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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湖水

时间一分一秒推移,莲娜的心中却一直没有后悔。

相反,她在期待着,期待着事情的发生。她同时也在幻想着,幻想着事情发生后,亚斯尔会慢慢被她感化,转而投入她的怀抱。她有这个自信,不是吗?所有的男人都为她而疯狂,亚斯尔也不会例外,只不过因为有蒂娜在,她的光芒才被夺了去,而蒂娜一死,亚斯尔的目光将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她有这个自信。

此刻,她躲在林间,紧盯着花园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期待。没一会儿,花匠回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正是蒂娜。

蒂娜快步走着,不时向花匠问:“莲娜在哪儿?她真的愿意原谅我了吗?”

花匠就不时地回头笑笑:“是啊,不然怎么会吩咐我来叫您过去呢?跟我来吧,就在前边了。”

就在前边,不错,就在花园的前边,是那座巨大的人工湖,湖中有无数游鱼嬉戏,莲娜曾无效次坐在湖边,和姐姐一起将面包屑投进湖里,看着游鱼抢食。就在那边,今天就在那边,将要发生一件大事,让莲娜摆脱长久以来早已厌倦了的人。

蒂娜不会想到,巨大的危险在前方等着她,她的心中还充满了期待。她相信,与自己一起长大,同过风雨,共过患难的妹妹,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和自己翻脸的;她相信,妹妹是要来安慰自己,是要像过去自己脆弱时那样,让自己由哭变笑。

然而在那湖边,并没有莲娜,有的,只是一只巨大手掌,无情的一推。

随着一声惊叫,蒂娜的身子激起了一阵水花,而那个推她入水的人,却已悄悄地消失不见。除了躲在林中的莲娜,没有任何人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蒂娜在水中浮起又沉下,几挣扎了几下。莲娜静静地看着,在心中默默地祈祷,此时不要有什么人经过这里。不知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还是因为这里太偏僻,平时就少有人来,直到湖面再不冒一个水泡,也没有一个人影出现。

莲娜在心中狂喊着感谢上天,然后小心地观察着周围,从林中走了出来,慢慢来到湖边蒂娜沉下去的地方,吸足了一口气,然后高声喊叫起来:“救人啊!”

随着她一声声的呼喊,几分钟后,领主威格带着一群仆人赶了过来,见到莲娜安然无恙后,领主长长出了一口气,连拍了胸口几下。

“出了什么事?我尊敬的……莲娜小姐?”

莲娜装出快要晕倒的样子,指着水中:“快……快救我的姐姐!”

领主吃了一惊,急忙吩咐会游泳的仆人跳下水去摸索。不一会儿,听到消息的亚斯尔也赶了过来,莲娜本来被领主扶着,现在一下挣脱出来,一把拉住亚斯尔,激动地说:“亚斯尔啊,亚斯尔,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她?难道你不知道她有多么脆弱?”

亚斯尔脸色苍白,一下推开莲娜,纵身跳进了湖中,引来仆人们一阵惊呼,几分钟后,这位伯爵被仆人们托着、扶着、推着走上岸来,在他的怀中,有一具美丽而冰冷的尸体。

“她死了……”痛苦太强烈,似乎就让人麻木了,亚斯尔脸上只有茫然的表情,却看不到悲痛。

“姐姐!”莲娜装腔作势地扑了过去,拉住蒂娜已经冰冷了的手,“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什么要这样呢?是什么样的事让你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难道……”她抬起头,盯着亚斯尔看,亚斯尔被那目光吓呆了,半晌后突然打了个寒战。

“难道是因为……”

他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那是因为一个拥抱、一段表明。他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这就会让一个人死去。

莫非她根本不喜欢我?莫非她认为我污辱了他?莫非……

亚斯尔的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仆人们的忙乱中,莲娜开心地笑了。

那之后,亚斯尔眼里的光没了,那种威武的男子汉气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忧伤与痛苦的眼神。他时常会站在那处湖边,静静地看着湖水发呆,似乎在思念着某个他曾爱过,却因他的爱而消失了的女人。

他的母亲整日痛哭,后悔不该让他回来。如今,旧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新的问题却又出现了。她感觉那个优秀的儿子正在消失,一个于颓废中挣扎不出的男人却慢慢出现。

这正是莲娜要的。

她陪在他的身边——不论是在湖边,还是在林中,或是在房子里,她始终陪在他的身边,用自己的光芒去照耀他,用自己的爱去温暖他。她不厌其烦地开导着他,劝说着他,一次次要他相信,那一切并不是他的错,只是蒂娜从小就太脆弱娇惯了,那一切,只是一场误会。

一周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一个月也过去了,她就这样陪伴着他,开导着他,然而他却始终不发一言,只是沉默不语。她坚持着,忍耐着,终于再沉不住气,暴发了。

“够了,你不能总这样下去!”她大声地喊着,“她已经死了,已经不在了,已经到另一个世间找她的快乐去了,而你,你还活着,你还在这个人间活着,你要学会走出这一切,去寻找你自己的快乐!不要为她再悲伤了,难道你看不出,有人比她更关心你,有人比她更在意你吗?难道你没发现,有一个女人,全世界的男人都为之迷醉,而她却只为你一个人而流泪伤心,为了你一个人而忙前忙后吗?”

夕阳的光,照在亚斯尔那憔悴的脸上,他慢慢地转过头,静静地看着莲娜。

“莲娜,你是一个无情的人。你没为她流过一滴泪,在她走后,你也从没思念过她。如果我再不去思念她,还有谁去想着她?还有谁来念着她?还有谁为她能在天堂幸福生活而祈祷?”

“不要再说了!”莲娜愤怒地吼着,“她有什么好?她有什么比得过我的地方?”

“她的一切。”亚斯尔挺着脖子,高傲地说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的眼睛,她的头发,她的衣裙,她的音乐,她的画,她的声音……”

亚斯尔看着莲娜,目光中满是不屑:“你是她的妹妹,是她在世上惟一的亲人,为了她,我不想伤害你。但,请你不要再说今天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任何诋毁她的话,否则,我会拿起我的剑,维护她在人间这最后的清白。”

“你……你说什么?”莲娜颤抖着后退。

“我的母亲说过,一切的不幸都是由你带来的,她曾叫我杀了你。”亚斯尔说。“但你是她的妹妹,是因为我的伤害而离开了人间的她的惟一亲人。所以,不论你是巫女还是阴谋家,我都不会伤害你,但,如果你打算伤害她,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莲娜怔住了,好久好久之后,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横流。她疯狂地大笑着,疯狂地舞动着自己的双臂,疯狂地叫喊着。

她走了,影子却永远留在了亚斯尔的心中;她走了,一切却还是和从前一样;她走了,自己仍不能占据亚斯尔心中那片土地。

那么,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自己牺牲了惟一的亲人,又得到了什么?

不,必须要有所得、必须要有所得!不然,她会疯掉。

“亚斯尔,亚斯尔,你终将是我的。”她流着泪,一步步走上前去,将手轻轻地搭在了亚斯尔的肩下,然后,顺势向上,抚摸着亚斯尔那皮肤已经黯淡了的脖颈。

刹那间,那种可怕的力量在她的身上奔腾咆哮。

亚斯尔在颤抖中跪倒在地。

“哦,我至高无上的主人啊!请原谅您那卑微的仆人吧?”亚斯尔那英俊的脸上,展现出谄媚的笑容,那笑容在莲娜眼中看来,是如此恶心。

没什么不同,雷瓦兹、男爵、领主、亚斯尔,他们都没有不同,他们都不再是活生生的,令她感到敬仰或是爱慕或是憎恨或是渴望的人,而只是一个个面孔不同的傀儡,他们奉献给她的,只能是被神魔驱使而生出的忠诚与谄媚,而不会有一丝发自内心的真感情。

“主人啊,我将是您最忠实的狗,即便您要我的生命,我也会立刻奉献给您!”

看着匍匐在地上,一脸媚相的亚斯尔,莲娜的眼泪奔涌而出。

“它会给你们带来永生永世挥之不去的痛苦……”

奶奶的话,久久回荡在她耳边,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无趣,活在这世上,已再享受不到任何幸福,未来迎接她的,永远是痛苦、痛苦、痛苦……

她望着就要消失的夕阳,突然快步奔向那曾经吞噬了蒂娜的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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