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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布网者(2)

一直等到了晚上,在一片黑暗之中,潜水艇从海底下浮出来,发出一阵猛烈的声响,压倒了海涛的声音。这是这艘潜艇将积存在艇内的大量碳酸气排出而接受海面上新鲜空气而引起的对流声。这次来的潜艇是英国海军的新潜艇,排水量两千多吨,流线型的舰身比原来那艘荷兰潜艇大了一倍,看起来像是一条巨大的鲸鱼。这次艇上的除了英国军官方那之外,还有两位做好准备登陆的队员张德爵和郑乾坤。龙朝英转述了戴维斯和林谋盛的指示,表示这次只接受活动资金,不接登陆人员上岸。于是方那将两只白色的粗帆布袋子交给了龙朝英,并有一份密件要直接送达戴维斯。这两只袋子很沉重,里面装的是金币。虽然张德爵和郑乾坤两人已做好登陆准备,但没有获准登陆命令,只好随潜水艇回印度,等候下次机会了。

龙朝英从潜水艇里将两袋活动资金搬回到帆船上,立即扬帆回邦咯岛。他将两袋东西交给李汉光,自己随即前往米罗大山区百灵岗营地,向戴维斯和林谋盛转递密件并报告接应潜艇经过情形。

李汉光在接到龙朝英的两袋活动资金之后,即电话通知陈崇智可以过来接头。陈崇智接到李汉光的电话,知道是要去运送活动资金。他和莫清次日一早就开着那部改装过的有秘密夹层的奥斯汀小轿车前往红土坎,直接就开到了直落峇株(TelokBatu)近海边的园主邱氏的别墅内。园内有一位穿长衫戴眼镜的人出来迎接,安排他们停下汽车。在屋内喝了一杯茶稍作寒暄之后,陈崇智即和莫清步行到海边,雇了一条私家摩托船前往邦咯岛去。这是陈崇智上次刚探勘到的路线。这姓邱的园主是个有名望的人士,曾是孙中山在槟榔屿活动时的支持者。正是他指点附近的海边有黑市的摩托船可以载客来回于邦咯岛。两个人到了邦咯岛上,陈崇智吩咐莫清到街上去买几条上等的好咸鱼,带回去送给邱氏别墅的园主作谢礼,自己则要到李汉光处去谈事情,约定半小时后再在街上会合。

两人分别后,陈崇智来到蔡群英家中见到李汉光,被带到账房内。李汉光在墙边拎出一只既旧又脏的白粗帆布袋。高约一尺半,直径约一尺。陈崇智试拎一下这沉甸甸的帆布袋,觉得里面是硬质的金。李汉光轻声在陈崇智耳边说,袋内是金币,路上要小心。陈崇智随口问还有其他的东西吗?李汉光回答说:没有,只有这一袋,没有其他的东西。

李汉光找了一只藤篮,将帆布袋子先放入篮子,再用很多的鱿鱼干盖在上面,以掩人耳目。然后两人步出蔡群英住宅,李汉光去广成利商行,陈崇智去街角会合莫清。陈崇智和莫清两人一同来到海边,原来搭载他们来岛上的摩托船还在等候着。陈崇智和莫清上了小艇,直接开到红土坎附近的邱氏别墅海滩上岸,这样就避过了邦咯岛和红土坎公共码头的军警检查。上岸之后,陈崇智请莫清去把邦咯岛上买来的上好咸鱼送给邱氏别墅主人,以联络感情便于日后再次利用这条交通路线。趁莫清去送咸鱼时,陈崇智将篮中鱿鱼干底下潜艇运来的金币布袋,放进汽车特设的夹层中。陈崇智一直瞒着莫清做这一件危险任务,主要考虑莫清知道后,会因感到危险而心情紧张,在开车途中会显露不安的情况,这样遇到日本人检查很可能会出差错。莫清是吴在新在当地发展的地下工作人员,虽然他已是内部的人,但他没有受过专门的谍报人员训练,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比较薄弱,所以陈崇智要尽量少让他知道事情,以减轻他的心理压力。

安排停当后,陈崇智坐在车内,由莫清驾驶一路向怡保开去,准备到建益商栈去见吴在新。约半小时到了一个叫亚逸大华(AyerTawar)的地方。这路口有个检查站,只有马来警察在检查往来车辆,没有日本军警或宪兵。陈崇智和莫清两人看到马来人警察挨着驾驶人旁的窗子盘问,只见驾驶人递过贿赂金钱,就高声喊“放行”,前面的警察亦会会意,开栅栏放汽车过去。莫清在这条路上跑熟了,知道这些招数,他照前车手法,没遇到什么障碍就通过了。

再继续前进,到了接近怡保的重要路口峇都卡也(BatuGajah)。由于这一带是游击队活动地区,又是进出怡保的主要通道,所以它的路口放着障碍物和栅门,设置了检查站,除了有马来人的警察外,还有臂上缠着红布的日本宪兵部人员。他们横眉瞪眼,对往来行人,大声叱呵,如有不顺其意者,就会有暴力相向的可能。如被怀疑是抗日分子,或是同情者,就会有被扣押甚至有失去生命的危险。陈崇智和莫清知道这些事实和环境,所以接近时装着和睦表情。莫清用日语和检查者打招呼,果然获得好反应,只命令打开车后行李箱看看就放行了。过了“峇都卡也”就等于通过了日本人对怡保的防卫,前方不再有检查站了。于是车子就直接开向建益商栈。

然而就在陈崇智兴冲冲地从篮子底下拎出一袋金币的时候,吴在新却提出龙朝英报告这次潜艇运来的是两袋金币,为何只有交来一袋?陈崇智听后不解,答应去向李汉光查问清楚。他打了几通电话询问,李汉光不愿解释。陈崇智只好亲自再度到邦咯岛见李汉光了解详情。李汉光诉说前次龙朝英交来戴维斯纸条,要他支付马来亚抗日游击队二万五千元经费。他手头其实并没有钱可支配,只得请蔡群英向渔业组合借五千元付给游击队方面,尚有二万元还未支付。李汉光还抱怨他这里工作很多,各种事情都要开销,可是很久都没有分配到活动经费。他认为怡保固然是一个重点工作单位,可邦咯岛也是一个重点。为什么两个都是重点工作单位,却把所有活动经费都给怡保单位,不分一半给邦咯岛单位呢?所以他会留下一袋金币作为活动资金。

吴在新因工作关系,会有较多机会上百灵岗营地与戴维斯林谋盛等人见面,因此比较受到上峰的重视。李汉光因其掩护身份是商店老板,离开邦咯岛到马来亚本岛去是会引人注目的,所以不便出门,只有托中间人和山上的指挥部传递信息,所以容易引起隔阂。而吴在新对李汉光私自扣下一袋金币的做法的不谅解,因此双方都产生不满。

这一件事情让刚刚到达米罗山不久的林谋盛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财务压力。他现在看明白了山下怡保和邦咯岛两个重点单位就像是两部烧钱的机器,要不断投入金钱才能运转;而他和戴维斯等人所寄居的游击队百灵岗营地则比世界上最豪华的旅馆还要昂贵,为了得到马共游击队的支持和保护,他们得付出每月5万到7万的援助经费!林谋盛是经商出身的,对于经费管理有自己的看法。他对山下的人员花钱如水的做法很不以为然,但是由于他在山上面,所以想管理也是鞭长莫及。因此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希望印度的总部多送活动经费过来。下一次的潜艇约会时间是2月13号。他交代接潜艇的龙朝英这次接到的活动经费全部得上交到山上的指挥部,然后再行分配。

由于突击1队和林谋盛先后带来的无线电台设备都还困在红土坎,米罗山营地还没有和印度总部建立起双向联系。目前的唯一联系是靠每次接应潜艇时的密件往来。潜艇每次到来时会给出下三次潜艇到来的时间表。

龙朝英在2月13日这天仍带领两位船夫陈崇月和陈昌蕃开着蔡群英的帆船出海,驶到上次接头的海域等候潜艇来临。他在海上等了一天一夜,过了预定约会日子,还不见潜水艇出现,只好失望地驶回邦咯岛。龙朝英回到邦咯岛后就急匆匆赶往米罗山区,向戴维斯、林谋盛报告接潜水艇的失败经过。这件事被山上的人认为是不祥之兆。

自从林谋盛上山之后,戴维斯就把让他头痛的管理活动经费的工作交给了他。这样做其实也有道理,因为林谋盛本来就是管理钱财的专家。在林谋盛最缺钱的时候,龙朝英报告没接到潜艇,这件事让他备受压力。现在怡保和红土坎两地需要资金运转,答应给马共游击队的活动资金也缴纳不出来。这样的情况之下联军山上的指挥部没有事情可做,只是在虚耗时间。林谋盛思量再三,决定自己要下山工作。他准备启用自己在新加坡马来亚的商业关系,筹集活动资金。同时他自己也要在山下直接指挥地下情报工作,早日打开局面。他把这个想法和戴维斯、勃罗姆等人商量,取得了他们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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