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玲玲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小乞儿道:“我叫田大壮,今年十岁。”
“十岁?”他的身板弱小,不像十岁的孩子。
“夫人,我真十岁了,不骗你。”他伸出个胳膊要比划,可衣袖滑落,露出一截又白又细的胳膊,顿时他尴尬的低下头,眼里立即浮出水花,快要哭出来般,带着呜咽腔道,“夫人,我真十岁了。”
长期营养不良,他的四肢过于纤细,不过倒是长了个大脑袋,“我不喜欢老是低头的人。”
夏玲玲知道他紧张害怕,可老是低头,会给人一种自卑感,她不喜欢。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夏玲玲又问。
提到家人啊,田大壮情绪一下低落下来,可知道她不喜欢低头,硬是把脖子挺的直直的,“前年我爹从山上摔下来没了,去年我娘劳累过度也没了,然后年底妹妹饿死了。”
“好可怜。”顾长乐动了恻隐之心,眼眶都红了,看夏玲玲面无表情的盯着大壮看,她说,“大嫂,我们收留他好不好?”
王府家大业大,不差这双筷子,可是大嫂的神情有些冷,她瞧着心里都有点发怵,不敢大声说话。
田大壮是乞儿,可除了头发乱点,脸上脏点,身上并无异味,和其他臭烘烘的小乞丐不同,这点让夏玲玲疑惑不解。
可看这孩子神色,也并没有说谎,所以思索片刻后,她说,“以后把自己养的壮实点,这才对的起大壮这名字。”
“啊?”田大壮楞了,脑子成了直线,好久没转过弯儿来。
瞧他这傻样,顾长乐呃抿嘴直笑,“我们要走了,你还不跟来。”
决定收留他后,看时辰尚早,两人立即去府衙查找田大壮的户籍。
果真是有权好办事,两人一亮出身份,县令立马招待不说,还迅速的把田大壮的户籍调出来,然后开出证明,只要拿到蒲城县入户即可。
事情办妥后,一行人做马车返回蒲城,门房看到两人从外面进来,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个鸡蛋,心底直呼道:完蛋了,没看好门,真要回家吃自己了。
处理完事情,顾长欢刚绕到前院,眼一眼瞧见两人披着晚霞进门,有说有笑的。
他从日出等到日落,心情可没她们的好,“你们去哪儿了?”
看到顾长欢摇着扇子走来,笑的阴阳怪气的,顾长乐汗毛都竖起来了,抓着夏玲玲的胳膊,笑着打哈哈,“没事儿,去街上转转。”
“是吗?早上出去,傍晚才回来?”最近两人神神秘秘的,他可不相信只是逛街。
顾长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啊是啊,大嫂,我带大壮去洗澡,大哥就交给你了。”说着,她拉着田大壮就朝后院跑去。
跑的倒挺快,一溜烟就没了影子!夏玲玲收回视线,绕过顾长欢,朝后院走去。
可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抓住肩头,“你要是带坏长乐,本王定不会饶你。”
“长乐做了你十几年的妹妹也没见没坏。”夏玲玲哼笑一声,甩开他的手走人。
顾长欢没跟上去,手拿折扇抵着下巴,阴晴不定的瞅着她消失在拱门后。
要不是帮田大壮洗澡的小厮确定他是带把的,所有人会当他是女孩子了。
圆圆的脸上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柳叶眉,琼瑶鼻,胭脂嘴,小梨涡,活脱脱一个娇俏的小美男。不过听小厮说,他身上有很多淤青和伤痕。
田大壮说是被人打的,夏玲玲却觉得他有话没说完,这分明是被虐待的痕迹,不过每个人都有不好的过去,他不说,夏玲玲也没深究。
顾长欢让人把田大壮送回慈幼院,顾长乐却不依,非要把人留在身边,他和家里的双胞胎弟弟年龄相仿,可以做玩伴。
顾长欢用强的,顾长乐立马上演一处哭二闹的戏码,惹来老王妃和老王爷的关注,最后,以顾长欢的妥协而告终。
很奇怪,从这天开始,顾长欢定会回家过夜。
有的时候很早,还会在家用晚饭;有的时候很晚,三更天才回来;甚至有一次在凌晨,鸡都打鸣了,他突然推门而入,哐当一声,夏玲玲受到惊吓,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她和顾长乐依旧会出去,把临近几个县翻了遍,整理出一套书名册,确定要卖的书籍后,书铺也装修好了,雇好人,上了书籍,书铺就要开张了。
书铺在蒲城县主街后面的一条街上,从一家胭脂水粉铺旁边的小巷子拐进去,走个十几米就到,夏玲玲在巷子口竖了牌子,上面写着红袖添香四个大字,字下面画了书册的形状,最下面是往里走的手势。
书册和手势;寥寥几笔,形象逼真,简单易懂,一瞧就知道里面的铺子是买书的。
“红袖添香?”顾长欢喃喃念道,不错,还蛮有韵味的。
本来是要勒令她和长乐出门的,可两人总是从想办法偷溜出去,在知道两人是忙着开书铺时,也就没再阻拦,他倒要看看,两人能折腾出什么名目?
一手负在身后,一手轻摇折扇,他一派优雅的朝新开的书铺走去。
大哥?看到突然出现顾长欢,顾长乐想躲已来不及,只要硬着头皮笑脸相迎。
第一天开业,上门的客人不多,她在柜台招呼客人,大嫂在偏方整理账册,上面记录了这段时间的开支,她说要核算成本,她对这不感兴趣,就甩手让大嫂一人去做了。
“这位公子,里边请!”着一身男装的顾长乐做请的手势,心里不断暗示自己,大哥认不出她男装的她。
书铺有三间房大,墙上挂着雅致的字画,墙角是盆栽,三排一人高的书架置在中间,书架中间摆着长桌和椅子,有一个女客挑了书坐下来翻看。
书架的侧面是凹陷的两层空格,下面一格摆着兰花盆栽,上面一格放着书籍,架子上面有个牌子,上面写着‘新书推荐’四个字。
窗户打开着,金色的阳光投进来,照的屋里明亮宜人,书铺处在主街后面,少了主街的喧哗,越发显的这里宁静安好。
不错,简单雅致,独特又有格调,让人很舒服。
顾长欢很有存在感,他一进来,房间似乎变小了,店里仅有的两个女客齐齐看过来,视线落在他的俊颜时,赶紧羞涩的别开眼,可又忍不住再偷偷的抬头看过来。 不过顾长欢早已习惯被人注视,所以从容淡定,无关痛痒。
打量过书铺,顾长欢的视线落在顾长乐身上,这丫头,还和他装不认识,真是天真!
“很难看!”明明娇俏的女子,分要穿男装,不伦不类的,好碍眼。
真是讨厌,怎么一下就认出来了。顾长乐撇撇嘴,自以为穿上男装,便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反驳道,“那有!”
“拿镜子去照照,浑身上下没一处像男人。”顾长欢好笑的摇头,走进去顺着书架绕了一圈,看书名就知道是才子佳人的书,是那些闲的发慌,爱做白日梦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爱看的。
他不屑看这类书,却不得不承认,顾客范围窄,但很有针对性,还是有一定前景的。
“这里弄的不错,很有想法。”顾长欢颔首,赞许的笑了笑。
大哥是皇商,能入他的眼,得到他的认可不件容易的事,顾长乐心花怒放,神采奕奕的十指相扣,确认道:“真的吗?”
顾长欢点头,“真的。”
她立即笑灿烂的如六月骄阳,刺的人睁不开眼,“都是大嫂在主意,很厉害吧!”
“是吗?”顾长欢勾唇笑了,“她人呢?”
这几天都是在晚上见面,都没时间和她说话,逗弄她一番。
“在里面算账。”顾长乐指着身后墙壁挖出的一道门,上面垂着竹帘。
在顾长乐暧昧的眼神中,顾长欢撩起帘子进去。
房间不大,里面置有一张小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此刻她正面窗而坐,拿着一本账册在看,红唇一张一合,念念有词的样子。
“有事?”夏玲玲听到他和长乐的对话,合上账本,偏头看把门框填满的男人。
这不待见他的口气,还真是一如往常,明知道她讨厌他,他怎么就能不介意,还故意贴上来呢?
“过来瞧瞧,看你挣了多少钱。”他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放下折扇,斟茶,递给她一杯,“王妃,辛苦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放心,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顾长欢端起茶杯,惬意的啜了两口茶,说道:“这装扮,很难看。”
长乐不适合男装,是因为怎么装扮就掩盖不住女性特质,而娇小的她一袭白衣,却像十三四岁的冷漠少年郎,雌雄莫辩,亦男亦女。
夏玲玲一本正经的提出良好建议:“你可以把眼睛遮起来!”
顾长欢笑了,“本王喜欢你的牙尖嘴利!”
机智的女人,总是有惊喜,让他的生活充满乐趣。
“王爷错爱!”她带着嘲讽道。这家伙八成是没事干,找她磨牙来了,真是讨厌!
顾长欢长臂一伸,取来桌上的账本,里面记录着最近的支出, 他快速扫了一眼,然后翻到最后一页,墨水未干,还有晕染的痕迹,视线落在最下面的合计项时,眸光一紧。
账目不复杂,可这么多项要清算出来,也非易事,他进来时,没看到她用算盘,她是怎么算出来的?
顾长欢晦涩不明的看她一眼,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巴掌大的算盘,算盘珠是翡翠做的,当朝仅此一把,他随身带着的,以备需时用。 他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打算盘,算盘珠被他拨的‘啪啦啪啦’响,清脆又响亮,犹如玉珠落盘,甚是悦耳动听。