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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刚出房,凤捷便带着她向临着的殿室走。罄冉望了眼他冰冷的背影,默然跟在后面,待进了房,却传来凤戈的冷声。

“属下请姑娘老实呆着,待陛下伤好了,姑娘想怎样便怎样。”

他说罢也不待罄冉反应,“啪”得一声便关上了门,罄冉半响望着紧闭的门扉,面色沉静。许久,她转身走向内室,在床上坐下,望着透窗而过的光影发起了呆。

心里像是被一块大石压住,沉沉的发闷。她想蔺琦墨能在身边,她想问问他该怎么办。可是等啊等,一直到月华漫天,蔺琦墨也没有如往日一般来找她。

生怕凤瑛发热,又心有歉疚,起身,却又觉凤捷不会让自己进门。在屋中走了一圈,罄冉才推门而出。待走至凤瑛殿前,守门的果真便是凤捷,吸了一口气走向他,忙讨好一笑。

凤捷望了她一眼却自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怒气汹汹的扔了过来,罄冉忙伸手接住,低头一看却是一愣。收入怀中,上前一步,道:“陛下可醒来了?”

凤捷却不回答她的话,反而转开了目光,又扭了头。

罄冉叹息一声,她害得凤瑛这样,现在没有凤瑛的传唤,凤捷果真就不让她进去了。

正欲转身回去,却见一婢女端着粥走了过来,婢女尚未走近,凤捷却突然抬臂揽住了她,一把夺过她手中托盘尚未待罄冉反应便塞在了她的怀中。

罄冉诧异接过,抬头时凤捷已转开了头。

这是?让她进去?

动了一步,见凤捷没有拦,罄冉推门而入。屋中点着数盏明灯,燃着安神香,凤瑛依旧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着,脸色黯淡,嘴唇干裂。

罄冉放下托盘,正犹豫要不要唤醒他时,回身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望着她。罄冉不由一笑,忙端起碗便坐在了床边,试了试温度,感觉并不烫,便将瓷碗递上,问道。

“喝点粥吗?补血的。”

见凤瑛眨了下眼睛,她忙又将碗放下,回身把床内未用的被子叠了下,双手抱起凤瑛上身起来一些,一手扶住,一手忙将被子尽数垫在了他的腰后。

两人的身体如此接触,罄冉能察觉凤瑛喷吐在脖颈上的清浅呼吸,痒痒的麻麻的,察觉到他的目光,只觉心里有些慌乱。

扶他躺好,罄冉便忙退开,拿了碗便递了上去。见凤瑛不接,抬头去看,却见他面有委屈,舔了下干涩的唇,苦笑道:“没照顾过人?”

罄冉一愣,却想到上次在苍松密谷蔺琦墨受伤,她喂食的情景,在凤瑛的注视下,莫名的双颊一红,说道。

“照顾过的。”

说罢,执起了汤勺,舀了一勺轻碰碗沿,发出细微声响,衬的屋中格外安静。将粥送至凤瑛唇边,半响也不见他吃下,疑惑抬头。

“不烫的。”

凤瑛这才张了嘴。罄冉一勺一勺的喂着他,凤瑛很是配合,只是一直凝视着罄冉,眸中若有所思,弄的罄冉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待尚有小半碗时,他便轻轻摇了下头。

罄冉将碗放下,心道要不要出去问问凤捷,是不是还有汤药。还没起身,便听凤瑛说道。

“给我梳梳发吧。”

“啊?你说什么?”

罄冉本能得反问一句,回头时却见凤瑛面色如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乱了。”

若非他这话,罄冉险以为听错了。见他神色无常,发丝确实凌乱,虽是心头跳动,还是走向了梳妆台。拿起上面的橡木梳子,脚步又顿住,怎么也转不过身来。

咬了咬牙,心道,反正前世也给弟弟梳过头,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梳了几年的男儿发髻,又不是不会。

猛然转身,快步便到了床边。将凤瑛歪了的发髻散开,用梳子慢慢疏通,再一点点梳起。凤瑛的头发极好,如女子的发,柔软而滑顺,在指间滑过有丝丝的清凉。

他一直闭着眼睛,待罄冉将散开的发慢慢梳笼,便要挽成发髻时他却忽而睁开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向罄冉。罄冉吓了一跳,心一跳,手便一松,险些将梳好的发又散开。忙又用了下力扯住,却似用力过大扯疼了凤瑛,听他吸气一声。

罄冉无措的看向他,却见他又闭上了眼睛,脸上却带着一丝隐约的笑意。

罄冉忙三两下将发髻整理好,扯过床边明黄的缎带给他扎好。

收拾了掉落的头发,这才又在床边坐下。凤瑛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罄冉纳闷的听了一阵,竟不知道他是睡着还是醒着。犹豫着张了几回嘴,终是压不住心口的躁动,再次问道。

“你为什么要救我?”

半响,凤瑛还是那般睡着,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罄冉眨巴了下眼睛,慢慢靠近他。

没有反应?想来是那粥中放有安神的药,他又睡着了,叹了口气,不免喃喃道。

“原来是睡着……”

起身小心地抬起他,将他身后被子又抽走,将他身体放平整,掀开被子望着他胸前包扎着的白色绷带发了半响呆,这才为凤瑛盖好被子,端着托盘出了房。

回到房间,净了面这才在桌边坐好,自怀中摸出凤捷甩给她的那封信来,是蔺琦墨的信。也不知怎么会在凤捷的手中,叹息一声,将信封缓缓拆开,看了眼不免蹙了眉。

上面写着,临时有事,要去峻州,离开三日必归,要她注意安全。字迹了草,似是事发紧急。末了还写了句,想你。

罄冉盯着那一页扉纸半响,叹了口气,蹙蹙眉,抬手便重重的戳了几下那信,闷声道:“坏人!”

接下来的几日,竟要在凤瑛的寝宫渡过吗?

翌日,罄冉起来便又去照顾凤瑛。他的面色经一夜休息已是好了许多,但因失血过多,双唇还是显得异常苍白。

罄冉不想,如凤瑛这般的人生起病来竟一点也不比蔺琦墨矫情,一样的不好对付。蔺琦墨是事事耍赖,不行便是撒娇装疼,也非要她事事亲力亲为的照顾他。

凤瑛虽是不耍赖撒娇,但是更厉害。一个理所应当的眼神便能把罄冉所有的拒绝都堵回去,轻描淡写的表情便就让她说不出一句拒绝来。

也许是那日的情景太过骇人,再加上以往对凤瑛就多有猜忌,现下一下子欠下了大恩情,弄的罄冉又是歉疚又是无措,对于他提的要求,不是大事便也都照办,就当是还恩,再者照顾病人本就是应当尽可能的顺着他,要他开心才能好的快。

这般说服着自己,罄冉翌日已经没有那么紧张,凡是凤瑛所提照做便是。其实他也并不过分,如昨日一般也便是要她给他喂食,梳头,时不时送个水,净下面,或是扶他起来片刻又说累了再令她扶他躺下……

如此,都是些事杂,片刻也离不开,倒也不算过分。每每他但有所言,罄冉必耐心去办。许是真伤了身,凤瑛也不多话,只是用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睛时时盯着罄冉,偶尔又奇奇怪怪的面有笑意。

如此,一日下来,两人相处的倒也和谐。

这晚,夕阳静好,罄冉推开窗,阳光斜入窗扉,暖暖的将屋中晕上了一层盈盈淡淡的柔光,让人的心也跟着沐浴静谧。

凤瑛半靠在床上,闭着眼睛。罄冉则端坐桌前执着那本《经解录》看的认真,便这么,一人躺着,一人坐着,屋中安静得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偶尔传来书页翻动之音,便再无其它。

院中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凤瑛睁开眼眸,只扭头看向罄冉。她依旧那般靠着椅背歪头看着手中的书,似是看的痴迷,没有察觉院外声音。

她上身穿着高竖领的绯色斜对襟滚边长衫,宽舒的水蓝长袖露出玉腕纤细,下身一袭素雅及第儒裙,洒在地上如盛开的白莲花。柔美的鬓发向脑后梳去,散于肩头,垂下纤腰。

窗外暖色夕光在她的面上笼上了一层金影,那优美的面颊曲线,柔和的令人叹息。她是那般安静,高雅,姣好。

凤瑛忽而便看的痴了,这两日罄冉无疑是温柔的,突然便让他在这种和谐中,明白了什么是寻常百姓夫妻间渴求的知热知冷,知心知肺,甘苦以沫。

在这种氛围下,他会会心微笑,他小心翼翼,甚至觉得多余的哪怕是话语都会惊走她,惊走这美好的一切。

如此望着她,思绪开始游移。凤瑛在想,倘若给他一桌、一椅、一盏青灯和满屋厚重的古卷。窗外,月光如水,或是雨雪霏霏,偶尔来一两声遥远的犬吠,得她共和诗画,共弹琴瑟,共剪西窗……

那情景,那滋味,便是做个寻常凡子,当比这孤寒国君,坐拥天下,美人万千,要来的自在胜仙吧。

直到多年后,凤瑛扔保持着屋中景致,不允任何人移之,每每对窗凝望,面有笑意。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罄冉转头望了过去,背着光影,凤瑛看不到她的面容。在她的目光下,他猛然回过神来,微微一怔,不明为何自己会有这般荒唐的想法,复又淡淡而笑,目光不转,温润如兰,启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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