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鬓视草,红袖添香,眷属疑仙,文章华国……”
凤瑛的话几近叹息,声声传入罄冉耳中,惊的她手中书卷险些脱落。直直望入凤瑛眸中,正欲探究他所言为何,脚步声却已离近。凤瑛转开了头,同时凤戈大步而入。
罄冉怔在那里,微微蹙眉,方才在凤瑛眼中一闪而逝的,那是……痴迷?
怎会!罄冉忙摇头,收了心,再次看向手中书页。
却在此时,凤戈的声音响起,成功引起了罄冉的注意。
“陛下,一切都已查清。昨日那刺客乃战国江湖上绰号“云中一哭鬼”的袁烈,此人在江湖少有敌手,做事毒辣,杀人如麻。每过一处,必有哭声,故而扬名。后来不知何故便消失在了战国,销声匿迹多年,却不想竟是做了战英帝的爪牙。此人行事阴毒,喜独立特行,属下已细细查明,并没发现他有其它同伙。”
凤瑛面色如常,轻轻抬手,凤戈躬身而出。罄冉却只是一笑,便也不再多想,又看起了书。
倒是他小看了战英帝,现下距狄飒一行离开谧城只有短短数日,本以为战英帝便是复仇也没有这么快,所以并未太过注意防护,失误啊。
战英帝既未能如愿,定然还会派人前来。微微蹙眉看向罄冉,凤瑛目光沉沉。见她面色如常,仿似一切都不关己,不免宠溺的笑了下。他双唇开启,正欲说话,却听院中又传来脚步声,凤瑛眉宇蹙的微紧。
脚步声越来越近,外面传来凤捷的声音。
“惠妃娘娘,陛下正在静养,不见任何人,请您回去。”
“静养?静养便不用喝药了?本宫是来送药的,这耽误了火候你担待的起吗?让开!”
“请将汤药交于属下,属下自会……”
“你粗手粗脚的,陛下身边岂能没个女眷照料着,让开。”
说话声越来越清晰,垂帘一晃,一个身穿淡绿色繁花宫装,外面披着金色薄纱,衣摆便锈着紫色花纹的女子迈步入了房。
罄冉望了她一眼,恰遇上惠妃投来的目光,她头梳飞云髻,鬓间还松松地斜插了朵紫金牡丹绢花。浅笑吟吟,仪态万千,只是笑着的眼睛锐光薄闪。
罄冉别开头,不以为意的一笑。惠妃已转身走向床上躺着的凤瑛,顿时便笑意凝滞,一双杏眼挂上了泫然欲滴的晶莹泪珠。
“陛下……”
她一面唤着一面匆忙福了一礼,扑向床榻俯在凤瑛身边拉了他的手臂便呜咽着哭了起来。罄冉望了一眼,觉得颇为尴尬,人家两口子亲热自己杵在这里做什么电灯泡,将手中书卷合起,起身便欲出房,却听凤瑛微冷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哭什么,朕还没有死呢!”
凤瑛便是动怒也多是语气冷淡,惠妃几时听过他这般生病带着分明怒气的声音。顿时一惊,眼泪便停在了眼眶,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显得楚楚可怜,小心翼翼的又颤着声唤了下。
“陛下……”
半响不见凤瑛又任何反应,惠妃鼓了勇气抬头望去,这一眼正迎上凤瑛冷冷注视着她的目光。惠妃身体一颤,放在床上的手不自觉便收了回去,面色已经惨白。
“你来做何?”
听凤瑛说话,惠妃才略松了口气,稳住便似随时都会倒下的娇躯,颤声道:“臣妾……臣妾听闻陛下受伤,特来……特熬了汤药,送了过来。”
凤瑛双眸眯起,声音平静:“听闻?惠妃的消息可真是精准啊。凤戈!”
侯在屋外的凤戈听到凤瑛唤声忙快步而入,却见凤瑛冷眸盯向他,问道:“朕受伤的消息要你妥善处理,你是如何处理的?”
“回陛下,属下早已严令宫中私传陛下受伤的消息。这龙祥宫的宫人近些日禁足外出,属下实不知惠妃娘娘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还启陛下明鉴。”
惠妃一听他这话顿时身姿抖动的更加厉害,感觉到凤瑛目光掠在面上,她吓得一缩。
“惠妃,你不打算为朕解惑吗?”
惠妃忙诺诺道:“陛下……陛下受伤在……在呈庆楼外,离……皇宫甚近。今日巧嫣出宫,是……是在呈庆楼无意听到的。陛下,臣妾只是担心陛下啊。”
惠妃的话一出口,罄冉分明将凤瑛眼眸挑起,唇角滑过一丝冷意,她兀自为这满口胡话又自不知闯了大祸的惠妃捏了把汗。
这惠妃的父亲是青国朝中要员,治粟使监兵马司司马吴蒙。吴蒙其人在凤瑛尚为丞相时便是耀国重臣,凤瑛登基时,有传闻曾招揽过吴蒙,然而却被婉言推辞。他虽未相助,然其手握的三万轻甲军却也未有保皇举动,保持了中立。他那三万轻甲军本就离京城甚近,乃耀国皇室拱卫京师所用,他的中立于凤瑛已是大有益处。
故而,吴蒙虽未明显投靠凤瑛,但是却算是一大功臣。凤瑛登基后,也对他格外倚重。更是令其子做了宿州骁骑营都督,统管着十四万兵马。
可这吴蒙为人素来狂妄,这一年来由于位居高位,满门显贵,更是有些无法无天。其女入宫便被封为惠妃,可是一直不得凤瑛恩宠。然而便在今冬,忽而间凤瑛频频留宿惠妃处,惠妃其势于后宫大涨,嫣然已是青国第一宠妃。
朝中众臣都在猜测,此次出兵麟国,凤瑛怕是要重用惠妃兄长。一时间吴府门庭若市,可谓风光无限。
只是在罄冉看来怕不是如此,凤瑛其人向来运筹帷幄,心如毫发,不容半点不再掌控之中。吴蒙既是治粟使长使,掌管钱粮,若再使其子胜任大将,坐拥兵权,其女又宠冠后宫。这意味着什么,怕是不言而喻了。
先前她以为只是自己多想,也许那惠妃真有过人之处,令凤瑛刮目相看。现下看来……怕凤瑛真是在玩欲擒故纵之计,吴家的风光背后怕架着一把钢刀呢。
只是这惠妃实在愚蠢,此刻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宫中,却为争宠跑到这里来。大臣私下探听皇帝病情图谋不轨,怕是这个罪名按在吴蒙头上,便有够他吴家受的了。凤瑛何等人,惠妃竟然在此刻还说着瞎话。罄冉摇头,别开了目光。
“爱妃的心意朕领了,将汤药留下,你且下去吧,朕有些累了。”
凤瑛的声音传来,惠妃那里还敢多言,忙爬起身来,跌跌撞撞便往外走。行至门前,却还是忍不住盯向罄冉,神情满是嫉恨。
罄冉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目送她出去,这才转身看向凤瑛,俯身道:“既然凤大哥累了,那我也……”
“我该喝药了,凤戈将那汤药端进来吧。”
凤瑛舒缓的吩咐声响起,不但打断了罄冉的话,更是明明白白的表示:
我要喝药了,服侍我用药吧。
罄冉无奈,只得上前接过凤戈端入的托盘。走向凤瑛,将汤药小心翼翼的呈上。凤瑛接过,却并不去喝,只笑望罄冉,道。
“后宫的争风吃醋,让冉冉见笑了。”
罄冉撇撇嘴,不及多想便回道:“只怕不止后宫吧。”
凤瑛一愣,眉梢轻动,却没有接她的话,又是一笑,微微抬起身子凑近罄冉,轻声道:“冉冉也会为男人争风吃醋,费尽心机吗?”
罄冉毫不犹豫的摇头,本能的已是失笑,挑眉道:“我?怎么可能!”
凤瑛一笑,便不再多言,只是清湛的眼中却多了份别样。特殊如她,果真是不屑的。她和周围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她独立,坚强,骄傲。亦有傲然的资本,便是这些忍不住让他总想靠近她,探究她,从当年庆城一见到她便忍不住想要靠近,偏偏她却总是一步步得躲着他,防着他,甚至离他越来越远。
凤瑛清苦一笑,盯着罄冉柔美的面颊,不自禁的轻声道:“冉冉果真是不同的……”
他温润如玉的声音淡淡的,静静的,似是可以包容一切的温柔,却便又多了一些别样的情绪。罄冉抬头,却见他扬手饮下了手中汤药,面色如常。
三日过的很快,凤瑛的伤虽是看着骇人,却并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他身体极好,修养几日便已面色大好,精神也好了很多。
罄冉也总算松了口气,想到再一日蔺琦墨便能回来,一时只觉阳光也明媚了许多。
用过早膳,罄冉并未如往常一样去照顾凤瑛,反而沿着殿前小道向小花园走去,心想折上几支红梅擦在瓶中,给病人调剂一下心情也是职责所在。
日前的落雪尚未融尽,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水气,扑面而来,芳香暗涌,脚步也越发轻松。随意折了几枝梅花,正欲转身,却见一颗高大梅树高枝处有几枝梅花落着冰霜,阳光下似是包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外壳,如一朵朵冰花,清透明媚,冰蕊含香,异常惹眼。
她兀自挑眉,身体轻轻一跃便落在了花枝间。刚欲伸手去折,却听不远处传来隐约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