过一声长叹。她十五岁进宫,十八岁便诞下皇子,身为重臣之女,她也曾以为皇后之位非她莫属。只是,她的经营,她的苦心,却都是为她的妹妹做了嫁衣。
李惜的确美,她也嫉妒,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妹妹,自己再怎么不待见也容不得外人多嘴。可是,当自己爱着的那个男人向自己询问自己的妹妹时,当李家满心欢喜送李惜进宫时,她也恨了。然而,在李家,她们又如何有说‘不’的权利,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利益,一切都是为了将天下操控在李家人的手中。
她看着泷爱上李惜,看着李惜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看着李惜走过她铺就的道路,登上皇后的宝座。而她只能叩首行礼,带着年幼的泽一同跪拜,多不公平。
“娘娘。”乔轻声呼唤,她跟着她二十多年了,她的委屈她又如何不知道。
“乔,把毒酒取来吧。”
“是,娘娘。”
李惜柔望着东宫的方向,或许这些都是她的报应,只是在这宫闱之中,有多少人的手是干净的。李惜死了,为了爱情,可是在漂亮的理由下,又是怎样的私心。她太了解李惜,那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她不好也不会让其他人舒坦。李惜狠李家,厌恶端木泷,埋怨端木渊,她不说,一直积压,然后爆发,那么极端。都说她的皇后之位不过是沾了李惜的光,可是,在背后一手操纵的一直都是她,只是她从来都不在乎,在那个男人爱上自己的妹妹之后,她就觉悟,她要坐稳皇后之位,将大景的江山送给她的一双儿女。
只是,漱儿选择了离开,泽儿也去了,她一生的奋斗都付之一炬,如此苍凉。
“娘娘。”乔端着一杯毒酒跪在凤榻边,垂下的脸上亦是随主而去的决然。
李惜柔优雅地端起毒酒,仰头饮尽,浮华一场,不如归去。
玄武门
裴染带领三千精英攻入,面对的是李思德坐镇的一千亲卫。
看着裴染年轻的脸,李思德冷笑:“裴将军,你还是回去吧,与本官抗衡,你还嫩了点。”
持着长剑的裴染眼神如刀,凌厉地剜过李思德的老脸,作为战士的他自有一份披荆斩棘的戾气:“李丞相,由下官送你上路,足矣。”
李思德冷哼:“笑话。”
裴染冷脸:“下官并不认为这是个笑话。”
“你不够资格。”
裴染沉默,按官职品级,他们的确不在一个档次上。
“裴将军不够资格,那老夫呢。”一声中气十足自后方传来,银甲中分分出一条知道,恭迎大景的镇南大将军。
李思德恨恨地看着来人,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独孤辽,你怎么还没死。”
“哼,李丞相是怕我死了没人给你送葬?”独孤辽踱步而来,没什么好脸色。竟然敢烧他独孤辽的女儿,显命长了!
“没想到你竟然会站在端木渊那边。”
“好过你对端木泽俯首称臣。”
“大胆,独孤辽你是活腻味了吧,竟敢直呼太子殿下名讳。”
“谁听见了,谁听见了,谁听见了站出来给老夫看看。”第一个灭了你。
李思德恨得半边脸抽搐:“独孤辽,妄你一直自诩忠心耿耿——”
独孤辽听不过去地抢词:“李大人,叛乱的是你吧,太子殿下为夺皇位杀兄弑父,渊王也只不过是带兄长教训一下孩子。”最讨厌别人说他不忠心。
“说得轻巧,教训孩子需要带如此多的士卒?”李思德又上一个八度。
独孤辽当没听见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李思德那张脸,他高兴。
“独孤辽,你这是为虎作伥。”
独孤辽冷笑:“李大人,我们不过彼此彼此。”只是,他为的那只虎要厉害的多。
“你以为你们一定能赢?”
一声轰鸣,红光泛起,照亮低空中的滚滚乌云。
李思德朗声大笑:“独孤辽你看看,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哈哈,这天下现在就是你我的,只要我们俩联手,端木渊那百万大军也不敢造次。”
独孤辽收回视线,眼神如鹰地盯着李思德。裴染紧张地凑到独孤辽身边,低道:“独孤大将军,王爷不会……”
独孤辽一个冷眼扫过去,裴染立刻噤声。
“你们的王爷是这么容易死的人吗?”他很欣赏端木渊,但是对端木渊身边的这个裴染和那个白玄绎都没什么好印象。
“还等什么,杀啊!”独孤辽看着呆站一边没什么眼力劲的裴染,他一向没什么耐心。
裴染愣了下,反应过来地一挥剑,长啸一声:“杀”
独孤辽转身循着原路走回,他老了,不适合动手,也不想看着李思德死在自己面前。人老了,更加不适合参与这些宫廷内斗。成王败寇的道理他懂,李思德也懂,只是他看开的早,而李思德始终执念不放,直到最后,还在做梦。
手中的火把随之跑动,如呼吸一般急促而不稳定,映照着前方的路,明明灭灭,诡异骇人。飞天每跑过一个弯口,都期待着看到自己主子的身影,关系主子的性命,无论是谁都无法让她全然地相信。手中的火把,照不到五步外,这里黑的异常,越往里越黑,安静地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和不稳的呼吸声。飞天只想跑快一点,再快一点,去到她身边,看到她还活着。
二爷努力跟上飞天的速度,双唇紧抿,直视前方,喉头干涩生疼。可是她也不想放慢脚步,她谁也没办法去相信,除非让她看到完整的白。这一次,她真得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大脑一片空白地想不出救她的办法。只愿莫子忧说到做到,她愿意用她的所有去交换。
尽头,火光照亮的尽头,飞天停驻,带停了身后的二爷和林释风。
火光不再摇曳,安静地照亮那张苍白如纸的容颜,她在那里,他们屏息,也听不见她的呼吸声。飞天慢慢走近,手指颤抖地探上她的脸颊,滑向她的颈脉。
“如何?”二爷启唇,却怔忪着不敢发出声音。
一刻,缓慢到让人心揪。
飞天慢慢吐出一口气,鼻尖酸涩,眼前一片模糊。还活着,她的主子还在。
“主子活着。”
手掌压上心口,二爷扶住石墙一阵急喘,活着,她还活着,真好!
仙境山,活神仙医圣子,西域医佛,空空,忘川弱水,死不救七万万。于三日内,或被挟持,或被利诱,或被命令,或抬,或请,或自费,反正都在三日内先后到达了京都长安。
鹤发童颜的死不救七百万,一身白色儒袍,其上以狂草字体写满墨色,从头到尾就三个字‘死不救’。七百万眉头深锁地端详着手中的碧玉茶盏,他不明白,他很纠结,他觉得不公平,他们三人都是天下闻名的医者,为什么只有他是自费的,还赶死赶活累死了一匹良驹,他要报销,不给他报销,他就不医里面那个只剩一口气的女人。
昏睡着的活神仙医圣子被啊哼,啊哈抬着冲进暮园。七百万看着被抬着的医圣子更加不爽地牙齿打架,他是被抬着来的!他是被抬着来的,空空好歹也是自己走进来的,他竟然是被抬进来的,他能不能要求等医圣子醒了,让他看着自己也被抬进来一次。
“呼……呼,还好……还好……”
“还好……还好,赶……呼……赶……”
“赶……赶上了。”
啊哼啊哈双双躺倒在地大口喘气,虽然劫持是他们的老本行,跑路是他们的专业,奖金是他们的动力,但是以后这种事,谁爱干谁干。
“呼……呼……”睡着了!
“呼……呼……”也睡着了!
“阿弥陀佛。”绫罗袈裟披身的西域医佛空空双手合十自后堂走出,赤脚白眉,掌中一串深褐色佛珠无端地引人注目。
死不救七百万斜了眼西域医佛空空,他们应该算是认识,作为同行,年轻是也曾互相切磋过医术药理,只是,每一次见面,都是烂聚头,坏结尾,再加一个医圣子,剽吧,看谁剽得过谁。死不救七百万讪讪地撇嘴,要不是这死和尚在西域一带活动,他早打他了,行医问诊开药竟然都不收钱,他真当自己是佛祖啊,要都像他那样,他和医圣子直接撞死算了,让不让人活啊。
二爷带着两大侍女,若穸,葬花,匆匆走入,瞥一眼呼呼大睡的啊哼啊哈,向身后的两名清秀小巧的侍女使了个颜色,若穸,葬花齐齐点头,一人一个,动作麻利地将两名大汉甩上肩膀,退了下去。死不救七百万见怪不怪地低头饮茶,能在那女娃子身边呆着的人,别指望能正常到哪里去。西域医佛空空略感惊讶地眼角抽抽,善哉善哉地一笑而过。
二爷脸色不好地向眼前一站一坐一躺行晚辈礼,连着三天三夜的看护,不是不能睡,而是怕自己一觉醒来,便见满园素白,伊人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