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五指飞快,夏玲玲突然想起一句话:弹指间灰飞烟灭。
他专注而认真,增添了一种独特的魅力,看着看着,眼前幻化出蓝佑天优雅的侧脸,想起无数个加班的夜晚,室内一片静谧,她就坐在旁边,偶尔他抬起头,浅浅一笑,眼底毫不掩饰的温柔,让她沉迷其中。
竟然丝毫不差!顾长欢吃惊的瞅着黑色的墨迹,很是讶异她是如何算出来的。
“王妃,你”一抬眸,就瞧见她盯着自己的脸笑的春心荡漾,以为自己的皮相迷到她,顾长欢得意一笑,就说嘛,他长相家世一流,她怎么可能不动心,原以为她是例外,也不过如此。
嘴角上扬,够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他想讥诮两句,却突然发现她似乎没在看他。
晶亮的大眼里没有焦距,眉眼含春,似是穿透他在看某人!
她心中,有人?
这感觉,很糟糕!顾长欢抬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唤回她飘远的深思,“王妃!”
陷入深深回忆的夏玲玲被打断,拍掉他的手,用袖子擦擦下巴,语气不善道,“别碰我!”
顾长欢扔下手中的账本,拿起折扇,挑起她的下巴道,“记住自己的身份,别做出有损王府名誉的事。”
夏玲玲反唇相讥,“有王爷在,王府会久负盛名。”
顾长欢眉心微蹙,笑的毛毛的,“牙尖嘴利的女人,不讨人喜欢。”
“我可记得刚才有人说,喜欢我的牙尖嘴利。”她从容起身,不怕死的冲他笑的灿烂,“王爷,自打嘴巴也是有损王府名声的!”
看她挑开门帘出去,顾长欢向后靠在椅背上,拿起账本,拨弄算盘,还是无差!
奇怪的女人,满脑子奇怪的想法,真让人捉摸不透。
大嫂出去后,顾长乐的脑袋探进来,诧异看到大哥若有所思的神情略待凝重,“大哥,你和嫂子吵架了?”
听动静,两人的谈话真的不愉快!
“没有!”顾长欢否认,他才不会做那么幼稚,和一个女人吵架。
顾长乐却是不信,指责道,“大哥,你别给大嫂找茬,好不好?”
大哥一个冷眼扫过来,顾长乐头皮发麻,吞吞口水,“我又没说错,大嫂这么好,你却天天往外跑,回来就无理取闹,给大嫂不痛快……”
她到底下了什么迷药,竟把长乐迷的是非不分,完全站在她那边:“长乐,你可不要忘了,是她害大哥被人悔毁婚的。”再说,对她好她也不领情啊,就像那条脚链,人家根本不看在眼里,不过第一次被人拒绝的这么干脆,很丢人。
“大嫂又没说错。”顾长乐振振有词的反驳,“你说说,三天两头往花楼跑,往她们身上花了多少钱,哼,怕是我这个妹妹都不及她们在你心中的位置。”
说着说着,顾长乐想起玉簪的事,鼻子一酸,委屈的红了眼眶,“算了,反正你也听不进去,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丢下帘子,顾长乐气呼呼的缩回脖子。 后悔?他的字典没这两个字,如果可以,他倒是想尝尝后悔是什么滋味。
男人去花楼不就是找乐子嘛,他有挥霍的实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必要委屈自己,凭什么要受到指责?
坐了片刻,平复略烦闷的心情后,顾长欢离开书铺。
今日的事务都处理完,多出这大半天的空闲时间,他在街上随意走着,顺便视察铺子的经营状况。
路过首饰铺,他顿住脚步,长乐埋怨说自己不如一风尘女子,可这铺子正是为她开的。
“王爷,是绿袖姑娘的丫鬟红霞。”跟在后面的多福看到来人,提醒道。
红霞脸上带着匆忙之色,不期然的偶遇令她眼底闪过一抹压抑和惊喜,“奴婢见过王爷。”
“形色如此匆忙,要去哪儿?”顾长欢随口问道。
红霞道,“小姐病了,奴婢要去请大夫。”
顾长欢不悦,责备道:“什么病,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没差人给本王说?”
红霞答:“小姐着凉好几天了,说王爷忙,不让奴婢打扰王爷。”
“多福,快去请大夫!”顾长欢吩咐着,带着红霞赶紧往勾栏院走。
多日不见,夏玲玲记挂姜老夫人,想起田大壮还没入蒲城县的户籍,而她需要办理一张通关文牒,所以从书铺回到王府换回女装。
带着田大壮丫鬟梦儿,没有坐马车,步行超府衙走去。
突如其来,顾长欢和夏玲玲在街上相遇。
夏玲玲认出跟在他身后的丫鬟,也知他朝花楼的方向走,她没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的打招呼,“王爷。”
说不上为什么,顾长欢突然有些窘迫,她讨厌用情不专,风流的男人,他一直都知道的,可被她这样撞见还是有些不自在。
见她神色无常的和他打过招呼,和路人无疑,他心头的沉闷加重。
“王爷?”见王爷站着不动,一直瞅着王妃的背影,红霞小声提醒道。
顾长欢收回视线,视而不见心头的不悦,大步迈开,“走吧。”
到了府衙,夏玲玲做主为田大壮改了名字,并用新名字田卓阳入籍,之后开始商量办通关文牒的事宜。
姜耀祖甚是为难,道:“王妃,您有卖身契在身,下官无法办理啊!”
夏玲玲自是知道,可今天走着一遭,摆明不达目的不罢休,“怎么,不能通融吗?”
姜耀祖道:“下官按规矩办事,王妃莫要为难下官。”
在姜府三年,没少见他弄猫腻,现在却讲究规矩,可真能装!
“那姜大人的意思是?”夏玲玲也不强迫他,只是气定神闲的征询他的意见。
“这这……王妃,您看呢?”姜耀祖又把问题推过来,就是不正面给她答复。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打心底看不起夏玲玲,昔日的小丫鬟,摇身一变成了王妃,还是取代女儿的位置,这口气怎能轻易咽下,所以要他点头哈腰的,真不甘心。
真狡猾!夏玲玲浅浅一笑,“我建议姜大人去查一下卖身契在何处,对了,就从姜夫人那边下手。”
姜耀祖心里咯噔一下,可还是嘻嘻笑着,“下官糊涂,请王妃明示。”
“这是姜夫人的事,本王妃怎能越俎代庖!”夏玲玲撂下这句话,成功看到他的神色一滞,“好了,我先去看老夫人,相信离开之前,姜大人自会给出满意的答复。”
交由下人带领夏玲玲去看老夫人后,蒋耀祖撩起袍子,拖着圆滚滚的身子朝居住院落跑去。
老夫人的身体越发破败,上次来时还有力气靠床头坐着,现在连翻身都有问题。
伺候的丫鬟也不用心,不知跑哪里偷懒去了,房间灰暗沉闷,还有股霉味儿。
见她鼻头微皱,田卓阳小声道:“王妃,能不能把窗户打开?”
夏玲玲点头,他边走过去打开,时值九月,秋风瑟瑟,带着凉意,他只把窗户拉开一条缝,既能透气,屋里也不会冷。
“真是个细心的孩子!”老夫人目露赞许,有气无力道。
约莫一盏茶功夫,伺候的丫鬟才出现,怕被责备,诚惶诚恐的。这里是姜家,她没权利管太多,临走前只说了句:“好好伺候老妇人。”
夏玲玲原只是怀疑姜夫人搞鬼,从老夫人那里偷走她的卖身契,所以使诈吓唬姜耀祖。
可当看到姜耀祖把通关文牒双手奉上时,完全确定下来。
“王妃,文牒办好了!”不似之前的嚣张,姜耀祖用低人一等的态度,小心应付着。
夏玲玲接过来,打开看了一下,确定名字无误,是一张长期有效的文牒后,小心收入怀中。
想到内人干的蠢事,姜耀祖额头直冒虚汗,小心道,“王妃,贱内一时糊涂,才动了邪念,王妃大人大量,饶恕她这一次吧。”
姜夫人的邪念一直在,岂知一次!不过目的达到,夏玲玲也不过多计较,“往日多亏姜夫人照顾,本王妃怎会计较。”
“是是是,王妃大人大量,无人能及。”姜耀祖拍着马屁,把夏玲玲好一顿恭维,“是下官持家不严, 以后定严加管教,绝不让她随便把丫鬟卖入花楼。”
花楼?姜耀祖不小心透漏出来的两个字,令夏玲玲眸光一紧,姜夫人竟卖她做妓女!
在气愤之余,她也不免纳闷,顾长欢如何拿到的卖身契,他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王妃,我以后只能叫田卓阳吗?”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大壮是爹起的,希望他壮壮实实的,好下地干活,只可惜,一家人都吃不饱,饿的面黄肌肉的。
“你不喜欢?”她擅自改了名字,小家伙是不是不高兴了?
他低着头,小声道,“不是,很喜欢,只是,我配不上。”新名字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叫的,他只是种地的,配不上这么好听的名字。
“不要低头!”原来是自卑在作祟,夏玲玲拍拍他的肩头,“那就想办法配得上啊!”
“可以吗?”田卓阳带着希冀,可又不敢去想,所以问的很小声。
“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看他茫然不懂的样子,夏玲玲道,“就像老王爷,以前是个小兵,后来成了护国大将军;小王爷以前不做生意,没有一家铺子,可现在却是皇商;还有多福和多寿,和你一样是孤儿,可现在跟在王爷身边做事,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虽然不喜欢顾长欢,但她很理智,并不会全盘否定他。
他的眼底放出更多的光彩,再次确认道,“真的可以吗?” “可以,只要你努力,就可以成为配得上这个名字的人,不过很难,你要坚持下来。”虽然自卑,但他是个不错的孩子,适当的鼓励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